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定局
黄俨回京了，据说，他寻到了钦天监占卜的淑女。
密信传至乾清宫皇帝处。王贵妃陪同朱棣在乾清宫等候黄俨复命，本着当场定下来的准备，朱棣还把皇太子叫了过来，没有叫太子妃。
皇上、贵妃娘娘、皇太子坐定，一切准备就绪。
“皇上，宣黄公公进殿吗？”金英问道。
朱棣点了点头。
黄俨走了进来，一身素色衫袍，显然是刚刚进京还未来得及换上官服，他拱手下拜，道，“臣黄俨奉旨采选，特来给皇上复命。”
朱棣说道，“平身吧。黄俨，此番你去山东，采选情况如何啊？”
黄俨站起身，拱手答道，“陛下，仔细说来，臣这次可以说是不枉此行，钦天监监正的占卜真是犹如天算。”
“嗯？”朱棣发出疑问，这话什么意思。
黄俨恭敬地拱了拱手，解释道，“臣这次遍寻山东，在济水河畔果真有个出生异象有祥瑞之兆的女子。”
祥瑞？真有祥瑞，这可是个好兆头。朱棣听了大喜，他转脸看向身旁的王贵妃，忍不住咧开嘴笑起来，王贵妃温温柔柔地也陪着笑，他催促道，“赶快说来听听，怎么个祥瑞法。”
金英瞅了黄俨一眼，插了一句话，说道，“黄公公，祥瑞这事，可是非同小可啊。”
黄俨听到了这话也不顾忌，继续对着朱棣兴致勃勃地往下说，“这女子是山东济宁人氏，就在济水河畔，姓胡，闺名善祥。她出生那晚，其父梦到红光入室，可巧不巧当晚这闺女就出生了。”
朱棣点了点头，联想起大孙子出生时自己做的梦，这就是吉兆啊，“瞻基出生那晚，我也做了个奇异的梦，当时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后来就明白了，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朱高炽正喝水，听到老爹旧事重提不禁呛了一下。王贵妃转头看向他，朱高炽放下水杯，面色一本正经，波澜不惊。俗话说得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朱高炽一向认为自家老爹根本就是想做皇帝才会各种附会。那时他虽年少远离朝政，可也是知道的，懿文太子病薨，但凡嫡子私下都蠢蠢欲动，比如秦王、晋王，只不过是被爷爷给压下去罢了，谁能保证自个爹就没有想做皇帝的想法呢。
黄俨说道，“最稀奇的事还在后面，这胡氏女独居闺阁之上，每日早晨就有霞光环绕，邻居见了都是稀奇不已。陛下，你说这巧不巧？”
“嗯，听来确实是太巧了，你说的这些可当真？”
“陛下，臣都是亲临当地亲自查访，听当地人说的，要不然，怎么能找到这姑娘呢。”黄俨暗中观察着朱棣神色，揣摩着皇上的心意，试探着进一步说道，“所以啊，陛下，经钦天监测算，结合种种迹象来看，淑女之中，这胡氏女最合法相。”
朱棣点了点头以示赞同。
“那你这次把胡氏女带回来了吗？”，朱棣问道。
眼见事将成，黄俨赶忙回道，“带回来了，带回来了，陛下要是想看看人怎么样，中不中意，这就宣她进殿就是。”
王贵妃问道，“黄公公，本宫听说，你从山东采选了三位淑女，其他两位呢？为何不介绍介绍？”
黄俨对着王贵妃拱手回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其他两位淑女没什么特殊之处可说，也都是家在济水河畔，我是琢磨着，倘若皇上见了胡氏女不喜欢，还有其他淑女可备采选。”
听了这番话，王贵妃也不再说什么了。朱棣倒是指了指黄俨，夸赞道，“黄俨，你做事就是周道。”
小太监们传话，引领着三个淑女依次进殿。
黄俨走上前，对朱棣介绍道，“陛下，这三人就是臣此次采选的淑女。”
三个女子怯生生地站立在大殿之中，鞠身行罢万福礼，一个个谨小慎微地垂目低头。
朱棣巡视了一圈，问道，“你们几个，谁是胡善祥？”
中间一女子欠身行礼回道，“陛下，民女就是胡善祥。”
“哦，抬起头来，我看看。”
