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十八天
沈清怡同方野通话二十秒，十五秒是两个人彼此的沉默。
沉默之中，沈清怡听到了电话里头传来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方野中午一般都不去食堂吃饭，而是在运动场。
如果她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听到的声音应该是风声，而不是突兀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在烧什么。
五秒的时间，沈清怡问他:"方野，你现在在哪里？"
对方仍旧沉默，紧接着挂断了电话。
坐在对面的李狗听到了沈清怡讲的话，"方野？咦，班长你找他有事吗？"
沈清怡对着手机屏幕轻皱了一下眉头，把手机放在桌面上回答李狗的问题。
"没事。"
沉默了几秒，她又问:"李狗，我想向你询问一个事情可以吗？"
李狗扒拉着米饭，说话含糊不清:"好哇。"
沈清怡:"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学校，哪里可以听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李狗听不懂:"噼里啪啦？班长你在说什么？"
"嗯……就是……"
沈清怡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重新组织语言问道:"就是有没有什么地方是可以烧东西的？"
李狗脱口而出:"垃圾场呀！我们学院楼后方的后方有一处垃圾处理厂，学校里的垃圾都在那里烧的。"
回答完，李狗又问:"班长你怎么好端端的问起这个？"
沈清怡尴尬笑了下，似乎不是很想道明原因。
陈梓萱插话，将自己盘子里的鸡腿硬塞进李狗的嘴巴里。
"吃你的饭吧！问那么多做什么？！"
沈清怡小口咀嚼米饭，脑子里都是噼里啪啦的声音。
学校里能够听见这种烧东西的声音是在垃圾场。
垃圾场……
方野去那里做什么？
沈清怡越想神情越沉重，饭吃了几口便这个时候起身端起盘子。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她说得很快，没有给人一点反应的机会就离开。
李狗后知后觉，"诶，班长……"
他刚想要起身去追沈清怡，屁股还没挪动就被陈梓萱往他肩上一压，重新落座。
"人家有事出去，你追她干嘛？"
"我……"
李狗突然慌张，急中生智:"我也吃饱了！"
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起身第二次又被按压落座。
"给我坐下！"
不容反驳的语气命令着李狗，李狗怂得耸肩落座。
陈梓萱手肘抵在桌面，手背放在下巴，眼睛直盯着李狗，一字一句问道:"李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李狗吓住，摸了摸鼻子连忙否认:"哪、哪有！你别胡说！"
"是吗？"
陈梓萱眯眼笑，福尔摩斯上线:"你说你同桌不跟你吃饭，于是想跟我们一起吃。从那个时候我就有点怀疑了，班级里的人跟你玩得都不错，你玩得要好的也不是你同桌，而是班上的王勋，你们两个人经常形影不离，经常一起吃饭，今天王勋也没有请假，你也没有跟他吵架的迹象，怎么就跟你同桌吃饭了呢？"
李狗微张嘴，"我……"
"还有！"她打断李狗，"你并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今天一直缠着我们要跟我们一起吃饭，清怡一走你就慌张要去追。老实交代！你在打什么主意！"
李狗心里骂了一声靠，他明明演得很好，怎么就被陈梓萱拆穿了呢！
所有的话都被说了，李狗无话可说。
他想着要怎么圆谎，桌面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铃，备注是王勋。
李狗连忙要去接听，不料陈梓萱比他快一步拿到手机。
陈梓萱不客气，当着李狗的面免提。
电话里的王勋激动问情况:"兄弟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我九十九朵玫瑰花买好了！我现在能冲进去告白了吗？我好紧张啊！兄弟，你说班长等下会不会答应我呀！"
陈梓萱听着对方的话，眼睛看着李狗，一声冷笑。
王勋不明真相，还在电话里叫着李狗:"狗子，你咋不说话呢？"
李狗一脸囧，捂着脸没脸见人。
完蛋啦……
——
中午气温升高。
沈清怡出了食堂门口，一路小跑跑去了垃圾焚烧场。
刚到门口，沈清怡就闻到一股刺激的味道。
她停住脚步，站在门外手捂住嘴巴和鼻子。
垃圾腐朽的酸味，火烧的糊味，焦味，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有说不清的恶心感。
沈清怡中午虽然吃饭没吃几口，到底还是吃了。
现在闻到这种味道，突然感觉腹部一酸直向上涌要从咽喉处涌出来。
