第27章 胡善围
自从朱棣令自己全掌皇太孙选婚之事，黄俨就开始琢磨物色新任太孙妃的人选。
黄俨思来想去，愁闷不已，这童夫人所荐之人是被自己以操纵关系的名义除掉的，鉴于此，这太孙妃是绝不可以和自己有任何为外人所知的瓜葛的，以免落人口实。可是要是随便选个民女，又如何能够保证她能够承自己的情呢？上哪里能找到可掌控的人呢？
这日，尚仪局尚仪胡善围来找司礼监太监黄俨，商议乾清宫宴请事宜。
胡善围是资历老道的女官了，洪武末年就被选入掖庭分配到尚仪局以供差使，因其举止有度、服侍周到，得到恩赏，给其父胡荣挣了个锦衣卫百户的闲职。后来靖难之役，燕王入主京城登基为帝，开始着手清洗建文旧臣，对于后宫宫人太监，凡亲近同情建文帝的，领头者斩杀，其余皆遣散出宫，后宫众人一时人人自危。胡善围眼见大局已定，为了避免自己不明不白地死于祸端，便托人结识了朱棣身边的红人司礼监太监黄俨，求得黄俨的庇护。
黄俨出身低下，惯于算计，而且屡屡和东宫作对，朝中内外树敌众多，宫中除了江保这一个亲信，并无他人可以信任。而位列六尚女官的尚仪局尚仪胡善围的主动结识，让黄俨大为受用，二人在宫中你来我往，也算是熟人了。
入内，胡善围命随侍宫女呈上宴请名单，交给黄俨过目。这黄俨正心事重重哪有心思看，伸手接过，随手放在一边了事。
胡善围见状，只好在一旁等候，这等了一会子也不见黄俨查看名单，上前探问，道，“黄公公可是有何紧要的事？为何今日看起来心神不宁的呢。”
黄俨一向把胡善围看作是自己人，也不想瞒着，便道出了实情，“皇上命我为皇太孙选妃，兹事体大，甚是劳心费神呐。”
皇上竟然让黄俨着手为皇太孙选婚，这等储君大事都可插手，当真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荣宠不衰了。
胡善围起身退后，对着黄俨叉手行礼，道，“臣恭喜公公得此美差。皇长孙可是未来的储君，皇上把皇长孙选婚之事交由公公负责，实在是对公公的莫大器重，一般人可是羡慕不来。”
“哎呦，胡尚仪，你这是做什么。”黄俨对这奉承之言甚是受用，一听这话，拉住胡善围，举止尽显亲热，“咱都是自己人，无需客气。赶紧坐下，正好请你帮我出出主意。”
小太监搬出座椅，铺上椅披，伺候胡善围入座。
黄俨叹了一口气，道，“胡尚仪，你也是宫中的老人了，看惯了后宫诸事。实话告诉你吧，这次皇上的意思是让我另选太孙妃。”
“另选？这，据臣所知，数年之前，太子妃母亲早已举荐太孙妃人选，皇上也命太子妃养在东宫了，这皇上为何要让公公另选呢？”胡善围知道黄俨一直是汉王一派，与东宫结怨已深，如今他接手皇太孙选婚之事，怕是另有蹊跷。
黄俨翘了翘兰花指，甚是不在意的模样，“哎，这不都要怪那童夫人，她身为外戚却想插手皇太孙的婚事，惹恼了皇上呗。皇上已经下旨要重新为皇太孙选妃了。”
防备之心不可无，黄俨轻轻松松几句话将自己撇了个一干二净。
“哦，原来是这样啊。天威难测，公公也是受累了。”胡善围应承着，举止谨慎。
“谁说不是呢，若是我选了个新人替换下那孙氏，彭城伯夫人肯定会不高兴，在东宫面前说我坏话这是一定了的，太子殿下怕是又会对我多了嫌隙；可是另选太孙妃又是皇上的旨意，我若是抗旨不遵，那可是灭九族的重罪。真是令我左右为难。”
“一边是皇上，一边是东宫，哪边都不好得罪，要是能够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是再好不过了。”
“两全其美，想的倒是好，皇上心意已决，太孙妃人选绝不能是东宫的孙氏女。”黄俨变了脸色，言语之间透出狠戾。
胡善围清楚黄俨素来轻视东宫，更何况这次还是手握皇上旨意呢，想必更不会考虑东宫的意思了，“黄公公，既然必然要拂了一方的意，臣以为，倒不如先听从皇上差遣。”
黄俨呵呵干笑了几声，这话总算说到了自己心坎里，道，“胡尚仪此话倒是在理，身为人臣，务在忠心，我在皇上身边服侍了几十年，自然是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就是皇上让我去摘天上的星星，我拼了这条老命也得去给皇上摘。”
“公公如此忠良，难怪皇上器重。既然公公已经有所抉择，为何今日还心事重重呢，连乾清宫设宴之事看起来都无心操持了。”说着，胡善围给黄俨满上茶水。
黄俨端起茶几上的茶，喝了两口，道，“我愁这太孙妃的人选啊，上哪里去寻个合适的呢？皇太孙殿下是何等身份，这等泼天富贵怎么能随意就指给某个人呢。”
放下茶盏，黄俨伸出双手，问道，“胡尚仪，你来瞅瞅，我这手上有什么？”
胡善围看了看，一时也摸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明他手上什么都没拿，回道，“公公手上空无一物啊。”
“错了！”黄俨指了指胡善围，神秘的说道，“我这手上握着天下间一名女子的命运。”
