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节 难眠之夜
独秀深吸了口气说,“想来那时大小姐的这两个穴位便都已受创了,不过是一直忍着,勉强开口让我们都安心罢了,现下看来不仅是两穴受损,就连那血道恐怕也有损伤,属下真是不知大小姐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忍痛也就罢了,神思昏沉是那么好忍的吗?
唐文清踉跄一步,无奈地闭了下眼中,口中讷讷道,“心儿啊,你可让我拿你怎么办?”
夜问心霍然睁开双目,对唐文清怒目而视,唐文清在夜问心的注视下愣了愣,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时独秀又说,“大血道受损只是属下猜测而已,脖颈肿成这样,也可能是大小姐肌肤细嫩,因旁的小血道伤到了才会如此,现在属下已点了大小姐周身大穴,血会流得越来越慢,等到血流得极慢时,属下动手将皮下淤血引出,如果肿胀就此消了,说明那条大血道并未受损,或是出血的地方已自行愈合了……”
唐文清眉头微挑,“既是如此,你方才为何如此慌乱。”
“那是因为……是……”独秀刚刚停下不久的泪水,再度涌了出来。
除了方才提到的那些穴位外,人的颈间还有一条重要的经脉:任脉。
习武的人都知道,打通任督二脉对内力的增长极为重要,而任督二脉一旦受损,重者武功全废此生再无法习武,轻者功力大减或是武功停滞不前。
“你的意思是说,心儿她的经脉受损了?”唐文清惊道。
独秀重重地点了点头,“方才属下为大小姐把脉时已然发觉不妥,只是小姐本身又中了毒……”
唐文清刚才一直在门外听着,此时已无需独秀再次重复,直接问,“那又如何?”
“大小姐此时内力全无,无法自己探查经脉情况,只能等到血道的伤处理完了,我们再帮大小姐探查一番。”独秀简短道,未尽之意明显。
“公子,夫人派人前来报喜了。”门外丫鬟的通禀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唐文清借机走了出去,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后,独秀立刻跟了上去。
楼下,送走了夜杨氏派来报信的丫鬟后,唐文清神情严肃地问独秀,“到底伤到什么程度?”
“应该是很重,”独秀满面愁容的回答,“在不用内力的情况下都能探到脉息紊乱。”
“就没有救治的法子了吗?”唐文清不敢想像,失去了武功的夜问心会怎样,就算他能护得了夜问心一生平安,可就夜问心那惟我独尊的性子……
“我们只能探查,连经脉理顺都做不到,只能等到大小姐内力恢复后自行打通……”独秀思虑着说,语气很迟疑。
“就没有旁的法子了吗?”唐文清追问,“假如她不能自行打通呢?”
独秀忧虑更重,“如果自行打通不了,就只能靠外力硬生生将经脉撕开……”
唐文清的耳边又响起了夜问心的话,“我对人世的第一个记忆,就是痛,撕裂般的剧痛。”难道这样的痛苦,还要他的心儿再承受一次吗?
唐文清痛苦地垂下了头。
然而,独秀的话尚未说完,“可是我们修习的武功都与大小姐不同,就连理顺都做不到,况且是撕裂经脉?!那样的风险就太大了!除非,”独秀眼中闪现出了希翼的目光,“去求大小姐的师傅,他们武功路数一致,大小姐师傅的内力应该相当深厚……”
“师傅?!”唐文清苦笑一声,夜问心的师傅就是她自己啊!
唐文清甚至还知道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人修习和夜问心同样的武功,直到现在夜问心还在到处搜罗各种武功秘籍,存的就是逐本求源的念头,只可惜一直没找到,夜问心借助朗乾门都找不到的东西,唐文清想不出这世间还有什么人能找得到。
“怎么,不行吗?”独秀急道,“那属下实在想不出旁的法子来了,用外门功法硬撕开经脉,那根本就是冒险,成功之数十不存一,一旦失败武功尽失还算好的,丢掉性命也是可能的。”
“罢了!”唐文清站起身,“还是把我们现下能做的事先做了吧,毕竟还有三日的时间,我们还可想想办法,或是等等结果。”
独秀无奈地随唐文清起身,一起上楼。
唐文清和独秀两人出门后,夜问心便睁开了眼睛,她自己的身体她最清楚,经脉受损的事,在尚未发生之前她就已心中有数,只是具体程度她并不确知,现在看来独秀也是不敢肯定。
但不管怎样,夜问心并不后悔,即便是再回到受伤前的那一刻,她依然会那么做。
武功全废吗?夜问心苦笑了一下,看来从前世带来的最后一点印记也要消失了,不过,这的确是场意外之灾。
唐文清,真得好好管教下了!夜问心恼怒地再次闭上了眼睛。
实际上,在夜问心没有撞天时那一下,并用身上的金丝软甲毒伤天时之前,天时是不想真伤了夜问心的,毕竟,天时想要的是一个武功高绝、计谋无双、能陪伴他纵横天下的夜问心。
天时无论是对夜问心还是夜家人都处处手下留情,并不是因为天时有多么善良,而是天时本性贪婪且自私,他想留下余地说服夜问心,让夜问心心甘情愿地为他所有、被他所用。
对于天时的这些想法,夜问心心知肚明,并且全部计算在了其中。
天时会玩弄人心,夜问心又何尝不会?!
