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大葬
何小尾压着声音,读完祭文之后,便跪在火盆前,将祭文投入到火炉之中。
大长公主侧身吩咐道:“罗妈妈,去把人带上来。”
总得有人在灵前摔孝盆,摔了孝盆之后,大长公主便将这个庶子交给何小尾,是杀是寡都随她了。
罗妈妈点头称是,对着灵堂外喊了一声:“把人带进来吧!”
很快,两个膀大腰圆的护卫就随着那个庶子一起进来,谁知道许昌吉刚刚已经在灵堂的前厅还没来得及走到大长公主的面前行礼,突然一队不知道是哪里穿过来的护卫,直接将许昌吉生生抓住,死死地跪在灵堂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剑拔弩张氛围,吓得罗妈妈立刻把大长公主护在身后,各个夫人身边的仆人意识做出护主的姿态。
就连一直跪在门外的赵祈山这些武将都吓得站起身来,一把按住腰间的佩剑蓄势待发,几乎就要拔剑而入。
大长公主扣住罗妈妈高高抬起保护她的手臂,抬起眼睛向着面色清冷却毫无意外的何小尾看过去,她的心中已经了然,知道这是何小尾的安排。
“你们这些孽障!都是什么玩意儿?我可是许家唯一的孙子,是未来的相爷,你们敢和我动手,是不想活了吗?都放开我,都放开我,否则我继承爵位之后,定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听见那个庶子狂妄的叫喊声,大长公主颤抖着闭上自己的嘴唇,又闭上了眼睛,连着抓住罗妈妈的手,也慢慢的松开。
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就如此张狂,这样无知的孽障着实应该去死。
何小尾眼底杀意滔天,紧紧的咬着后槽牙,冷眼看着许昌吉,就像是看到了涂满毒汁的一块烂肉,悲伤和怒火交织在一起,她的眼色深沉:“你想承袭爵位,你想做镇国王?凭你也配坐镇国王?”
许昌吉被人强制的按的跪倒在灵堂上,十分不服气,几次想挣扎,站起来又被人硬生生的按了下去,愤愤不平地咬牙,脸上带着几分得意:“我配不配又怎么样?我如今可是这府里唯一的男人,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我都是正国王,等我承袭了爵位,就你,我扒你的皮,把你卖出去做姑子!”
后面的话虽说两说了两句,却又被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他现在依仗的无非就是许家只剩他一个男丁,所以才敢如此猖狂。
可是昨天大长公主让人接他,已经让罗妈妈传达了要让他尊敬这个何小尾,如今只能先忍下一时,将来肯定好好的安排安排,给这位一而再再而三打扰他的姐姐,安排一个特别好的归宿,也不妨碍今日受到的屈辱。
“你还想让真真姐怎么样?”许守信咬着牙恼怒,那个男子若是再说出什么不尊敬的话来,立刻就要上去要了他的命。
何小尾的视线掠过大长公主,最终只知道落在了许昌吉的身上,冷声说道:“有什么样的才能才能配上什么样的位置,你无知无德,不知廉耻,心狠手辣,畜牲不如,谈什么想坐镇国王,不能守护百姓也就算了,你就是个堂堂正正的小人,我等也认可你,但是你手段残忍,意图侮辱我许家忠烈之妻,你派人动手毁尸,将其尸身拖出去喂狗,就你这样的畜牲,也配得上称之为镇国王?”
门外的百姓无人不知吴先生,此人那一天是他断了一个手臂,连着全身的鲜血从马上跌落下来,九死一生的替许家送回来了行军记录,这才让相爷也摆脱了刚愎自用的污名,才让于王彻底服法。
所有的百姓纷纷大惊,这个庶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如今,许家突逢那么大的丧事,他作为唯一的男丁,不在灵堂前尽孝居然还要强逼人副行苟且之事?逼得人去死不说,还把人毁尸灭迹拖出去喂狗,事情败露,还想要承袭镇国王之位,难道就不怕报应吗?
