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俗话说,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两人是结了盟一致对外的,阿媮牢记自己是抱大腿的小跟班本份,尽职尽责地把今晚的所见所闻汇报出来,还差点拘了一把同病相怜的伤心泪。
但是,这位大腿爷压根就没听进去似的,只扫了她一眼,就抬腿出去了,片刻功夫又转了回来,木着脸对她说:
“没人帮你换衣裳。”
阿媮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自己现在全身上下,衣裙鞋袜都是脏污不堪的,他刚才应该是出去想找个丫环婆子来帮忙。
真的是令人感动又着急,她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说得太隐讳了,以致于没表达明白:“三爷,您可知,老爷对您怕是”
“好了,天都快亮了,”柏常有点不奈地打断道,他掂了掂手里的小军刀,“你要是不介意,我帮你把外衣除了,先歇息。”
“”
阿媮很想问:你爹对你死活都不管了,你就这反应?
想归想,阿媮倒不会真的问出来,那是主子的事,不是她一个丫环该操心的。
不过,跟洗手敷药不同,除衣这事真的太亲密了:她身上穿的是立领对襟小袄,侧边一排密密的盘扣,如果要男人一颗一颗地帮她解开,阿媮想想都头皮发麻,但她的十只指头都包成了胖萝卜
看她眉心皱得都快要拧起来了,柏常没有耐心等她纠结,只想快点把事情处理完,
“得罪了,你站着不动就好。”
话落,他便执着那把小军刀如挥毫泼墨般,刷刷几下,完好的外衣就割开了,布料落地时,里面的中衣完好无缺。
原来除衣,还能这样除法!
待男人又蹲下看向她的双足时,阿媮才在震惊中回神:
“三爷,这个奴婢能自己来!”
除鞋袜确实不用手也行,柏常就随她了,径自向里间走去,明天,就是摊牌的时机了。
天刚亮时,李府昨晚主院走水、祠堂坍塌的消息早已传遍了金州城的大街小巷。
倒不是街坊纯粹的幸灾乐祸,实在是这事太过凑巧和玄乎——正值李夫人生辰当天,李会长刚摔断了腿之际,这也未免太祸不单行了些!
所有人都想到了关于李家三郎命硬、天生克父克母的传闻。
可不是么,刚刚回府不到半个月,不单亲爹摔断腿,这下还差点把双亲都葬身火海,连祖宗都看不过去,作法要把他活埋——试问谁家的祠堂会忽然塌屋顶的?
一大早,各茶楼里已有闲人纷纷议论开了,堪比说书的还精彩:
“话说,这没刮风,没下雨,李府那样的豪门,不存在年久失修的可能,好端端的小祠堂怎么就忽然塌了呢?”
“听说李三郎昨晚被罚跪在小祠堂里反省。”
“有起夜的人看到了,昨晚是一道闪电正劈中李府的小祠堂,那屋顶就应声塌下了!”
“听说,那正院的火也很是邪门,开始怎么扑都扑不灭的,后来那小祠堂塌了才慢慢熄了下来。”
“肯定是这样,李家先人出来镇邪了!”
“这也太吓人了!以后谁还敢说这个李三郎不是天煞孤星!”
“据闻,这样的命格不但克父克母,是与之亲近的人都将遭殃,有这样的煞星在,李家怕是要满门灭绝了!”
鬼神命理之说,本就玄乎,加之有人暗地里推波助澜,越传越邪门。
一夜之间,原本张灯结彩的李府似乎笼罩着一层无形的阴气,仆人们走路都是低着头的。
被烧后的梧桐院一片狼藉,是没法住人的了,下人已连夜收拾出另一座院落给李乾夫妇暂住。
“禀老爷、夫人,三爷在外求见。”
进来通传的小丫环瑟瑟发抖,深怕触到了主子的霉头——府里的下人比外面那些道听途说的闲客知道的还多些,因为昨晚老爷那句‘孽障死有余辜’,大伙儿可都是真真切切地亲耳听见了的。
“让他滚!咳-咳-”李乾一声断喝后又咳嗽不止。
“老爷,别动怒,有话好好说。”薛氏好脾气地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本就伤着,昨晚又呛了浓烟,李乾肺都快要咳出来了,过了好一阵,他才缓过气来,怒意难消道:
“有什么好说的,没看那孽障一回来就把我往鬼门关里推了两趟么!昨晚要不是夫人有义,不顾安危地带着人闯进来救为夫,为夫现在怕是早去阎王殿报道了!”
想到昨晚的情形,李乾动容地牵过薛氏的手,少有的唤起了她的闺名:“阿玉,还好有你。”
相对于他的怒火攻心,薛氏倒很是心平气和多了,轻轻抽回手,又把案几上的茶盏给他端了过来,吹着浮在上面的茶叶沫子,轻声细语地说:
“我们夫妻一体,这是应该当的。而且,这事也不全怪三郎,命格天注定,他刚回来就发生了这么多事,说不定孩子现在也愧疚得很。”
“夫人莫劝,我一看那孽障冷心冷情的脸,就不像是会愧疚的主。再说,愧疚有什么用,难不成是把我克死了,多烧几张纸钱吗?去,把他轰走”
门外,柏常一身布衣长袍迎风而立,他额上绑着的绷带有血迹湛出,看起来像是伤得不轻。
玉树临风的俊美少爷,爹不疼娘不爱,还摊上了这么让人闻风丧胆的命格,多少让人感到惋惜,洒扫的婆子都绕道而走。
先前进去传话的丫环出来了,为难地低头回话:
“三爷,您请回吧,老爷不肯见您。”
柏常并没有动,似是早料到般,他情绪无波道:“你就说,我有解决的办法。”
丫环纳闷:这还能有什么解决的法子呢?难道他有逆天改命的本事?
同样纳闷的,还有里面伉俪情深的夫妻俩,于是,得见了。
柏常进来,只是微微拱手行礼,并不称呼人。
薛氏避到里间去了,李乾把茶盏放下,亦没有示意他坐,甚至连看都不想再多看他一眼,只淡淡道:
“有什么话你一次说完吧,说完后就离开,往后都别回金州了。父子一场,我会让库房给你支五百两银子,足够你在外面安家立业了,从此,天涯海角,有多远,你就走多远吧。”
呵,难为他还说得出是父子一场,柏常在心里冷笑。侥是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么无情的话,还是令他本就无温的刀削般的脸上瞬间又寒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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