知道自己中毒,明白夜问心是真的对自己起了杀心,这对天时也是个不小的感情冲击,再到做出玉石俱焚的决绝决定,这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反应的时间。
而时间每过一瞬,天时体内那见血封喉的毒药都会大大地削弱他的功力,等到天时真正动手时,他到底还有没有一下子置夜问心于死地的力量,实在是不好说。
可夜问心是个谨慎的人,她虽然不惧冒险却不想用自己的生命来做赌注,不为别的,只为,天时这个人不值得她如此。
所以在事发当初夜问心就算计到了天时那时会有的一切行为,在这其中,夜问心想到了一个问题:当天时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并面对这几个人时,天时最想杀的人会是谁?
最正确的答案是:唐文清。
天时会觉得让他失去夜问心的罪魁祸首就是唐文清,所以天时即便是死,也不会让唐文清好过。
再接下来,天时还会怨恨一直不理解他让他感到耻辱的独秀,以及在关键时刻坏了他好事的地利。
相比之下,在当时在场的人中,天时对夜问心的恼恨反而最小。
所以天时一定会采取玉石俱焚的手段,带着这些人一道下地狱,这是天时的心性所决定的。
除了给夜问心下毒,天时不会不留其他的杀招,毕竟,唐文清实在太难对付了,能及时赶来是一定的。天时选中静心斋,并不只因这里能最大限度地勾起夜问心的回忆,还因这里有着最精妙的机关。
几种因素相加,夜问心断定天时在最后的关头会启动静心斋内的机关,夜问心事先破坏掉了静心斋内几乎所有的机关,夜问心有自信,天时能够发现并利用的机关绝对不会比她多——天时毕竟不是唐文清。
而只要天时率先触动机关,等到发现机关失效时,他身上的毒也发了,即使再想亲手杀夜问心亦无法做到。
这是个时间差儿,表面看起来极为凶险,夜问心却觉得自己算无遗策。
可夜问心还是算漏了一点,到现在夜问心也想不明白,唐文清怎么就敢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不顾她的屡屡警告而擅自动手呢?!
为了保护唐文清,夜问心不得不做出反应,不仅导致了她的主动受伤,还造成了天时的提前动手,两下相加,她受的伤又怎么可能不严重呢?!
多亏了独秀那见血封喉的毒药啊,不然的话,只要天时毒发再晚上一点儿,她被捏碎喉管和大血道都是可能的。
夜问心思虑之间,唐文清和独秀已走进门来。
在夜问心颈部皮肤上割开一道口子,鲜血和体液很快便流了出来,见夜问心脖子上的肿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了下去,独秀松了口气,“看来那条血道并未受损,或是受损不重,不过确切情况还要等明日方知。”
出于谨慎,夜问心身上的几个大穴道仍未解开,血流速度极慢的她,即使睡在厚暖的被子中依旧全身冰冷。
唐文清除了外衣,将同样仅着中衣的夜问心揽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她,以免她着凉,唐文清口中轻叹道,“心儿今日受罪了。”
夜问心不动不语,她在静等唐文清的下文,以往唐文清就总爱选这种夜半时分来倾述,而今夜,她倒要听听唐文清会怎么说?!
只是等了又等,也不见唐文清再开口,而耳畔并不平稳的呼吸声也提醒着夜问心——唐文清并没睡着。
“今夜怎么不教训我了?”夜问心率先开口,语气中有不想掩饰的怒气和讥讽。
“心儿,我很累呢,又受了惊吓,今夜先睡吧,好不好?”唐文清的声音糯糯的、沙沙的,还带着浓浓的哀求之意,伴着他的体温和呼吸,从夜问心的耳畔直入到她的心里。
夜问心的心忽然猛跳了一下,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安静了片刻,感到再无异样,夜问心才悄悄地长出了一口气。
唐文清这个人表面看起来温文有礼,其实内在里十分倔强,还有着旁人难以察觉的疯狂,这主要表现在他对自身严格得近乎苛刻的要求上,也表现在他偶有的出人意料之举。
或许是因为从小便没有父亲的缘故,唐文清特别敏感,自尊心简直强到过份,这些,夜问心从夜五丫的记忆中就感觉到了,亲身和唐文清相处后,感受更加强烈。
是以,即便是在教导唐文清的过程中,夜问心也从来不强制他,而是不断地引导他,让他自己去发现、体味、认错、受罚直到改正。
而这么多年来,聪慧敏感对自身要求极高的唐文清几乎很少让夜问心找到错处,更别说处罚了,像方才那样出口哀求,在夜问心的记忆中,唐文清还是第一次这样。
“知道错了吗?以他的才智恐怕在发现机关失效那一刻就已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吧!”夜问心想,“他现在心中必然已是悔痛难当,所以才会这样,他该受的惩罚已然受了,我实在不该再苛责于他,说到底,他无非是‘情难自禁’,既然对独秀我都能宽以待之,对他又何尝不可呢?!”想到这些,夜问心只觉得前一刻狂跳的心,变得酸软异常。
“那便睡吧。”夜问心说,很快放下心事,静静地合上双目,在唐文清温暖的怀抱中安然睡去。
听着怀中的夜问心因失去了内力而变得异常深重的呼吸声,唐文清的眼角滑下颗颗泪珠,不,他绝不允许今日的事再度发生,他要告诉夜问心,错的不是他,而是她!