怎么许家的男人个个忠义,就生出了那么一个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畜牲。
许昌吉看了一眼门外已经义愤填膺的百姓,心里一慌,就朝大长公主看过去,想让大长公救他,他可是如今许家最后一个男丁,这何小尾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此事,让他没办法做人,就是让许家没办法做人,怎么能忍呢??
许守信上前一步,挡住那男人向祖母求救的视线,冷冷的看着他。
许昌吉的心里彻底不安了起来,色厉内荏得仰着自己的脖子骂道:“我知道你们是因为我是一个庶出的,瞧不起我,可我如今是镇国王剩下唯一的血脉,我可是唯一的孙子,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难道不怕祖父死不瞑目?难道你们就不怕许家绝后吗?”
许守信冷清说道:“要是真让你继承了爵位,祖父才是真的要死不瞑目,我许家那个一个子孙不是上过战场保家卫国之后才敢接受万民奉养,许家哪一个男儿不是血溅疆场,难道祖父就是为了给你这个畜牲不如的蛇蝎让路,你躺在祖先的功劳簿上享福吗?”
大长公主看的心中悲痛,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拐杖,眼前这个庶子这个时候还如此张狂,心中毫无悔意,真正说的对,这样的畜牲,留下他就是巨大的祸害!
许久诺悲痛难耐,上前用手指抱住那金子的排位:“他们才是我们许家的好男儿!”
他们生就在相国府,也在这里长大,知道身为相国府的子嗣,就是身为整个家国儿女的责任和担当,祖宗的功劳就算比天还厚,他们也没有一个依靠祖宗留在这京城里享福,他们都选择奔去九死一生的战场上,舍命保护家国。
许久诺朝着大长公主的方向跪下来,磕头声音决绝地说道:“祖母,许家请于今日便请去绝相府爵位,今日我许家英灵葬礼之后,求祖母入宫请去爵位,不要让这样不仁不义的畜牲抹黑我们许家的门楣”!
大长公主慢慢的了点头。
许昌吉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疯了一样吼道:“你们怎么能那么做?你们是不是疯了?还自己请去爵位,难不成这百年荣耀你们都不要了吗?”
“是啊,相府百年荣耀,世代为民舍命,你不配!!”何小尾落地有声的说道:“把人带下去,等到忠烈下葬之后再过处置。”
大长公主的声音徐徐:“你祖父他们出殡,不能没有人在灵堂前摔孝盆,你让他畜牲摔了孝盆,等到大事过后,祖母再把它交给真真处置好不好?”
“就他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狗东西,有什么资格替我祖父和父亲摔孝盆?难道我许家的人都已经死绝了吗?”
许守信怒发冲冠,上前一脚踹在了许昌吉的心窝,把他踹倒在地上:“让奸污逼死我许家恩人放弃的人摔孝盆,我怕我的祖父和父亲他们死不瞑目!”
“今天这个孝盆由我来说,自古不让女子摔孝盆,不就是怕女人将来嫁到别人家吗?我许守信,今天在祖父父亲的灵前立誓,身为许家的子孙,死为许家的亡魂,此生不嫁,祖母,这样我又没有资格摔这个孝盆?”许守信目光灼灼的看着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看着这个意气风发的孙女,心里很是怅然,眼里含着泪重重的点了点头。
门外赵岐山带来的戎装武生们从侧门进入顶替了护院们,立在各个棺木的左侧。
所有的百姓和武将都站在相府的门前,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之中,静静等候之时摔了下盆,等待奇观。
高呼之后,许守信摔碎了孝盆,赵岐山咬着牙高呼:“起棺!”
