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节 我要谋妻
夜武又咂了咂嘴说,“任远死的好啊,要不然,这些人还不得像挖金元宝似的掘地三尺地找小妹啊,其中的哪一个都能灭了咱满门,咱家可再没消停日子过了!”他现在弄明白了刚才夜杰和唐文清之间的对话,穆子楚在暗中保护了他们一家人。
夜英叹道,“怪不得小妹当初怎么都不肯说。”
夜杨氏两眼放光,“我说呢,为何人人都想做官!”
乔氏在一旁默默不语,她就这样,旁人都能想明白的时候,她从不多言。
夜问心站了起来,“二哥不错。”为官之道已经初步入门儿了。
就这一句,让夜武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飘起来了,就在这种非常欢乐的氛围中,夜家结束了这次成功的例行议事。
夜问心出了前院,往她住的地方走,唐文清跟在夜问心身后,夜问心照例不回头不停步,只是不知怎么的,脚底跟黏了糨糊似的,走的速度特别慢,直到走到她住的屋子门口了,才蹦出来一句,“还有多久?”她其实不想问这个的,她想说点别的,可她该怎么说呢?她真正想说的有是什么呢?她还真是没想不明白,或许,她是不肯去想。
唐文清知道夜问心问的是决定穆子楚和天佑国命运的那个日子,可唐文清不懂,夜问心为什么要问。
如果不放心唐文清做事,夜问心会自己直接出手,如果打算一切都让唐文清来,夜问心就该不闻不问,实际上,在唐文清接手朗乾门后,夜问心就是这么做的。
难道心儿不不打算赶我走了?想留下我?唐文清的心底燃起了一簇名叫“希望”的小火苗,他颤声回答,“快则一个月,慢的话不超过两个月。”
夜问心心中一凛,她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怪不得唐文清把人手都安排好了。
其实唐文清也没想到会这么快,穆子楚连过年也没停止练兵,现在穆子楚城内有穆楚两家的私兵近万人,城外有从各地调来的两万多人,这个数目极为惊人,摆明了是背水一战的架势。
要知道,整个佑都的守城将士才十万人,其中还有三成吃空饷的,剩下的七万人中,哪能没有穆楚两家的嫡系?动手时部分人临阵倒戈是完全可以预见的。
萧演已经对王上把穆子楚的异动报了又报,说了又说,可王上就是不下旨,不出兵符。
萧演只好把日常给王上下的毒翻了一倍,害得独秀得天天去皇宫给王上偷偷解毒,近来几天的夜里,都是直接住在皇宫里的,独秀笑言,“最得宠的王妃也不过如此吧!”
就算这样,唐文清也帮穆子楚拖不了多久了,萧演已发现了王上的异常,正在彻查,保不齐哪天就狗急跳墙,撕去伪装直接下杀手。
夜问心曾说过,天佑事了唐文清就该走了,唐文清现在是能拖一天是一天,不仅是为了让穆子楚多准备些时日,把握更大些,更是为了自己能和夜问心多待几日,万一夜问心改主意了呢?
于是,唐文清回答完夜问心的问题后,双眼死死地盯着夜问心的背影,恨不得从眼睛里面生出两只小爪子来拜一拜,“求求你留下我吧,求求你了!”
“哦——”夜问心听了唐文清的话后,长长地应了一声儿,然后,进屋关门,把唐文清留在了门外。
唐文清一个人站在雪地里,感到夜问心那声潦草的应答,不啻于一盆冰水浇上了他的心头,还是带冰碴儿的,不仅浇熄他那原本就弱小的希望火苗,还将他的心扎得鲜血淋漓。
是啊,他怎么忘了,她的心儿从不做后悔之事,又怎么可能改变心意呢?他真是太痴心妄想了,脚步蹒跚地进了自己的屋子。
正房内室中,夜问心抬起手,“啪”地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她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说什么都觉得是错的,不说还是觉得错了呢?!
夜问心这种情况,在后世有一个非常科学的说法儿,叫“高智商,低情商”。
上一世,朗乾生于帝王之家,母皇昏聩,姐妹毒辣,特殊的生长环境造成了她由来已久的认知:血缘关系形成的,是天生的敌人。
好在,这一世,夜家只有她一个女儿,虽然这样很操劳,可也让她一下子就接受了夜家,觉得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夜家,也是理所应当的,况且,夜家人的要求还那么低。
不过,夜问心这样做,只是出于责任心,亲情啥的,她能感觉得到,却是真的不懂,更不会保护和经营。
朗乾十八岁时,凭借强悍武力逼着母皇退位,顺手杀了两个曾经想置她于死地的姐姐,开始了她的帝王生涯。
帝王是没有朋友的,朗乾对人就那么几下子:杀掉、威慑、利用、栽培、任命、奖赏、责罚……无论哪一种都和感情无关,每次体察人心,都是为了权谋之术的运用。
幸好,朗乾还有一个深爱的男子,不然的话,她就是一块彻头彻尾不知人情世故的硬石头,只长脑子不长心。
可就是为了这个男子,朗乾把能想到的都想了,能做到的都做了,用尽了一生的时间,还是以彻底的惨败告终,败得那叫一个痛彻肺腑。她因此一直憋屈到死,现在一看到唐文清流露出那种熟悉的忧伤,她下意识地就想逃,能跑多远有多远,别说去问了,连想都不敢想!
