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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摆酒(6)


床上的女人叫高芝秀,在张雪莲没死的时候就跟朱冬诚鬼混到一起了。

        两人是在麻将桌上认识的,可想而知,这个高芝秀也不是什么本分过日子的正经人。

        上辈子给朱冬诚生了一个儿子之后,立马骑到朱熠袖她们姐妹头上耀武扬威,最终下场也没比朱冬诚好哪去,死在了一个大雪纷飞的数九寒冬。

        前一天刚刚因为她儿子欠债不还被人堵在家里一顿暴揍,第二天就因为大雪压塌了破烂房子被活埋了。

        等大家发现的时候,她都不知道死了多久了。

        简而言之一句话:该!

        这辈子就像苍蝇闻到了六月里的臭茅坑,一听朱冬诚买彩票中了奖就黏过来了。

        什么礼义廉耻,什么人伦纲常,对这两个畜生来说,那都是摆设。

        原本朱熠袖现在能力有限,根本不想干涉他们的破事,可是谁想到呢,这两个狗男女,居然把她妈妈的遗像都给扔了,就不怕半夜鬼敲门吗?

        朱熠袖握紧了手里的水桶把手,气得浑身发抖。

        水泼完了,床上的人也清醒过来了,那朱冬诚正要发作,却见小菲菲听到动静跑了过来,下一秒,他便捂着脑袋在床上打起滚来。

        一边哭喊一边求饶:“我错了,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朱熠袖深吸一口气,转身领着菲菲出去了。

        今天是摆酒的日子,她不能把事情闹大,不然人家会议论:看啊,袖袖和星河这婚结得多不吉利啊,一大早就打打骂骂的,以后肯定好不了。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她,可梁二哥已经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她不想再牵连他跟着受非议了。

        所以这事先这么放下了,等她辅导班那边的事走上正轨,她再看心情慢慢算账。

        她把院门敞开,让吹打班子进来,四伯母熊吱吱领着她外甥媳妇过来,帮朱熠袖洗脸梳妆。

        农村人一向更看重摆酒的仪式,所以即便是不领证,但该走的流程一个也不能少。

        一顿繁琐的礼仪走下来,朱熠袖饥肠辘辘,只恨早上被那对狗男女耽误了事儿,不然她该早点弄点东西垫垫肚子的。

        嫁衣舍不得花钱买,就随便买了条红裙子红丝巾,这会儿换上,心里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刚死了妈就这么大张旗鼓地结婚了,像什么话。

        可是她又能怎么样呢?

        为了带着妹妹们脱离魔爪,这已经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所以,她还是打起精神,在四伯母将她领出家门的时候调整好了心情,不让自己再因为朱冬诚这个人渣落一滴泪。

        酒席算不得多隆重,不过是请了朱家和梁家的亲眷。

        而朱家的,早在张雪莲出殡的那天被她得罪的差不多了,所以只有四伯一家来了,四伯母为了帮她充面子,把自己娘家的亲戚都喊了过来。

        而梁家的亲戚也没几个来的,他们不满梁月邈和梁星河兄弟俩关于田亩的处置,更气恼梁星河入赘后依旧占着家产,叫他们没了占便宜的机会。

        所以,这群人虽然没来吃酒席,却凑在一起,在那没安好心,嘀嘀咕咕的,全都等着看笑话呢。

        “轮椅上的废物一个,等着看吧,这小两口哭的日子在后头呢。”

        “本来就是年轻夫妻,一点过日子的经验都没有,还要养活五个拖油瓶,等着瞧吧,早晚哭着求到咱们门上。”

        “不如趁现在就划清界限,免得以后找咱们借钱。”

        打定主意后,梁家的亲戚果然也都跟个鹌鹑似的,没有过来。

        只有梁星河那个守寡的大伯母,领着家里没成年的孩子过来凑了个数。

        熊吱吱看着门庭冷落的酒席,不免有些唏嘘:“还好我只预定了六桌席面,谦哥,你帮着张罗一会,我去把袖袖和星河的同学们喊些过来,不然也太难看了。”

        朱季谦也是这么个想法,他那些兄弟家里也都有些孩子,都被他叫过来捧场了。

        熊吱吱很快回来了,朱熠袖的同学她认识的不多,就记得那个叫林红玉的小时候跟袖袖玩得很好。

        便先去了林红玉家里,剩下的事儿就好办了,林红玉把她知道的跟朱熠袖交好的同学都叫了过来。

        最终勉强凑够了六桌宾客。

        虽然是招赘,但婚房在梁家这边,所以到头来仪式还是跟出嫁差不多。

        就在熊吱吱为了谁送嫁而头疼的时候,门口忽然回来一个老面孔。

        熊吱吱一看,立马高兴得语无伦次:“谦哥,谦哥你快看,是小妹!”、

        朱季谦赶忙跑出来,眼眶瞬间就红了:“信儿!”