武将声如洪钟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刮目,一口又一口的棺材离地而起,从相府的门口走了出去。
大长公主手里握着拐杖,就立在正门前,看着那一身戎装而来的战将,用肩膀扛着相府的棺木。
整个长街之上全是提灯代路的百姓,棺木所到之处百姓跪高呼恭送镇国王,真情实感哭,能不能自已。
大长公主年逾70,至今从未见过这样的葬礼。
漫天的大雪,漫天的纸钱,茫茫一片,让人看不清的前路,可是无数的哭声,却能为人引路。
她不知道远在深宫之中的皇帝能否听到京城百姓撼动人心的哭声,若是听到,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后悔因为自己的疑心而葬送了一门的忠烈。
“大长公主!”一旁的管家上前唤了一步。
大长公主的视线落在所有整装待发的护卫身上,吸了一口隆冬的寒气,开口说道:“我们走吧!”
早就已经安排好府里的事情交给了罗妈妈和童嬷嬷两位,红着眼镜行礼。
何小尾跟在母亲身侧走下高高的相府,目光不经意撞上江无忧,他那深邃的不见底的视线,隔着鹅毛大雪,何小尾轻轻地点头,感谢他能来送一送自家的英烈。
江无忧也是慢慢的点头回礼。
大长公主先行带着许家的遗孀,冒雪跟在棺木之后,浩浩荡荡的朝着墓地徒步走过去,他始终没有等来许真言她一起同行。
江无忧只带着一个护卫,两匹马手里牵着缰绳,漫步走在送葬的队伍之后,他看见长街两侧的百姓纷纷起身,尾随在护卫队之后,手里提着明灯,相互携手,亦步亦趋的跟随,心中陡然感慨万千。
此生从未见过这样的葬礼,不是君王却胜似君王。
送葬的队伍从京城的南门出,守着高高的城墙,望着茫茫的大雪,一条街上的百姓全是提灯站在两旁,灯笼暖暖的光,将那十多个棺材硬量在黑暗之中显得格外硬幕。
百姓哭声震天的声音被感染,看门的守将情绪悲愤,热泪汹涌。
护卫手里握着佩剑,带着城门走下城墙,将人在廊坊里休息的兵士也换了出来。
看见排成一排的棺木缓缓而来,站在城门番的守门的,并将纷纷单膝跪地。
几百个兵是如出一辙,响亮的声音划过天幕,经营战场杀伐气势。
这一路走的太漫长了,在天即将亮之前,终于抵达,接下来就是下葬,埋土,叩拜何小尾站在墓碑前,含着眼泪看着那一口又一口的棺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心中悲痛不能自已。
从此这个世上再无一身浩然正气的许家,也再无保家卫国的许家儿郎。
快马而来的家仆为了不吸引人注意,老远就下了马行到了何小尾的身后,压低了声音说道:“主子,陛下身边的那个小厮来了。”
“他花了重金请看门的婆子传话,让春来出府一叙,那婆子正在府里候着,童嬷嬷让小的快马而来询问姑娘如何处置。”
果然是来了,自己早就猜到皇帝忍耐不住定会在今日许家出殡的时候趁生事。
何小尾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之上,挺直脊背,望着祖父,父亲和众人的墓碑,缓缓的开口说道:“陛下身边的人不见得春来是不会走的,让同童嬷嬷不用着急,等到送葬回程的许家和都成百姓进了长街,再让守门的婆子去通知春来,说有小厮在门外等着见她,若是两人有什么言语,务必让人听清楚她们们说了什么,若是交换什么,务必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捆了,直接送到大长公主和众人的面前。”
是!”那仆人上了马,匆匆的离开。
还有短短的七天,许守信就要离家外出经商,她的心中还有不安:“真真姐,七天之后我就要离开家了,心中不安,生怕家里有事,我不在……”
“别害怕,家里有我,还有母亲,不会有事的。”
只要今天能够连消带打的除去一部分梁王或陛下身边的势力,他们必然元气大伤,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出手,许家短时间里就再也没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了。
许守信抬眼看着就在人群中最明显的地方,眼中含着泪,像是定海神针一样的赵氏。
所有的女人都哭的不能自已,失魂落魄,只有赵氏依旧挺直的脊梁,看起来冷静而又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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