胡善祥迟疑了下，一旁的黄俨急切地看向她，暗示道，“胡淑女，皇上的话，你没听到吗？”
“是。”胡善祥惊恐地慢慢抬起了脸。
看到胡善祥有了反应，黄俨赔笑，“皇上恕罪，姑娘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没见过世面。”
朱棣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他瞧了瞧，又对王贵妃说道，“爱妃，你去仔细瞧瞧这姑娘怎么样。”
王贵妃缓缓走下台阶，她一身织金袄裙珠光宝气，和衣着普通的淑女对比鲜明。王贵妃围着胡善祥看了一圈，又回到朱棣身边坐下，附在朱棣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一旁的朱高炽盯着胡善祥看了看，又看向翘首期待的黄俨，不置一词。
不久，朱棣发话了，“好，淑女胡氏留下，其他两位淑女赐给金帛，差人送她们回家吧。”
永乐十四年春，皇太孙选婚落下帷幕，皇帝命迎山东济宁胡荣之女胡善祥入宫，由宫中女官教导宫廷礼仪，择日成婚。
黄俨为皇太孙选妃有功，赐金百两。
得了朱棣旨意，黄俨带人护送胡善祥入宫，交给内庭女官教导礼仪。
这是自永乐四年徐皇后恩诏准许宫中女官回乡探亲以来，胡善围第一次见到妹妹，那时候妹妹还只是个不知世事喜欢玩乐的幼童，如今已经出落成待嫁的大姑娘了。
尚仪局，黄俨领着人一进门，胡善围放下手头的活计，走上前拉起妹妹的手，问候道，“善祥，你怎么来了。”
后面的黄俨干咳了一声，捏着嗓子说道，“胡尚仪，这可是册选的淑女、未来的太孙妃，注意礼数。”
胡善围拿出袖中手帕慌乱地擦了擦眼眶的泪水，退后三步叉手行礼，道，“臣尚仪局尚仪胡善围拜见淑女，淑女万福。”
长幼有序，胡善祥不敢受礼，上前弯腰扶起姐姐，“姐姐，你这是干嘛，妹妹怎么受的起啊。”
两人此番的姐妹情深，在黄俨看起来，都只是没见过世面的矫情罢了，他可没兴趣继续看下去。黄俨吩咐道，“胡尚仪，这太孙妃我已经送到你这儿来了，皇上有命胡淑女暂居后宫，你身为尚仪局尚仪要好好督促太孙妃学习宫廷礼仪，大婚在即，可别闹了笑话出来。”
胡善祥虽说平日都呆在闺阁之中，可也不是没有眼色的人，一听这黄俨是话里有话，顿时不敢出声。
胡善围看了眼妹妹，笑着回道，“是，臣谨记公公教诲，有劳黄公公了。”
“那就好，可不要让我失望啊，胡尚仪。”黄俨转身告退，领着一行人走了。
待黄俨走远了，姐妹二人关上房门叙起旧来。
“姐姐，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你。”胡善祥拉着胡善围的手，不肯松开。
胡善围引着胡善祥，姐妹二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胡善围拿起桌上水壶给妹妹倒水，问道，“善祥啊，你可见过皇太孙了？”
胡善祥害羞低下了头，小声说，“没有。”
见到妹妹害羞的样子，胡善围哈哈笑了起来，“这绝对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如意郎君，如今他是你的男人了。”
太孙妃人选已定，朱高炽回了东宫，张婉和朱瞻基都等候在春和殿。
听见范弘通报皇太子驾到，太子妃从榻上下来出门迎接，朱瞻基要跟上去。太子妃叮嘱道，“你先躲起来罢。”朱瞻基转身藏到屏风后面。
张婉跟着朱高炽边往屋里走边询问道，“殿下，宫中情况如何？”
朱高炽神色疲惫，他找了个椅子坐下，说道，“黄俨找到了应验的淑女，皇上已经把瞻基的婚事给定下来了。”
听到这，朱瞻基从屏风后面冲了出来，他走到朱高炽面前，质问道，“爹，你怎么能让爷爷就这么定下来了呢！”
朱高炽两手一摊，做无奈状，反问道，“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不顺从你爷爷意思的下场吗？”
