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摆酒(1)
朱冬诚被折磨了一晚上,精神早就脆弱不堪,这会儿朱熠袖一开口,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哐哐哐在那磕头,嘴里不住念叨着:“好好好,招赘,招赘吧,别再来找我了,求你了。”
朱熠袖见好就收,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跪了一晚上,她叫梁星河回去睡会,梁星河惦记着轮椅的事儿,便趁着这会儿没人来,先回去了。
说是回去了,实际上去找朱季谦帮忙了,所以他下午再来时,居然是坐在轮椅上的。
朱熠袖满肚子问号,当着乡亲们的面也没好问,夜里守灵的时候,他又好了,从轮椅上下来,仗着灵堂没什么人,陪在了朱熠袖身侧。
朱熠袖好奇:“二哥,你那轮椅?”
“我哥这两天回来,我做做样子,村里人多眼杂的,白天我也到处晃晃,免得到时候穿帮。”梁星河一抬头,发现一旁的小菲菲盯着自己在傻看。
他也不知道跟小孩解释点啥好,就摸了摸她的小脑瓜:“菲菲要帮哥哥保密哦。”
小姑娘晃了晃丸子头,靠在朱熠袖身上,奶声奶气:“好。”
朱熠袖怜惜得很,催她去睡,她却摇摇头,指了指房门紧闭的东屋:“我看着他。”
真是人小鬼大,朱熠袖没辙,由着她在这里点头捣蒜的,像个小鸡仔在啄米,后半夜还是悄悄把她抱床上去了,这么一个小不点儿,不舍得她在秋风里一直跪着。
出殡的这天,天空黑漆漆的,梁星河把他找来的吹打班子带了过来,灵车的钱也是他掏的。
朱熠袖心里老大过意不去,可比起上辈子没有吹打班子送行,比起朱冬诚用个木板车把人拉走,怎么想还是这次体面一点。
好歹是她亲妈,朱熠袖不忍心让她走得那么寒碜,便在哀乐声中默默握紧了梁星河的手,泪盈于睫:“二哥,你真好,等我挣了钱我一定还你。”
“说的什么话,就当是我找婶子买毛衣的钱,别跟我见外,啊。”梁星河把她的泪水抹去,跟着上了灵车。
本来他是不想让朱熠袖和几个妹妹去烧尸间的,但是朱熠袖非要去,几个妹妹见姐姐要去也都跟着,最后姐妹六个抱成团儿,看着火葬场的工人把她们的妈推进了黑黢黢的洞口。
哭声震天。
那个生养她们的女人,就这么化作了小陶罐里的一捧灰土,再也回不来了。
今天开始,她们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没妈的孩子了。
六根小草在秋风中泪眼婆娑,灵车在村口停下的时候,眼睛都肿得不能看了。
朱熠袖振作起来,抱着遗像和骨灰盒下车,谁想到,才落地,她大伯就带着一帮人在这里拦着。
“袖袖啊,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好捧遗像和骨灰呢?古往今来这种事都是儿子做的,你快点的,把东西放下。”朱伯礼特地从张雪莲娘家叫了人过来,孩子的亲舅舅早就不认这边了,觉得丢人,所以他叫来的是远房舅舅家的儿子。
这个表哥叫秦达,为人内向,不懂拒绝,叫朱伯礼三说两说,就跟过来了。
站在人群后头,缩头缩脑的,怂得不行,又怕回去被自家爸妈骂,又没有勇气回绝朱伯礼的胡搅蛮缠,在那骑虎难下。
上辈子朱熠袖就不情愿,非要用孝女的身份送妈妈最后一程,结果一旁的大堂哥说她不懂规矩,想给朱家触霉头,她不懂凭什么女儿就不可以给父母送终,依旧不肯屈服,大堂哥见说不动她,冲上来就是一拳,给她打得不省人事。
她一倒下,妹妹们就没了主心骨,最后硬是让秦达给张雪莲当的孝子,表哥回去后被他爸妈一顿暴揍,受了不少罪,朱熠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无论如何这次也不肯再叫他来。
她看了眼已经在那飞眼刀子的大堂哥,再看看满嘴礼义廉耻满肚子男盗女娼的大伯,忽然笑了:“好啊大伯,还是你考虑周全,把几个哥哥都给我领过来了,有他们给我妈当孝子,我也就放心了。”
说着她就把遗像塞到了大堂哥手里,骨灰盒塞到了二伯家的儿子手里:“大哥二哥,辛苦你们啦。等我爸哪天不在了,还得继续麻烦你们呢,提前一起谢了。”
“喂,你放什么屁呢?我自己老子妈都还活着,怎么可能给你妈当孝子,你这不是咒我吗?拿走拿走!”朱禄伟不愧是朱伯礼的亲儿子,自私自利的劲儿一脉相承。
见朱熠袖不接,抬手就要把遗像砸地上,一旁的梁星河划着轮椅过来,把那遗像稳稳地接住了。
而二堂哥朱宏伟更是过分,居然把骨灰盒丢在了旁边的茅坑外墙上,小菲菲气不过,小奶音开骂:“朱宏伟,你会遭报应的!”