        朱春信神色平静,她挎着帆布包,站在原地,由着朱季谦跟熊吱吱两口子扑过来,一个抓着她的手嘘寒问暖,一个在那气呼呼地问她,这么些年也不给他打电话,是不是把他这个四哥给忘了。

        朱春信叹了口气:“没忘,这不回来了吗?”

        “信儿,你回来得真巧,今儿袖袖摆酒,我正愁找不到人给她送嫁,来来来,这活儿交给你了。”熊吱吱抹了把泪,重逢的喜悦过后,心里又不免担心起来。

        也不知道春信到底是为了啥回来的,要是为了袖袖的婚事,也没人知道她的联系方式啊,袖袖咋联系上她的?

        或者……是为了雪莲的丧事?

        想到这里,熊吱吱心里不免咯噔一下,跟朱季谦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搂着朱春信去旁边说悄悄话。

        朱季谦则赶紧去隔壁,叫朱冬诚出来。

        朱冬诚一听是朱春信回来了,非但一点都没有高兴的劲儿,反倒是紧张了起来。

        他匆忙跑到家旁边小水沟的垃圾堆那里,把张雪莲的遗像捡起来,吹吹灰,擦擦干净,火急火燎地带回了家。

        结果,刚进家门口,就看到朱春信臭着个脸在那跟高芝秀对峙:“我嫂子的遗像呢?怎么,人才死了几天,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连个灵位都不愿意摆了?不怕你们将来生的是个讨债鬼吗!”

        朱春信脾气大,抬手就扇了高芝秀一个大嘴巴子,高芝秀那个委屈啊,见到朱冬诚,忙扑到他怀里嘤嘤地哭。

        朱冬诚很不高兴:“春信你在这里发什么疯?”

        “发什么疯?当初我走之前警告过你的吧?雪莲是我最好的姐妹,你要是敢对不起她,我跟你没完!”朱春信说着,视线一扫,看到了朱冬诚手里的遗像,急忙抢了过来。

        红着双眼,把边框上的泥灰擦擦,捂在了怀里。

        她还是回来迟了,去年她被调去了藏区支援建设,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往回赶了,谁想到,这才几天,都已经把人送上天了。

        她真是伤心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越想越是气闷,抬起一脚,把朱冬诚踹地上去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朱冬诚也要面子的啊,立马急赤白脸地狡辩起来:“人又不是我害死的,是她自己没本事,生个孩子把自己生死了,这也能怪到我头上?”

        朱春信站在那里,听着那荒谬可笑的言论,只觉得如坠冰窖,心寒得无以复加,多看这人一眼都觉得会折寿。

        她吸了口气,把遗像重新摆回去:“你可以偷偷搞三搞四,我管不着,但是雪莲的灵位,你必须给我供奉整整三年,不然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她满屋子找了一圈,把香炉和果盆都摆上,烧了刀纸,上了柱香,磕完头才去了隔壁。

        事已至此,只能往前看,好在袖袖的酒席她是赶上了。

        朱春信跟熊吱吱商量了一下,送嫁就由她来吧。

        她站在门口等了会,不一会赶来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年轻姑娘。

        一下车就对着她喊妈。

        朱春信把朱琳琳领到梁星河那边院子里,给熊吱吱介绍了一下:“我养女,琳琳。琳琳,这是你四伯母,等会你跟我一起,给袖袖送嫁。”

        唢呐声起,熊吱吱拿起新潮的麦克风,充当起了司仪。

        朱熠袖盖着盖头,啥也看不到,只知道锣鼓喧天的热闹声中,她被两个人一左一右挽住了胳膊。

        也不从那个早就容不下她们的家里出来,而是直接从村中央的路口,走着来梁星河这边。

        梁星河则从路的对面走来,两人在院门口相会,互相搀扶着进去。

        就在她前腿迈进门槛,准备去院子里拜堂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男一女的呼喊声。

        女声是林红玉,她最好的闺蜜,男声,则是那个百折不挠给她写情书的叶旭冉。

        林红玉只是喊了声她的名字,语气里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替她不值。

        而叶旭冉,则直接喊道:“朱熠袖,你就这么嫁人了?也不给我个说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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