完了，该怎么和母亲交代，太子妃想起来自己的母亲，母亲这么多年来费尽的心思全部化为泡影，她愣愣地坐在椅子上，气力虚弱地问道，“那皇上，可说了孙媛该怎么办了吗？”
“没有提起，或许父皇早就忘了有这么一回事了吧，又或许他还没想好。”
“爷爷不会忘的，当初是他亲口说的要把媛媛养在东宫，他怎么可能会忘！”朱瞻基忿忿不平，“爷爷怎么回事，当初说一套现在又做一套。”
张婉并没有理会儿子的抱怨，她知道她没有办法违逆皇上的旨意，张婉问朱高炽，“我娘那边如何交代？”
朱高炽转过身看着张婉，说道，“你赶紧去给你娘去封信，让她从永城回来吧，趁现在还没有正式册封太孙妃，让她赶紧回来总比等到册封太孙妃的圣旨传遍天下了她才知情的好。”
太子妃领会到朱高炽的意思，点了点头。
“我要去找爷爷问清楚。”朱瞻基撂下一句话，走出了春和殿。
不经皇帝允许，敢于飞骑入宫纵马禁中，也就只有皇太孙一人了吧。所到之处，城门见者打开，宫人见者皆让道。
乾清宫内，朱棣还在和王贵妃商量布置宫廷内外着手筹备皇太孙婚礼。
不等传话，朱瞻基径直打开门走了进去。
“爷爷，你怎么能不和我说说，就改了我的婚事。”
朱棣知道大孙子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故意不提童夫人的事，也不去提那个名字，他是不会让大孙子知道内情的。
朱棣把事情起因缘尾都推给了钦天监，“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爷爷有什么办法，钦天监测算后星在山东济水河畔，结果就在济水河畔寻到了最合法相的淑女。爷爷想让你将来做皇帝，自然是要听从后星星象的指引，给你婚配那个命定的皇后。”
朱瞻基很生气，什么乱七八糟的，让她嫁给那城头的乞丐试试，那乞丐难不成就立马变皇帝了，心里虽这么想，但是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也是不敢当着爷爷的面说出来。
朱瞻基求助地看向朱棣身旁的王贵妃，王贵妃则永远都是那副善解人意的和煦微笑。
真烦！朱瞻基对朱棣说道，“爷爷，依孙儿看，这后星就是配皇帝的，如今爷爷才是皇帝，不如爷爷你就……”
尽说些胡话，这大孙子真不省心，朱棣听了，两眼狠狠一闭，忍不住斥责道，“瞻基，你在胡说些什么呢！自从你奶奶不在了，我就没想过再立皇后！这选妃就是给你选的，又不是给我选的。钦天监是为你测算，你们一个是储君，一个是应验的后星，这就叫做天作之合！谁也不能更改！”
“爷爷，我，”朱瞻基还想反驳。朱棣直接制止，对着黄俨指挥道，“黄俨，快去叫礼部尚书前来商议，朕要册封太孙妃，择吉日为皇太孙举行婚礼。”
“不行。”朱瞻基出言阻止，他对黄俨训斥道，“黄俨，我的事不准你插手。”
朱棣指着大孙子，说道，“瞻基，你，需要冷静冷静。”
金英带人把朱瞻基关在了偏殿。
朱瞻基拍打着门窗，喊道，“爷爷、爷爷，你不能不讲理啊，这婚姻大事，你怎么能说换人就换人呢！”
“爷爷，当初是你让把她养在东宫的，这都六七年了，就算养了六七年的猫狗都不舍得分开，更何况是人呢，你怎么能突然就改口说不行呢！”
朱棣两手捂着耳朵，嘟囔道，“我不听我不听，我什么也听不见。”
……
朱瞻基一遍又一遍地拍打着门窗，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半晌，他看了看自己发紫发麻的手，倚着门瘫坐在地上。
朱棣一直在门外，他听着屋里面没声响了，放下了捂耳朵的手，指着屋里小声说道，“爷爷都是为了你好啊，傻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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