胡善围，似乎也猜到了什么。
“谁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谁能当选为太孙妃，谁能成为未来的皇后，全部掌握在我黄俨的手里。”
黄俨继续说道，“胡尚仪，你说，我能不发愁么。我要是选了个不知趣的出来，最后不记恩情，我不是白忙活了么。”
胡善围劝慰道，“黄公公主持采选，任何人能够被公公挑中，都会感激万分的。”
“非也，非也。”黄俨摆摆手，道，“还是得选个靠得住的人才行。”
黄俨盯着胡善围看了看，话锋一转，问道，“不知胡尚仪可有合适人选可以推荐一二。”
猛不丁的被问了这么一句，胡善围也冷愣住了，打岔道，“公公说笑了，臣久居深宫处事，哪能遇到什么出身良家适龄的小姑娘啊。”
“我的意思是，”黄俨压低了声音，“尚仪亲戚好友中可有年龄适宜的姊妹可供备选？”
胡善围想起了自己那远在老家的小妹，但面对黄俨的盘问，只是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并不答话。
黄俨见胡善围不说，道，“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如今我管着这皇太孙的婚事，与其给别人富贵，不如助自己人一臂之力喽。”
求人做事和被人需求是不一样的，胡善围深谙以退为进的道理，看着黄俨如此主动，胡善围也逐渐松了口风，回道，“臣倒是有一个妹妹，年方十四岁，闺名善祥。”
“哦？那这正好啊，我可以特别关注下令妹，起码入了待选淑女名册是没问题的。”
“不敢不敢，我们胡家只是小门小户，怕是担不起公公如此抬举。”胡善围推脱道，“况且，家妹也到了待嫁的年纪，或许父母已经给她说了亲事。”
面对胡善围话里话外隐约的拒绝之意，黄俨倒也表现的并未放在心上，打了个哈哈道，“胡尚仪莫要谦虚了，这太孙妃让外人做了，我还不放心呢。”
二人你来我往寒暄着，一时之间，胡善围也摸不清黄俨的底细。
末了，黄俨拿起桌上的宴请名册，和胡善围交代起公事来。
前阵子，胡善围收到了家人来信，信中提到，爹已经打算要给小妹说亲事了，想让她这个大姐帮忙置备嫁妆。看罢书信，胡善围叹了口气，当初自己报名参选女官在宫中服务至今不愿申请出宫，就是为了躲避被安排嫁人的事。不知道爹给小妹寻了个什么样的夫君，着实很牵挂她，这是她的亲妹妹，也是她娘最小的孩子。
当胡善围回到尚仪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回房，侍女青玫早已热好了晚饭，等候着。
看到尚仪回来了，青玫上前服侍更衣。
“乾清宫设宴的事，黄公公还没有定下来么？尚仪怎么回来一脸的严肃。”
胡善围系上便服的系带，坐在圆桌前，看了一眼饭菜，无心吃饭，说道，“黄公公为着一件事心神不宁，他给我说道了一下午，这下，轮到我心神难安了。”
“尚仪，什么事啊？”青玫问道。
胡善围示意让她看看门外，青玫打开屋门向外瞅了瞅，又关上门，悄声道，“没人。”
胡善围勾了勾手，青玫轻轻跑过去，附在她耳边。
“尚仪，这可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听到这番来龙去脉，青玫欣喜起来，“多少人都巴不得自家闺女能够有机会参选太孙妃呢。皇太孙殿下正值少年，嫁给他可不比嫁给皇上、太子强啊。要是给皇上采选，你不愿意也就罢了，这皇太孙采选，你有何不愿意的，以后可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呢。”
“荣华富贵暂且不论，可我，并不想让我妹妹来趟这浑水，宫里看着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东宫对黄俨那可是深恶痛绝，倘若我从了黄俨的计策，那以后，我们姐妹岂不是就成了黄俨一党，欺君犯上。”
青玫觉得尚仪着实多虑了，说道，“尚仪这话说的可有失偏颇，黄公公他也不过是奉旨采选罢了，最终要册封谁为太孙妃那可是皇上亲自定的。要是皇上相中了，就要尚仪家妹妹做太孙妃，谁也拦不住啊。这和黄俨又有什么干系。”
胡善围夹起菜吃着，没有搭话。
“尚仪还操心后宫是非多，仔细想想，哪里又没有是非呢，就说民间男人但凡有点小钱的都得纳上几房小妾，三妻四妾的矛盾能少了么。那个时候，可不仅仅是受气了，还抠抠搜搜的没钱花，哪有当皇后好啊。”
青玫还要继续说下去，胡善围敲了敲桌子，青玫自觉闭嘴。
胡善围咬了一口馒头，道，“你吃饱了么，一起坐下来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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