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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节 帝王之相


一夜无话,第二日歇过晌,在临出发去王宫赴宴之前,唐文清特地来到夜问心的面前,一边转着圈子,一边问,“心儿看看,如何?”

        唐文清今日打扮得分外精心,一袭暗红色的缂丝袍子上面织就了花草图样,远远看去犹如夕阳下的一方草地,华贵且清雅,头上的玉冠玉簪俱非凡品,身上除了这两件便再无其他饰物,只在腰间悬了个香囊,奢华中透着简洁。

        夜问心并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唐文清这样的刻意,打的无非是想让寻国认做他是仰止乾的主意,可女尊国度和这里本来就性别错位,现在又加上唐文清和夜问心性别错位,这错来错去的,简直是一塌糊涂,莫说是唐文清,就是夜问心自己都不知道若是她现在是个男儿身,会喜欢怎样的打扮。

        见夜问心不说话,唐文清解下了香囊,“你是不喜佩香的。”又看了看身上的袍子,满是遗憾地说,“我该命人织成卓薇花图案的。”说话时,一直看着夜问心的脸色。

        虽然缂丝素有“一寸缂丝一寸金”的说法,织就起来十分困难,可假扮仰止乾的主意,唐文清也不是今日才想到的,而他之所以没用卓薇花做服饰,其实是怕夜问心不喜,毕竟,唐文清并非仰止乾故国的皇室中人。

        夜问心直接站起身来,“在我这里,我就是规矩。”唐文清的心思,她又何尝不知,只是唐文清不懂,她这个人,只要爱了一个男子,便会把拥有的一切都尽数奉上。

        想当年月林朗虽然直到死后才被封为皇正君,可实际上,自从仰止乾登基为帝起,月林朗的一切待遇都是与皇正君别无二致的,而且因为仰止乾对他的宠爱,他的所有都要超过历朝历代皇正君许多,这还不算,因无法给月林朗正君之位,本来按例该有的八名皇贵君,仰止乾终生只有一个,硬生生将皇贵君的名号,当成了皇正君来用。

        只这一句话,唐文清蓦然间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并没有体味到夜问心在其中蕴涵的深情,而是想到,他错在了哪里。

        要说这世间,最了解夜问心的人,真是非他莫属了,他若扮得不像,还能有谁扮得像呢?夜问心到这里后,从一心离开到不断妥协,又怎么可能与前世一模一样,那样的刻意反倒是不妥当了。

        比夜问心周到细致,这是唐文清的优点,可这又何尝不是唐文清的缺点呢?狂傲霸气如仰止乾,想做什么就一定会去做什么,何需瞻前顾后?更不会去在意旁人会如何看待!

        唐文清已拥有了帝王应有的能力,却没有帝王该有的霸气,而相由心生,他和夜问心之间所差的,恐怕就是所谓的帝王之相了!

        “既是如此,”唐文清索性又坐了下来,将原来脚上质地稍硬的鹿皮短靴,换成了他最喜欢的软底锦缎靴——他也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唐文清和夜问心到达时,中原王已率领众人在宫门口迎接了,这样的欢迎仪式是迎接比它强盛的他国之王才有的,唐文清却不为所动,只是对中原王拱了拱手说,“见过伯父。”对中原王身后的诸位王子,略略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唐文清这是以私交而论的,若论政事交往,中原王此人,原本连让唐文清一见的资格都没有。

        或许是对唐文清的想法心知肚明,或许是在这之前已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中原王对唐文清略显无礼的态度,不仅不以为忤,还笑得满脸热情,“贤侄肯屈就,实乃我中原国之大幸啊!”伸出手来想和唐文清把臂同行,却被唐文清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移步之前,唐文清用眼角余光看了眼夜问心的位置,在这块大陆上,各国都是以左为尊,比如现在,唐文清就在中原王的左面,而夜问心则在唐文清的左面。

        以往,唐文清总会在行动之间刻意地落后夜问心半步左右,但今天他不想这么做了,于是,三人并肩而行,唐文清居中,夜问心和中原王是一左一右。

        中原国的王宫比卫国的王宫还要大,建筑也更加富丽堂皇,这一点有些出乎唐文清的意料,让唐文清不由想起,想当初真正的中原国该是何等强盛,以至于一个得宠王子的封地府邸,都奢华超过了其他国家的王宫。

        只是,再多的繁华也已是昨日黄花,现在这个中原国的王宫,已然是老旧了,很多地方都明显需要修葺,宛如一个大限将至的老人,在不经意间便透露出了一丝丝的死气。

        还不到开宴的时辰,中原王安排众人先到一处偏殿内见礼,因为很多人都是头一次见到唐文清和夜问心。

        一看这偏殿内的布置和陈设,唐文清的嘴角便勾起了一道笑纹,他早就估计到寻国在中原国中的势力不容小觑,却没想到已达到了如此强大的程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中原国是寻国的属国呢。