唐文清过了年十七岁,他六岁那年遇到夜问心,十二岁时和夜问心订亲,等到懵懂地懂得些男女之事时,他已是“名草有主,身为人夫”了,感情世界中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夜问心,苍白得一塌糊涂!
这样的两个人碰到一起,就是一对儿感情白痴,如果能顺顺利利地爱的死去活来,那就见了鬼了,这不是,到了现在,夜问心连自己的心意都还没弄明白!
幸好,他们有乔氏。
大年初三和乔氏抱头痛哭之后,夜杨氏就彻底把乔氏当成了自己人,还是最贴心的那种,大年初五问夜问心银子的来历时,乔氏也在,这是夜家人完全接受乔氏的有力证明。
然后,夜杨氏就开始对乔氏倒苦水,主要内容是夜问心和唐文清、穆子楚之间的感情问题,本来,拒绝了穆夫人的登门求亲后,夜杨氏已经对穆子楚死了心,可送信小厮日日扮雪人的行为,又让夜杨氏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之中。
听夜杨氏颠三倒四地絮叨了几日,乔氏果断地撤了出来,前因后果了解得再多也没用,夜家这个小妹想干什么谁都拦不住,不想干什么谁也都强迫不了,现在的关键是探探夜问心的心意。
可是,谁都不敢问。
乔氏也不敢问,就那么又在后院磨蹭了两天,啥也没看出来,还真是难为人,好在,小妹还小,这事儿不急——乔氏当然不知道夜问心赶唐文清走的事。
这一日,乔氏进院子时遇到了一个给唐文清送药的小厮,不由计上心来。
正月里不好动针线,乔氏就描花样子,进了夜问心的正堂后,她坐在几案前将一张张花样儿摆开,口里闲闲地说,“清少爷这几日恐是不舒服的厉害了,不然谁会大正月的吃药……”
忽然一阵风起,乔氏面前的纸片四散而飞,再抬头时,屋子里已没了夜问心坐在榻上读书的身影。
送药的小厮已走到唐文清的门口,一手端药一手掀开了唐文清东厢房的门帘子,夜问心想喊,可是不知为何张不开口,她来不及多想,端起托盘上的药就抿了一口,然后做贼样的转身就跑。
乔氏才拾起来两张花样子,夜问心已经又回来了。
夜问心的脸红得厉害,嘴角上有一点深褐色的药汁,在雪白的肌肤上相当显眼,她站在屋子中央先静了静神儿,这才将嘴里的药汁仔细地品尝后,慢慢咽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夜问心自言自语地说,“无妨,这是增长内力的补药。”是绝剑宗的不传秘法,也正在朗乾门内普遍使用,其实她只要仔细闻闻就能知道了,天知道她怎么鬼使神差地喝了一口。
算了,喝过就知道得更清楚了,夜问心坐下来,又拿起了书。
乔氏嘴角微微翘起,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不过是指望夜问心有心情的时候去看望唐文清一下,谁知道这位如此心急,不仅立刻行动,竟然还亲口去尝药,这份儿心意,可不是一般的感情。
等等,小妹这样,清少爷知道不知道啊?!乔氏偷偷看了眼夜问心的脸色,找了个借口,“哎呀,我拿错花样子了。”起身告辞。
东厢房,唐文清见小厮木头样地站在门口不进来,不由奇怪地走出来问,“何事?”
小厮傻傻地看着唐文清,“方才,主上喝了一口清少爷的药。”
唐文清啼笑皆非,“你在说什么?”一只被夜杨氏碰过的枕头夜问心都会扔掉,她怎么可能去喝旁人碗里的东西,况且还是药,这个世间疯了吗?
做为这个院子的贴身小厮,他也知道夜问心这些习惯:没一样东西是和旁人共用的。可这个院子就这么大,人就这么几个,虽然夜问心冲过来的时候,速度快得惊人,但到他面前时,为了掀开药碗的盖子还是顿了顿,不然的话,见了生人,身手不错的他早就喊起来了,而整个朗乾门中,也就只有主上能做到,在走的时候能快到让他看不清人影儿。
小厮立刻说,“清少爷,在下绝对没看错。”就差赌咒发誓,派人排查了。
唐文清愣在那里,怎么都消化不了这条匪夷所思的消息,直到小厮小心翼翼地问,“清少爷,要不然,小的再去熬一碗?”唐文清也有点洁癖,不过远不如夜问心那么严重,可这到底是入口的东西啊,怎么能让主子喝旁人喝剩下的?
