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御史府宅不幸事
月色下映衬着废墟角落里盛开的白花,隐约可见白花在夜风中随着杂草微微摇摆,像是在迎接林弈四人的到来,朝四人不停躬身行礼。
此处再听不见犬吠之声,却偶尔还能听见草丛里传出蛐蛐的鸣叫,将林弈和小刚的思绪拉回到了二十年前。
在寂静的夜色中,这些都是最美妙的乐曲,令四人都沉浸于其中,竟是失了神。
过了许久四人才回过神来,小刚叹了一声说:“弈弟,二十年前那场大火燃起的时候,我怎么也找不到你,当时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林弈眼神恢复平静,随意地说:“尸堆里!”
小刚微微一怔,心想好像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躲了,彭氏的人冲进院里举枪便杀,除了小刚之外的所有家仆尽皆殒命,若是躲在其他地方还有可能被发现,也难以幸免,没有谁想到尸堆里还有一个孩子。
之后那个尸堆外层自然在大火中被烧得焦透,躲在其中的林弈难耐高温才掀尸而出,出来后见到的场面一时间也难以接受。
却是强忍着不哭出声,趁着夜色悄然离开了此处,从此开始了流浪生涯,然而王城不允许有乞讨之人,他只能随着那些乞丐被赶出了王城。
他不知何去何从,便只得一路漫无目的地乞讨,却不料两年后阴差阳错的乞讨到了距离王城万里之遥的逸卿郡凤城。
他不想再乞讨,于是想办法进了孤儿院,在孤儿院待了三年,被天伯等人寻到,之后便开始进到了天伯和瑟伯的棋局之中。
如今想来,一切都是命运!
秋娘听着林弈说出这三个字,神色不禁为之动容,曾经凤城有传闻,阎府林老大是从地狱里、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本以为这只是对那些久经杀伐之人的评价,没想到正是对林弈的真实写照。
殷无魅的衣袍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林弈的经历而感到激动还是因这夜风的吹拂而感到一些凉意,昏暗的夜色中看不见她的面容,却能见到她身上的雨衣反射着冷月微凉的光芒。
“要不然我们今晚便在这里勉强凑合一晚?”
小刚看着林弈问,四人顺着街道来到此处,没看到任何能够栖身的角落,想来此处就是最适合的所在。
林弈却是摇头说:“三日后便是登基大典,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还是先把事情解决了再说吧!”
他说着转头四下里查看着,望向周围诸多院落,又问:“礼部尚书大人和御史大人的宅邸在哪里?”
“你的意思是今晚就开始查?”
秋娘想起先前在城东大街上听到的消息,礼部尚书和御史大人家都发生了诡异的事,此处正是文臣住宅区,想必两位大人的宅邸应该不远。
小刚看了看方向,然后指向昏暗的小路深处说:“顺着路一直走,约莫一公里左右便到御史大人的宅邸,恰好与尚书大人的宅邸相邻。”
“相邻?”
林弈眉头一皱,他觉得这个相邻有问题,不是小刚说的有问题,而是这诡异的事情有问题。
……
四人来到御史大人宅邸不远处,眼望前方灯火依旧却大门敞开的万宅,犹豫了起来。
“要如何进去?”秋娘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小刚也皱起眉来:“万海舟妻子离世,此时只怕尚在伤心处,直接闯进去恐怕失了礼数,若是潜入其中,恐惊动了夫人亡灵,实为不妥!”
话音落下,却不见林弈有何表态,只见其提脚便朝万宅走去,殷无魅自然而然跟了上去。秋娘和小刚相视一眼,均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林弈则不管那么多,管你亡灵也好英灵也罢,他是来查明事情真相的,迟早都要查看尸体,何需在这种无聊的事上耽搁?
他林弈身上难道就不背负亡灵吗?他身上背负的是诸多阎府兄弟无家可归的亡灵,谁又来尊重他们?
林弈一边想着这些,一边踏入了万宅。
立于门口处,只见宅院中一片悲凉景象,四处挂着白幡,宅邸中正堂上有两人披麻戴孝,地上白色的冥纸币铺满四处角落,一阵凉风袭过,卷起几片冥纸又落下。
花圈在墙角处堆放,于夜色中、月光下似乎已经是最漂亮的风景,可惜堂上那棺中之人再也看不到了。
此外还有许多悼词丧句贴遍墙上,倒有些像阎府中黑白无常的作风,只是并没有偷天换日,也没有鬼兵为之恭贺庆喜。
迎着阵阵微风,不知为何,林弈只觉得今晚的月光格外冷清。不知不觉间竟是想到了那些曾经陪伴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想到他们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想到他们临走前都没有一个合适的葬礼,一时间悲意涌上心头,眼中竟有雾气弥漫起来。
察觉到身后小刚和秋娘也已经跟了上来,眼中的湿润才渐渐退去。
寻常这个点各个宅邸都应该关门了,可万宅大门却依旧敞开,仿佛是时刻等待着那死去的夫人亡魂能归来一般,又或者宅中人都忙于伤情,不愿理会那些无关紧要之事。
林弈四人踏步走了进去,来到大堂门口处,拾起篮子中的孝带绑在腰间,这才走到灵堂上对堂上棺木跪拜三叩首后,拿起案上的香点着插上。
看着前方的棺木,林弈的思绪不禁回到了二十年前,御史大人与天伯同朝为官,而且宅邸相距不远,以前两人私下虽没有来往,但也是为王朝事业呕心沥血的人,值得尊重,所以林弈和小刚四人行礼非常认真。
堂上有本家孩子分跪左右守灵,自两个孩子口中隐隐传来啜泣之声,想是长时间的痛哭,泪水多半已经流干,而心中伤意却久久不退。
忽听小刚哀叹说:“御史大人一生为王朝肝脑涂地,没想到竟然发生这种事情,当真是世事难料。”
“这苍天又曾饶过谁?”
