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二十载倏忽过

在应公公说这句话之前，原芝就已经隐约猜到了应公公此行的目的，然而猜到和知道是两回事，听着应公公亲口承认，她心中还是多了几分凝重。

看着面前似笑非笑的应公公，原芝想到了在应公公之前来到刑狱司的那个男子，她不是个迂腐的人，只需要有点风吹草动便会审时度势，她知道璇奇不会同时派两个人前来试探自己，相比于方才那个男子，她更愿意相信眼前这个应公公是璇奇的人。

当她想到要是直接出言拒绝应公公，可能会使刑狱司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她皱起了眉头，开始在厅中来回踱步。

她沉默片刻后停下脚步看向应公公说：“关于这事，不知摄政大人打算给刑狱司安排怎样的任务？如果不是太麻烦的事，刑狱司不介意替摄政大人出手。”

应公公听到原芝的答案，脸上的笑容果然显得更加灿烂了，微一欠身说：“原秘书果然识时务，大人安排的任务对于朝中其余各部来说虽然不易，但对刑狱司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

“还请公公直言！”原芝对这个应公公吞吞吐吐的样子有些不耐烦地说。

应公公依旧带着笑容说：“天亮之后，还请原秘书下令率刑狱司己部负责神坛周围的安全工作！”

原芝疑惑问：“不是有蔡统领的人了吗？何必又多此一举？”

应公公无奈说：“话虽如此，然而蔡统领的整个禁军部队到时候要负责整个王宫范围的安全，责任范围颇广，恐怕会顾不过来，所以大人这才派咱家来麻烦刑狱司，希望原秘书能够不吝援手。”

原芝微一沉吟点头说：“既如此……毕竟登基大典乃王朝盛事，到时候刑狱司会出动的，还请大人不必为此事烦心。”

得到原芝更加肯定的答案，应公公的笑容像炸开的西瓜一般红彤，越发得意，似乎他完成了这件事后，就能得到来自摄政大人的恩赐，双眼像是被金银财宝散发出的光芒逼射得再无法睁开，只是一个劲说着：“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原芝就不愿看见应公公这副脸色，不悦说着：“公公还有什么事吗？”

应公公忙反应过来，笑说：“没了没了，咱家这任务也算是顺利完成，这便告辞回去复命了，还请原秘书切莫忘了承诺！”

原芝心想本来就没给你什么承诺，神色漠然说：“希望摄政大人也别忘了他的承诺！”

“那是，那是！”应公公最后说了几个字便退了出去，脚步比来时更加轻盈，仿佛是想到了当初年轻的自己。

原芝看着终于恢复平静的门外，她的脸色也平静了下来，想着凌晨连番来拜访的两人，她现在已经确定了之前那男子所言非虚，她知道了首领的意思，所以她会出动刑狱司去做该做的事。

她不需要去理会所作的选择有没有意义，不去理会是对是错，也许这世间本就没有对错，成王败寇而已，就像先前那男子说的，就算最终的结果是失败的，最多也不过是为整个王朝陪葬罢了。

至于刑狱司中的众多兄弟姐妹，她更不用去思考，因为在那个美丽又高傲的首领统帅下，整个刑狱司已经成为了一个整体，想做什么该做什么那就去做，就像一个人要做什么事根本不需要去询问双手的意见一样。

阎府如此，刑狱司也是如此！

想通一切，刑狱司总衙署大楼唯一的灯光就此熄灭，又恢复到了先前的一片黑暗。

王宫之外某处房间里，秋娘停下来回走动的脚步，高跟鞋与地面敲击的轻微响声也随之停止，她看着计算机旁的花百晓着急问着：“怎么样了？都进去了吗？”

花百晓依旧看着计算机屏幕回答：“都进去了，现在宫里的监视系统都调来这里了，根本就不用担心被监视系统发现，至于那些想要打电话报告上级的信号也都被我切断，不会有事的！”

秋娘稍稍放下心来，她感觉到自己的喉咙似乎因为方才的紧张而微微发干，举起茶几上的水杯一饮而尽，想了想说：“你说那些冥兵是否会选择跑腿去禀告，而不是通过打电话的方式？”

花百晓略一思索，摇头说：“应该不会，王宫占地不小，想要从东门到王的寝宫里禀报，一个来回天都亮了，没有必要亲自跑腿。”

