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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痊愈


  “劈啪——”

  又一道雷声炸过甚脑,有情面不自禁打了个寒战。

  正在这时,帘子翻开了,一个头发斑白的长须老太医走了过来,撩起袍角,往地上一跪。

  “殿下……老臣无能……”

  白史木目光一沉,匆忙问道:“鲁太医,环境如何?”

  鲁兴国事夜帝的专司太医,被白史木一呵,胡子微微一颤,语气极是迟笨,声音喑哑得彷佛他才是病笃之人,“殿下,万岁爷脉微而伏,虚而涩,皆为……绝脉也。臣观其面色,其耳目及额已是青色,绝脉者,命三日。幸亏先前有太孙妃实时施针,或可保得一命,但恐复苏无望矣。”

  绝脉又称死脉,太医为了隐讳皇帝之疾,说得极是隐约,可“三日”如许的言词,也是惊了一殿的人。鲁兴国又道,他的诊断是十来位太医商议的定案,非他一人这般以为。

  一众人都僵住了身子。

  可保一命,复苏无望……几个字如雷震耳。

  白史木目光突然一红,上前两步,一把揪住鲁兴国的领口,狠狠咬牙,“鲁太医,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鲁兴国斑白的胡子直抖,看他表情欠好,伏在地上,狠狠叩头,哽咽的声音里,亦是伤感,“殿下,陛下此病症,应是古书记载的离魂症……”

  “离魂症?那是何症。”有人不解地低问。

  “所谓离魂症,是指人的心脉未绝,气息尚在,然情智不开,不动不语,无法自取……这类伤症,古书记载,亦有复苏之例,可极为少有。”

  如许的注释很等闲清楚。

  大多人都听清楚了鲁兴国说的“离魂症”是什么。

  说得逆耳一点,即是一个活死人。虽说是在世,其实与死人无异。

  白史木恨声,“一群饭桶,要你等何用?”

  鲁兴国事一个在医术上颇有建立的太医,比起边上几个吓得瑟瑟股栗的太医来说,虽面上也有惊恐,但神采却是冷静很多。面色惘然地看着白史木,他长长一叹。

  “殿下,臣等断然尽力了。太孙妃能保得陛下一命,已是奇事。眼下的情形,即是华佗扁鹊再世,亦是无能为力的……”

  一锤定音,其意自明。人人皆知鲁兴国医术了得,成名数十载,宫内外都有“大晏第一神医”的称颂。这些年来,夜帝的身子连续是他在疗养,现在他既然如许说,只怕真是回天乏力了。

  白史木一动不动了良久,终于虚软地坐回椅子上。

  “自去。好生照看陛下。”

  “臣等服从,必将竭尽所能——”

  太医们打了一个寒战,脊背上的盗汗,早已湿透了衣裳。

  他们都知,眼前这一位储君,很快就将是未来的国君了。他的一喜一怒,便可决定他人的生死,从此以后,一言一行,更得当心谨慎,生恐触了他逆鳞。

  一座城的人都在惶惶,电闪雷鸣越来越急。

  子时一刻,大雨终于滂湃而下。宫里的剧变外间的人尚且不通晓。大街小巷中,火光照不透这一层层厚沉的雨雾,可都门的突然戒严,或是惹起了人们的不安。

  久居京城的人,政治憬悟都较高。

  封路,锁闸,关城门,禁止进,也禁止出,如许的工作,在大晏建国以来,或是第一次。如许的结果,即是整个应天府地界都堕入了惊恐。京畿之地的大营里,火光通明,周遭几十里地,府邸大宅里未有一人熟睡。

  新一轮的滂沱澎拜,就要到来了。

  可宫里的信息一切断了,人人都知京里出大事了。

  可究竟出了什么事?无人通晓。

  有人说,皇帝突染顽疾,情智不清。

  也有人说,皇帝已经驾崩了。但碍与北狄的协议,为了边疆的稳定,秘不发丧而已。一个“皇上驾崩了”的信息被暗里面传扬,越传越远,深夜不眠的茶室酒肆之中,已经编得煞有介事。

  城里的人想出来,出不来。

  城外的人想进去,进不去。

  因而,都门的城门便成了一个极为诡异的所在。

  城门口的内外都聚了很多的人,研究纷纷。各个城门皆皇太孙的人,虽民气惶惶,却并未混乱,一队队的战士,如莽莽的一支黑蛇在城里游走,不论这些小民们如何讲,他们都一概置之不睬,看着乌央乌央的人群,低低逗乐子讽刺。

  暴雨一来,许多人开始找处所避雨,可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嘚嘚”传来。只见一行十来人疾快的凑近了紧闭的金川门城。为首的一个须眉面色冷峻,目光凌厉,一袭细长的身影骑在马上,迎着暴雨,样子极是威风肃杀。

  他们皆北狄人的装束。

  如许的一行人突然发现在城门口,惹起了很多人的旁观。

  城门是紧闭的,城墙上一位甲胄森森的校尉高声低喝。

  “站住——!做什么的?”

  很前方那一个须眉并不答话,只一步一步走近,面色极冷,灼灼看他。校尉吓了一跳,下意咽了咽唾沫,“你们……真相何人?”