唐文清二话没说,端起那碗药一口就喝干了,喝完后烫得直吐舌头。
小厮看得直咧嘴——替唐文清难受,他端着空药碗边走边想,今儿这两位主子都是怎么了,好奇地看着手中的药碗,好歹才忍住偷舔碗底儿也来尝一尝的冲动。
这边,乔氏已走到了唐文清的面前,打了个招呼,“清少爷。”
唐文清赶紧回礼,“嫂子。”见乔氏没有要走的意思,试着往屋子里让了让。
乔氏进了门儿,却不坐下,直接说,“小妹年幼,情窦未开,”随后肃颜敛身,恭恭敬敬地福了一福,“清少爷辛苦了。”
通过夜杨氏的介绍,乔氏能想像得出唐文清受到的种种压力,她是真心体谅这个“妹夫”,而唐文清为夜家为夜问心所做的一切,也当得起她这一礼。
唐文清像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连礼仪都顾不得了,伸手扶起了乔氏,“嫂子啊,什么叫情窦未开?心儿她对我真的有情吗?”这些日子以来他煎熬得死的心都有了。
乔氏想了想,“情之一事最是难解,尤其是女孩家的心事,好在小妹不是个扭捏的,我说‘情窦未开’的意思就是,小妹恐怕连自己的心思都没弄明白。”
唐文清愕然,“怎么可能?心儿一向有大计谋,大智慧的。”
乔氏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我觉得那不一样的,详细的我也说不好,我只觉得小妹对清少爷是有心的,可清少爷尚且不知,这不是……”
乔氏的话犹如惊雷般劈得唐文清的脑子里“轰轰”乱响,他想起来佑都路上夜问心对他的照顾,想起深秋雨夜中夜问心为他备下的那壶热酒,想起刚刚小厮说夜问心亲口尝了他的药……
“可……可心儿派了我件差事,过阵子就让我离开。”唐文清过了一会儿才讷讷地说出口,而他实在没勇气和盘托出。
乔氏同情地点点头,“那清少爷就得好好谋划一番了。”她没想到唐文清不回来了,她只是觉得长久的分离对感情实在是颇为巨大的考验。
“谋划?!”唐文清从来没想到过这些,他的感情太纯粹,更没有胆量去算计夜问心。
乔氏见唐文清木讷的样子,只好坐了下来,语重心长地说,“大户人家的后宅中,有多少龌龊之事,哪个不得为了自己尽心筹谋?远的就不说了,当初大郎若是不对我表明心意,我又怎会动了情?即便我心悦于大郎,他若不是想尽法子尽力争取,我又怎能如愿嫁入夜家?”乔氏指了指夜家后院角门的方向,“我看穆公子就做得极好,这也就是咱家小妹,是个眼睛长在云彩上又有大主意的,但凡换个人,这事儿准保成了!”
唐文清霍然开朗,他想起当年奶娘曾说,他的娘亲就是被主母赶出家门的,倘若那时他就有现在的能力,能谋划一番,娘亲也不至于在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后含恨而终!
至于穆子楚,乔氏说的简直太对了,现在整个佑都谁人不知穆子楚对夜问心的心意?!就算穆子楚不敢对夜问心用强,可别人也不敢对夜问心起旁的念头,穆家的小厮站一日,就一日没有人敢来夜家求娶夜问心。
而天佑之事一旦事成,穆子楚就会以势压之,以情动之,天长日久下来……好女怕郎缠啊!
别忘了,夜问心可不是一个人,她还有整个夜家需要照顾!
唐文清不由冷汗淋漓。
不得不承认,唐文清是自卑的,而这种自卑只体现在对夜问心一人身上,唐文清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是夜问心给的,就连能力都是夜问心教导出来的,所以,他对夜问心的感情不是不深厚,但确实缺乏主动。
直到今天,在乔氏的提醒下,唐文清第一次想到,在某些方面他应该站到引导夜问心的位置上,他得谋妻!
这一夜,唐文清几乎彻夜未眠,他一方面细细筹划,一方面激动得无以复加,他的世界虽然依旧只有夜问心一人,也已经足够广阔,可却一直缺少一条路,让他达成心愿的路!而现在,他就要开辟出这条路,并将带着夜问心前行。
第二日是上元节,唐文清建议,一家人出门游玩儿,尤其是夜问心,不能总是闷在家里。
夜家人个个欣然同意,就连唐文清原本以为要费翻口舌去说服的夜问心,都答应得很痛快,唐文清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一家人出门时,有人禀报唐文清,穆子楚那个在门口站雪人的送信小厮已打马而去。
唐文清微笑。
果不其然,当他们一家子在酒楼的包厢中坐定时,穆子楚打扮得衣冠楚楚踱进门来,“哎呀,叔叔、婶婶,真是好巧啊!”
夜问心的脸立时黑了下来,可挡不住穆子楚脸皮厚,夜家除了夜问心和唐文清以外的其他人,又因拒婚的愧疚而显得过份热情,给了穆子楚留下来的机会,所以这顿饭,眼看着就要在这种别别扭扭的氛围中开席了。
这时,唐文清拉过穆子楚低声说,“我拿件东西和你换,你今日就先回去吧,从明日起也不要再给夜家后院送信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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