林弈的声音冷冷地传出,神情也冷了下来,似乎欲要将他口中的“苍天”也手刃了才解气。
旁边两个孩童闻言身形一颤,啜泣声越发急促,他们不认识眼前祭奠母亲的四人,尤其是那个披着斗篷的人,看不清其面庞,只隐隐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两个孩子哪里感受过这种压迫?然而今夜他们出奇的没有恐惧,没有害怕,许是因为伤心过度,早已忘了什么是恐惧。
听那左首处的男孩忽然说:“家母不幸身逝,值此追悼之际,多谢四位还不忘前来吊孝!”说着两个孩子朝林弈四人躬身磕了个头。
小刚和秋娘分别扶起一个,另一个孩子果然是个女孩,想来该是御史万海舟的两个孩子。
那男孩直起身子,这才问:“敢问四位可是与家父家母故交?”
“孩子,叔叔有几个问题想跟你打听一下,可方便?”
小刚并没有直接回答这男孩的问题 ,而是开始反问,说实话也不好回答,若说不是,那么接下来问的问题这孩子定然有所警惕,若说是,那么就没有必要问接下来的问题了。
男孩打量了一下四人,心想四人既然肯为母亲吊孝,想来定不是坏人,犹豫了一下才躬身行礼说:“请问!”
小刚这才问:“令堂生前身体可好?换句话说,可知令堂的死因?”
两个孩子都已十多岁,想来对这种问题应该可以回答才是。
果然见男孩听见小刚这么问,又开始痛哭起来,却是只有哭声没有泪水,哭了一天一夜的孩子,哪里还有泪水,秋娘心中顿感同情。
“家母生活向来节俭,也不曾乱吃东西,便是衣着也朴素无华,丝毫没有因家父是朝廷大臣而放浪,性情温和待人极是恭谦,不曾结有仇人,却不知为何,那日从门外回来后便说自己头晕久久不见好转,管家正想送家母去医院,却不料家母突然暴毙。”
男孩言及此哭声更甚,女孩也跟着哭了起来。
白天也有朝臣家属们前来吊唁,这种问题男孩已经不止一次回答了,所以此番说来也极为顺畅,然那心中悲意依旧没有半分消退。
四人相视一眼,小刚又问:“既如此,你对你母亲的死因就没有怀疑?”
两个孩子身形一怔,因为今日这个问题还是第一次提出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想了半天才看着小刚问:“你们到底是谁?”
小刚看了一眼林弈,见其点头同意才说:“我们是令尊的朋友,早年间在朝廷里相识,因你父亲对你母亲的死因有些怀疑,于是请我们前来查一查,放心,我们经验很丰富的!”
前半句是假,后半句倒是真实,他随天伯四老走南闯北多年,惩恶扬善的过程中自然查过不少案子,确实算是经验丰富。
这两个孩子没有过林欣毅和花百晓那种经历,自然比他们要纯真许多,并不会怀疑四人有什么不轨的图谋,再说四人也确实没什么图谋。
男孩这才神情黯然说:“既是父亲好友,那自然可以查的,听闻王城里有这种死因的人也有不少,没想到竟然发生在了家母身上,我们也没有怀疑过,只道是大闹天灾,命运不幸而已。”
小刚闻言沉默了,然而才沉默便被殷无魅的手肘从身后捅了一下,他立时反应过来,又问:“孩子,我们需要开棺检查一下你母亲的尸体,不知可否?”
两个孩子闻言脸色一变,抬起头来看着四人,片刻后才听男孩说:“这事……这事我们也做不了主!”顿了顿又说:“父亲昨夜便启程去王宫了,家里的事都是管家说了算。”
四人闻言神情凝重,从此处去王宫都需要连夜赶路,恐怕还只能堪堪赶到打卡,看来王城确实不小,毕竟占地范围堪比临康郡,这么说,连夜四人必须尽快将事情解决了,然后想办法去王宫才是,若是晚到一步,恐怕就……
“你父亲临走前可说了什么?”
问问题的是秋娘,毕竟女人对诡异的事情更为敏感,她便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男孩思索片刻说:“父亲临走前说过,母亲的丧事要等他回来再行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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