        整个偏殿内都铺了锦毯,分列两旁的俱是矮几,矮几后是供人坐卧的大块儿蒲团,在殿内正中,两张矮几并列而放,显然是给唐文清和中原王预备的。

        走到矮几近旁,中原王微笑着示意,唐文清也不谦让,拉起夜问心的手便到左边的那张矮几后坐了,夜问心仍然是坐在他的左手边的。

        中原王落座后,其余众人也按照顺序坐了下来,中原王的右手边是他的成年儿孙们。

        中原王今年已六十有七,是整块大陆上所有王上中最年长的一个,他共育有十一个儿子,现在还在世的有八个,其中最年长的是二王子吕廷柏,吕廷柏去年在潜龙城时,曾求见过唐文清,但唐文清没见,那时吕廷柏还不是太子,是吕廷轩在潜龙城听了唐文清的建议,回到中原国后一力促成了吕廷柏成为皇储一事。

        吕廷轩是七王子,从年龄上说比吕廷柏小了将近二十岁,幼时多得吕廷柏照顾,可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太子党”。

        至于中原王的孙子,那就更多了,恐怕连中原王自己都记不清,其中最大的一个比吕廷轩还要大,已经连孙子都有了,现在唐文清往中原王的右手边看去,只见三十多个小型几案,挨挨挤挤地排列着,大有排到大殿门外的架势。

        大家都坐好后,中原王便开始让众人前来拜见唐文清和夜问心,而中原王率先引荐的并不是坐在他右手边的王子王孙们,而是坐在他左手边的另外一批“贵客”。

        在左边排列的几案后,当先坐着的两人,听到内侍叫到他们的名号,立刻起身上前,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寻国圣府特使,林江、溪幽见过唐公子。”

        其实不用这两个人特地提到,唐文清也能看出他们的出身,就凭那衣袂飘然的出尘举止,和明显比一般男子要精致许多的容颜,不是寻国圣府的人,又能是哪里的呢?

        当然了,有了林歌珠玉在前,这两人的容貌已引不起唐文清的讶异了,之所以刚才在宫门外就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们,是因为他们看向唐文清的目光实在是太过于热切了一些,被两个大男人如此含情脉脉地看着,唐文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得用冷厉的回视让他们老实一些。

        “哦,”听了两位特使的话后,唐文清并没立刻让他们起身,而是饶有兴趣地问,“林江特使也是姓林啊,难道与林歌是同族兄弟吗?”

        林江并不抬头,只是那声音明显带着因兴奋而产生的颤抖,“谢唐公子垂询……”

        唐文清愣了愣,还“谢垂询”这是什么话?不由看了眼身边的夜问心,夜问心自打到了中原王宫,就面无表情,此时无论是听到林江的话,还是收到唐文清的眼神,都依旧没任何表示。

        林江已继续说了下去,“圣子座下共有十名使者,十名侍者,其中使者均是以‘林’字开头赐名,侍者均是以……请唐公子恕在下冒犯之罪……”

        前面那些使者和侍者的数量,唐文清倒是听明白了,以往林歌就曾对他提到过(详见080节),后面这句,唐文清却听得有点迷糊,这又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又“恕罪”了?语气中便带上了几许不耐烦,“说便是了!”

        “是,”林江的额头已贴到了地上,“侍者均是以‘清’字开头赐名,但得知唐公子的名讳后,怕冲撞了唐公子,是以现在圣子座下的侍者们都已改了名字,变成以‘溪’字开头的了,这些字并不是在下们的姓氏,也与血缘无关。”

        唐文清点了点头,刚才他就听着“溪幽”这个名字别扭,现在想来,人家原来是叫“清幽”,虽然用在男子身上略微柔婉了些,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名字。

        “起吧。”唐文清淡淡地道,虽然他想问的还很多,不过不急,人都冲到他面前来了,以后定然有的是机会,现在有了夜问心的帮助,唐文清一点都不怕会露馅儿了。

        接下来拜见的是排在左侧的第三、第四位,他们分别是寻国的丞相和太尉,虽然各个国家官名各有不同,因此显得有些混乱,但还是不难从这两个人的官名上听出,他们应该是寻国文臣和武将的最高官职了,可见寻国这次是下了血本了。

        丞相和太尉与前面那两位寻国特使一样,都恭恭敬敬地对唐文清行了跪拜之礼,这是不合礼法的,他国臣子又岂可对别国王上行俯首称臣的跪拜之礼?!想来对中原王,这四个人是打死都不会跪拜的,况且,唐文清还不是王上!

        但这也是正常的,他们既然已经把唐文清当成了仰止乾,那么他们又岂能不跪?!

        不过,这却让中原王很尴尬,接下来他就要给唐文清介绍他的儿子们了,寻国人以往在中原国那可是骄傲得可以,现在人家寻国人都跪了,那他的儿子们要不要跪?不跪的话,唐文清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儿?