朱宏伟回头瞪了小菲菲一眼,一扭头就好像被谁推了一把,踉踉跄跄掉茅坑里去了。
小菲菲冲上去,踮脚去够矮墙上的骨灰盒,朱熠袖赶忙去把骨灰盒拿下来:“菲菲,你来捧遗像,我捧骨灰盒。谁再有意见谁家出孝子给我妈送终!正好我妈到死都没有活生生的儿子,这当了孝子可就是一辈子的事了,以后逢年过节,清明中元,你们可要记得来上坟啊。”
这话说的,那感情是打算赖上他们一辈子了?
朱伯礼气得浑身发抖,正要过来收拾收拾这个不懂事的侄女儿,忽然脚下一崴,尖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老腰,好像被谁撞了一下,力气还挺大,直接给他闪到腰了。
他疼得浑身发抖,气头上放了狠话:“要是你爸没了,都不用你说,我们老朱家的男丁肯定会来当孝子,至于你妈,一辈子生不出个儿子来,她也配?走走走,都走,她本事大,让她自己给她妈下棺封土吧!”
朱家的亲眷跟他沆瀣一气,把朱宏伟捞上来后真就吆五喝六地走了,只有朱季谦留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免有些物伤其类,袖袖的今天难保不是他女儿的明天,他得帮袖袖开了这个孝女送葬的先河,免得将来这些叔伯兄弟为难他的宝贝女儿。
他叮嘱道:“袖袖,星河,丧事照办,你们往家走,我去叫人来。”
等他把他那些哥们叫到家里的时候,才知道是梁星河摔的盆,捧的遗像,朱熠袖捧着骨灰盒,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进棺材里,再把遗物放进去,转身的时候,跟几个妹妹趴在棺材旁哭成一团。
朱季谦不免叹气:苦命的孩子们啊。
他这个做四伯的,也就只能在招赘和转业安置的事上多帮衬帮衬了。
他叫梁星河把朱熠袖拽开,招呼他的兄弟们:“封棺,下葬!”
吹打班子热热闹闹地往地里出发,一路上不少人指指点点,还是头一次见到孝子孝女一起送葬的。
而这个孝子,居然还是邻居家的小子,这不是胡闹嘛?
议论声中,有人冷哼一声:“这还看不出来?星河这小子瘫了,下半辈子没人照顾了,这是赶紧给自己找个保姆呢。当个孝子而已,就可以换袖袖一辈子给他当牛做马,划算得很呢。”
“瘫了?怪不得提前复员了,这下倒要看看,老梁家还得意什么!”
朱熠袖把这些红眼病的议论都听进了耳朵里,她默默握住了梁星河的手:梁二哥,等我挣了大钱,一定好好补偿你。
从地里回来后,朱熠袖捧着遗像走在最前头,还没到家门口,就听乡亲们议论道:“大海回来了,大海回来了!”
“星河啊,你说说你,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家里商量商量,你哥指定是回来教训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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