  这一行恰是从运河秘密潜入都门的白风信等人,随行的便有北狄大将阿古。他仰面看了一眼城墙上的人,大步上前,用生涩的汉话喊:“你等没有瞥见吗?我们是北狄来使,奉北狄太子塔吉克之命,请来扣问。我眼前这位,是你们南晏的晋王殿下,你等还不速速翻开城门?”

  “晋王殿下?”

  校尉趴下半个身子,见了鬼普通看着白风信。

  他曾经见过白风信,但只是远远一瞥,并没有这般近的见过真人,现在看到一个活生生的“死人”站在眼前,他差一点惊惧作声儿。面色变了又变,他低下头来。

  “少在这胡说八道,我们的晋王殿下已故去数月!”

  阿古冷冷一哼,抹了一把雨水,不客气地仰着脑壳低吼,“北狄皇帝的国书已呈于贵国皇帝,岂容你一个小小校尉置疑?”

  一听这话,那校尉有些紧张了,疑惑道:“真是晋王殿下?你们……真是北狄使者?不是说使者尚未抵京吗?”

  阿古道:“如如果不信,翻开城门,看我等的勘合。”

  他们说得这般刀切斧砍,校尉不敢再迟疑了。可先前金川门守御有接到上面的号令,不论发生什么环境,都不许私行翻开城门。他一个校尉,又如何敢逆命不遵?

  委婉了声音,他道:“你们稍等少焉,我去禀报周将军通晓。”

  城墙上的那一颗脑壳,很快消失了。

  少焉,或是那名校尉,他又一次发现在城墙上。

  “我们周将军说了,马上入宫禀报,你们稍等。”

  阿古看着缩回去的脑壳,抬眸瞪了一眼,又望向边上的白风信,低低道,“晋王殿下,你们南晏的人真是不友好,哪里好似许的待客之道,人已经到处所了,却被拦在表面的?”

  冷冷瞥他一眼,白风信寒着脸,“没用刀子招呼,已是友善了。”

  阿古皱起了眉头。

  先前得悉入京的水路和陆路都已经封锁,他们不得不从江心的官船上跳水登陆,抢了一群南晏兵卒,夺了他们的马匹,快马奔到都门。一路上很多的围追切断,短短二十来里路,竟是拦阻不断,好不等闲才赶到这里,仍然只是闭门羹。

  他是受命跟从白风信来的。

  可这一会子,看着死锁的城府,看着他一张暴雨打湿的冷脸上,那一抹比刀锋更冷的冷光,阿古不由长长一叹:“我不清楚,你为什么执意要今夜入京?船只堵了,城门锁了,路也封了,一路追杀,他们要取你性命之心,昭然如果揭。依我看,与我们的太子殿下一起入京,才是你很平安的设施。像你如许过来,完皆自坠圈套,把命往人家的刀口上撞。以身犯险的露出于人前,不是智者所为,更不像你晋王的做派……”

  白风信没有回覆他的话,久久不语。

  就在阿古以为他不会回覆的时候,他却突然勾唇。

  “她在等我,我不肯她多等一刻。”

  一阵苦雨凄风包围了皇城。

  子时二刻,乾清宫里,白史木面色惨白地坐在外殿。

  皇帝不可以再复苏过来的信息,让整个正殿堕入刹时的沉默。

  看了白史木一眼,钦天监监正司马睿明上前禀道,“皇太孙,陛下在御景亭受暴徒所害,伤重不醒,臣等夜观天象,确有紫薇陨落,帝星没落之象。然,天相独坐丁酉,是又一代名主上涨之象,天意如是也。”

  白史木看他一眼,目光微微一凝,并不吭声,只望向殿中众人。吕华铭与谢长晋对视一眼,上前两步,跪叩道,“殿下,鲁兴国先前已直言,陛下复苏无望。但国不行一日无君,依微臣之意,为稳定朝纲,安民之心,皇太孙殿下宜早登大宝。”

  他话刚落,诚国公元鸿畴冷哼一声,“这些不忠不孝之言,老夫着实不忍听。吕尚书,陛下染疾,尚未宾天,你半点忧君之心都无,竟让皇太孙登大宝?岂非是谩骂陛下不可以康愈?”

  吕华铭老脸一红,低声一斥,“诚国公,陛下龙体不康,此事如果是传扬出去,四方小国肯定蠢蠢欲动。尤其北狄人狼子野心,如果是他们通晓此事,和议是否还能举行?北边可会再生不安?如果此时国中无君,朝野骚乱,岂非于国有害?”

  “红口白牙,老夫看,狼子野心的是你!”

  “你,血口喷人!”吕华铭骂将回去。

  眼看二人就要吵起来,白史木皱起了眉头。

  这时,连续坐观成败的铺国公魏峥文轩突然上前道:“诸位,陛下早已抛弃让太孙主政,传位之心天理昭昭,一件光明正大之事而已,怎会有违天道?”

  魏峥文轩素来中立,极少介入朝中党羽之争,现在在这一场白炽化的喧闹中,他的话极有重量。时人皆考究一个“光明正大”与“天道伦理”,在大无数人的眼中,尤其是少许陈腐的老臣,现实上都是默许了白史木的储君之位的。现在喧闹的核心,无非是什么时候继位而已。

  众人冲突,白史木一双深奥的眼睛黑沉柔顺,连续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们谈论,一时间,竟是看不透他究竟藏的什么心思。好一下子,就在众人为了至高之位喧闹的时候,他却不刊登任何定见,只是摆了摆手,冒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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