        唐文清哪能不知中原王的为难,就算看在吕廷轩的面子上,唐文清也不能让吕家兄弟受辱啊!

        等内侍刚刚唱出吕廷柏的名字,唐文清便说道,“兄长们还是随意些的好,我和廷轩的交往廷柏兄是亲眼所见的。”

        听了唐文清的话,紧张的气氛骤然一松,大家立刻又变得笑语晏晏起来。

        包括吕廷轩在内的吕氏兄弟,在座的共有六个,剩下的那两个在外驻守,介绍完了儿子们,中原王并没接着介绍孙子,而是再度转向了左侧,介绍起朝中重臣来。

        首当其冲的是柳星河。

        对柳星河此人,唐文清和夜问心都是非常熟悉的。

        柳氏一族在整片大陆上都很有名气,这是因为柳氏一族祖孙三代中各有一人是天玄书院的出山弟子,几乎满门男丁都有去天玄书院学习的经历,假如不算留在天玄书院执教的人,那么柳氏一门就占了整片大陆上天玄书院出山弟子的半数!

        曾有人言,中原国能这么长时间没被青国所灭,全赖柳氏相助,只不过,现在的柳氏中,只剩下柳星河这一个出山弟子了,这也是中原国近年来变得越发岌岌可危的原因。

        柳星河五旬上下,却已满头白发,看起来比中原王还要老,他是现在柳氏一族的掌门人,也是柳氏一族天玄书院出山弟子中的第二代,他的父亲,是第一代出山弟子,已经病故十余年了,他的一个庶子是第三代出山弟子,可很不幸,前几年被人给杀了。

        这就是夜问心对柳星河特别熟悉的原因,他的那两个儿子就是夜问心杀的。

        听到柳星河的名字,唐文清虽未起身,却在坐榻上拱了拱手,率先见礼道,“见过师兄。”

        不管怎么说,唐文清始终都承认天玄子是他的师尊,就算他绝大部分知识都不是从天玄子那里得到的,他也一样尊重天玄子,同样也尊重那些值得尊重的同窗们。

        柳星河听到唐文清的称呼,不由激动得热泪盈眶,“不敢当师兄如此称呼,如果可以,我们不妨直呼其名可好?”虽然都是出山弟子,但水平也有高下,按照天玄书院以成绩定称呼的习惯,唐文清还真就是柳星河当之无愧的师兄,要知道,随着卫国的灭亡,天玄子当年那张手书的条幅已名扬天下了。

        可就柳星河的年龄来讲,却是实打实的唐文清的长辈,不过现在不是谦逊的时候,唐文清索性起身抱拳道,“那么见过星河兄。”可算是给足了柳星河面子。

        却不曾想,柳星河得了唐文清这样的尊重后,反倒“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既然如此,星河在这里还有个不情之请,望文清师兄帮我报杀子之仇,纵然肝脑涂地……”

        唐文清听了柳星河的话后,脸色阴沉了下来,一言不发地重新坐了下来,而中原王和吕廷轩都面露为难之色,父子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吕廷轩正要起身去劝阻柳星河,只听得“嗤”地一声冷笑,硬生生地打断了柳星河的话。

        夜问心在冷笑过后,直接开口说,“为老不尊!”声音清脆爽利,殿内所有人都听到了。

        柳星河气得满面涨红,胸口起伏不定,却强忍着没说什么,只是对夜问心怒目而视。

        夜问心看了柳星河一眼,脸上的不屑很明显,“怎么,你还不服气?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你那两个儿子是我杀的,你又能奈我何?以你的才智也该想到是卫王使人动的手,怎么不见你去灭了卫国?”

        柳星河双膝用力,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被夜问心一个小小少女这样教训,脸面上实在是过不去,“星河自知无能是以才拜托……”

        夜问心再次打断了柳星河,“拜托?是什么让你觉得自己可空口白牙地拜托旁人?让你明知是不情之请还非得说出口?”

        柳星河老泪纵横,“谁人没有为难之事,这等血海深仇,我舍了这条老命……”

        夜问心今日是打定了主意不让这个柳星河说完话了,此时又是一声冷笑,“哼,我就没有为难之事,更没有什么仇家。”那是啊,得罪过她的,都被她杀完了,“你的肝脑涂地又值几何?可值那卫王性命?”

        柳星河讷讷不成语。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都看向了唐文清,夜问心的厉害人人都清楚,所以不管私下里觉得夜问心说得对与不对,这时都是不敢搭言的,而唯一能阻止或是劝阻夜问心的,恐怕只有唐文清了。

        可是,自从夜问心开口起,唐文清就坐在一旁,面带微笑满是宠溺地看着夜问心,欣赏和爱意表露得一览无遗。

        夜问心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唐文清赫然想起,当年夜问心为了谋求绝剑宗所杀的那十一个人,其中有两个是在中原国境内,看来就是柳星河的儿子无疑了,那么索性今日了结了这段恩怨,他还怎么会去阻拦夜问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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