光在门外闻到味道都觉得难以忍受，更别说进了里面。
沈清怡身体难受，人又疑惑。
方野真的在里面？
他在里面做什么？
沈清怡是有想去找他的意思，但是每靠近一步，她都异常艰难，胃部难受。
她拿出手机给方野打电话，对方不接。
沈清怡转而给他发了消息。
垃圾场的味道过重，她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打字。
平日里沈清怡习惯双手打字，现在单手打字速度特别慢，期间还把手机摔在地面上，屏幕裂出一条长缝。
消息发出去的那时候，沈清怡看着一个老爷爷走了过来。
她认识他。
老爷爷姓李，管理学校垃圾场多年，以前大课间常去他们班上的垃圾桶扒拉有没有什么水瓶之类的能卖物品。
老人家走近的时候，沈清怡看他手中还拿着一个破碗，碗里面还有一些残羹剩饭。
"李爷爷！您在做什么呀？"
李爷爷人老，耳背，还有些痴呆。
他记不起沈清怡，听见她跟自己说话时，很大声的啊了一声:"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啊！"
沈清怡耐心，扯着嗓子提高音量问了一遍。
李爷爷说:"哦！我啊？我给我儿子送饭来了！他要吃饭的，不然等下肚子饿偷懒不帮我干活了！"
沈清怡探头，四周只有他们两个人，哪里来的儿子。
她又看了眼那碗，残羹剩饭，米汤混合在一起，看着就反胃，哪里是给人吃的。
垃圾场味道大，她一个年轻人都受不了，沈清怡担心老人家也受不了，连忙让他先去休息，这里没他的儿子。
李爷爷虽然人老耳背痴呆，但是捡瓶子卖钱，烧垃圾赚钱一点儿都不含糊。
在这干活这么多年，味道早早就适应了，所以一开始他就没有捂着嘴巴和鼻子跟沈清怡讲话。
听见沈清怡要他休息，李爷爷摇了摇头:"我儿子都还没有吃饭呢！我要去喂他吃饭！"
讲完，他就不再理会沈清怡，一个劲地往前走。
所谓的儿子，就是拴在门口的大黄狗。
平日里是有狗的，今日门口只有狗链没有狗。
老人家碗掉在地板上，残羹剩饭洒一地。
他惊慌得拿着一串狗链转圈，"我、我儿子呢？我儿子不见了！！我儿子呢？！"
沈清怡刚要上前询问，方野的电话却主动打了进来。
见是他，沈清怡毫不犹豫的接听。
"喂？方野你在……"
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方野提前回答:"我在运动场。"
"运动场？你不在垃圾房里面？"
"嗯。"
"那我……"
沈清怡犹豫看了眼找狗的李爷爷，其实想说晚点过去找他，方野却在这个时候对她道:"你来运动场找我，我有要紧事说。"
声音冰冷，看样子出了什么大事。
沈清怡犹豫了一下，最后应声:"好，我马上去找你。"
挂了电话，沈清怡转身离开。
她想，狗应该是贪玩，李爷爷这么爱它，把它当成儿子，那么它等下应该就会自己回来。
沈清怡自我安慰着，小跑跑去运动场的方向。
而垃圾场内的门这个时候被打开，方野从中走了出来。
李爷爷看到有人，连忙抓住方野的手臂像个小孩子惊慌快要哭的模样。
"同学！你有没有看见我儿子，它三岁了，体型很大，眼睛一只是瞎的！"
方野低垂眼睛，看着一双指甲缝满是黑泥的手正抓住他的手臂，眉心紧蹙，眼中鄙夷。
他扯开李爷爷，声音冰冷回应:"我不知道，我就是来丢个垃圾而已。"
他刚要走，李爷爷又抓住他不放，好像把他当成救命稻草，一个劲儿描述他的儿子。
"我儿子叫大黄，他、他毛是黄色的，他很乖！见人都不怎么会叫的，你真的没有见过他？你帮帮我，你帮我找下我儿子好不好，他不见了，我好担心！"
方野被缠得好烦，偏头冷眼看向李爷爷。
这个老头子，让他烦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
——
沈清怡在运动场等，等啊等，迟迟没有等来方野。
按照平常人的思维，对方约地方却迟迟不出现那便是耍人。
沈清怡有想过方野是不是在耍他。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被她否决了，她认为方野没有那么无聊，也不会这么对她。
事实上，方野就是这么无聊，这么对她。
把沈清怡叫去运动场，不过是不想让她发现自己在垃圾厂房里做事，只要她离开这里，他就能顺利脱身。
高三a班的教室在五楼，方野人现在在六楼。
六楼算是空楼，偶尔艺术生绘画之地。
他在垃圾场呆太久，身上也沾染了味道，怕被察觉，这个时候躲在厕所里面无表情向老师请假一天离开。
老师在线回复很快，对于方野的请假也通过了。
方野放下手机，却又想起了一件事。
他忘记写日记了。
【十月二十七早上，沈清怡今天跟男人讲话，我很不开心。十月二十七中午，遇上了一只大黄狗，很丑很凶，它朝路过的我犬吠，我很生气，于是我解开它的狗链带它进了垃圾场。】
【有个老头求我帮忙在找他的儿子，它的儿子是那条狗，我很烦，几次都想说他找不到的，又见他年纪太大，想了想，没告诉他，我好像开始变善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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