只是,现在不是时候,唐文清想起独秀的叮嘱,现在的夜问心不宜动心绪,以免改变血液的流速,喉部有伤,亦不应多言。
唐文清就这样细心看护着夜问心,渡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夜杰。
唐文清走后,夜杰拾起地上的斗篷,先点了静灵的穴道,让她好受一些,不至于太过失态,又将她裹了起来,“我今日就当做好事,救你一命,至于今后,你好自为之吧!”
夜杰在听了静灵一心寻死的话后,到底还是恢复了冷静,放过了静灵,也放过了他自己,静灵确实有错,那么就静等唐文清的裁决吧,他不能这样乘人之危,那是对彼此的不尊重。
夜杰连夜叫开王宫正门将静灵大张旗鼓地送回了宫,不仅宫内,就连整个王城都被惊动了。
这样一来很多人都知道了静灵公主和夜三公子在外宴饮夜半醉归的事,虽然具体细节极少有人知晓,却在无形当中坐实了两人的暧昧,看在卫王的眼中,他若不想得罪夜杰、夜府、唐文清以及他们背后的朗乾门,就一定得留下静灵的性命。
当然了,因此而来的闲言碎语自然是少不了的,好在,男未婚女未嫁,夜家如日中天,夜杰是新出炉的状元郎,倘若成了,倒也是桩门当户对的亲事,别人只能暗含艳羡和嫉妒地说声“荒唐”,就再说不出旁的来了。
静灵回宫弄出来的动静实在了太大了,以至于没人察觉到,有一个凄惶的身影也借着这番混乱悄悄地回了宫,那是被地利从夜府放出来的勇毅公主。
其余人离开后,地利留下来带着部分府中护卫收拾静心斋,这时,地利才想起出事时被他们落在静心斋密道中的勇毅,立刻派人去问唐文清该如何处理。
当听独秀说乔氏顺利生下一女时,唐文清正在为夜问心对自己的态度发愁,心思很是烦乱,然而不管怎么样,天时的这件事就算是结束了,至于勇毅,已成了无足轻重的人,此时他还不知道夜问心已身受重伤,就很大度地下令放勇毅离去,反正没了天时,勇毅对唐文清来说不啻于砧板上的肉,想怎么处理都行,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
夜杰回府,只知大嫂平安地诞下了夜府下一代的嫡长女,并不知道发生在夜问心和天时之间的事,可他还是有些魂不守舍,梳洗后只着寝衣,就这么傻傻地坐在床上,直到晨曦微露。
“三郎!你个臭小子,给我滚出来!”天还没全亮时,夜杰的院子里就响起了夜杨氏特有的大嗓门。
听着那很是杂乱的足音,夜杰就知道,夜杨氏不是一个人来的,轻叹一声后,他开始慢吞吞地穿衣裳。
夜家人都是一大早起来习武的,可夜杨氏刚一起床,就听说了昨晚夜杰闹出来的事,哪还有心思练武,立刻带着人来兴师问罪了。
跟随的下人们都在院子里止步,裴氏做为嫂嫂是不好直闯小叔子的卧房的,只站在门外侧耳细听,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夜家其他人却没这些顾忌,夜杨氏一马当先就冲了进去,怒气冲冲地说,“人家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啊,你这混小子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就算你真的喜欢人家,也不能就这么坏了人家的闺誉啊!”
“切——”夜杰冷笑一声,“她还有什么闺誉啊!”不过,后面的这句话声音非常低,旁人都没听见。
看在夜杨氏的眼中就是夜杰不以为意,不禁怒火更胜,“是,有了心儿和文清,就是卫国王上咱也不怕,可你不能因为这样就胡作非为啊,人活在世上,总要讲良心!”
裴氏听了夜杨氏的话,不禁皱了皱眉,唐文清的手段她是知道的,夜家小妹的受宠,她也感同身受,可为什么夜杨氏在说不怕卫王的时候,还要把夜问心放在唐文清的前面呢?!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夜问心到底哪里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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