秋娘悬在心中的石头这才彻底放了下来，只要小刚众人一直在暗处，一切都不是问题。

花百晓不会武功只得待在宫外操作相关黑客系统，为了安全起见，众人讨论得出结果，就是留秋娘在花百晓身边保护她的安全，两人也好有个照应。

一切准备工作完毕，小刚和黑白将军等人在地牢里小睡了两个小时，夜色渐深却尚未破晓，正是黎明时分，众人整装朝王宫中央神坛而去。

初时一路尚且顺利，然而越是接近神坛，天色就越明亮，眼看东天太阳慵懒地爬上了地平线，缕缕熹微晨光透过街巷，已经开始驱赶这停留已久的黑暗。

禁卫部队分作不知多少个小队，分别前往王宫各处待命，藏身在隐蔽角落里的小刚众人看着五十人组成的禁卫部队踏着整齐的步伐跑过，神情微凝。

“要不然直接将这队人给……”黑白二人的话语重合成了一道声音，并且同时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小刚四下打量了一下，最终还是摇头说：“这些禁卫部队不同宫门守卫，不容易忽悠，若是不慎响起枪声，恐怕引来麻烦。”

黑白二人也只得作罢，看这队禁卫军已经走远，众人这才继续朝前而去。

玉华宫里，璇奇看着镜子里穿戴华丽的身影，似乎如何都看不够，嘴角勾起的弧度隐隐有些肆无忌惮，然而就算肆无忌惮也不敢有人置喙。

有仆从依令拿起桌上象征着王的高冠戴在了他的头上，望见散发着珠光宝气的王冠，他的身体似乎有些颤抖，脸上的笑容也仿佛不受控制一般狰狞，随后他不再刻意控制，朗声笑了出来，笑声传遍整个宫殿。

他等这一刻等了二十年，终于等到了这顶王冠戴在自己头上的一日，他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于是叫来了门外的蔡勇忠，吩咐：“务必将王宫看好，尤其是神坛，只要登基大典一结束，胜利便属于我们了。”

蔡勇忠不敢怠慢，他知道这是璇奇朝思暮想的日子，知道这个前朝王子对这天的重视程度，为了今天，自己随这个王子熬过了二十个春秋，不知忍饥挨饿度过了几个日夜，这一日也是他十分期待的。

他知道说再多都没用，想了半天才满怀兴奋地说：“末将定不辱使命！”

听应公公笑说：“大人，礼部那边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您看是不是可以起辇了？”

此刻的璇奇看上去心情甚是愉悦，朝宫殿外踱步而去，捋了捋衣领和袖口说：“好好，具体流程是如何的？你细细说来我听听！”

应公公欠着身子说：“回禀大人，按照以往的惯例，要先在这玉华宫里沐浴更衣，当然第一步咱已经完成了。”

璇奇满意地点头，应公公跟上璇奇的脚步继续说：“接下来，就是从这玉华宫乘坐王辇前往神坛，祭拜天地请求上苍授予无上王权，此刻文武百官已经在神坛下恭候圣驾，一切应用之物皆有礼部备好，大人无需烦心。”

璇奇又问：“那之后呢？”

应公公知道璇奇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为了讨好新王，他特意去礼部查阅了一番资料，为的就是此时面对璇奇的问话能够对答如流。

于是胸有成竹地回答：“之后便是从神坛登入奇轩殿……”他忽然意识到璇奇脸色有些变化，忙改口：“不不，登入神璇殿！”见到璇奇脸色恢复，心下佩服自己察言观色的本事，继续说：“然后颁布御旨昭告天下相关事宜，事情就算完成了！”

“麻烦，太麻烦了！”璇奇忽然停下了脚步，语气有些不悦说：“能不能吩咐下去办得简单点？”

应公公心中高兴，只顾着跟上璇奇的脚步，险些便要撞上了璇奇，还好反应得及时，然而他听见璇奇的问话，脸色便有些尴尬了起来，微一沉吟说：“大人……不，王，这都是历来习俗，如果有所简略则会被视为对天地不敬，若是上苍也不授予王权，恐……恐王位难以久坐！”

蔡勇忠也止步回过身来劝说：“大人，公公所言极是，今日我们也已等了二十多年，也不怕再多等一时半刻了，稍安勿躁！”

璇奇看着廊外湛蓝的天空，片刻后重重呼了口气说：“既如此，那就照程序办吧！”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了阶下王辇旁，待得璇奇上了王辇，有相关仆从启动王辇开关后，这装饰华丽的王辇便即缓缓朝中央神坛而去，应公公同蔡勇忠率一队禁卫部队护卫王辇左右紧随其后。

晨光之下，王辇上装饰的珠宝玉石散发出绚烂的色彩，似是世间最为光明的代表，神明的代表。

不知何处忽起的阵阵微风吹动着辇上璇奇的衣襟，似乎也将他的嘴角吹起了一个弧度，吹皱了他鬓角，这一刻的他瞬间显得苍老了很多，看着眼前所有景象，他想起了这二十年来自己经历的种种。

想着曾经因为落魄去偷人家包谷被大灰狗追到湖里，想着破败草屋里为了跟一条大灰狗抢一只鸡腿而弄得蓬头垢面，完全没了王子的形象，想着如今二十载倏忽过，那些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嘴上的笑容不知不觉越发浓郁，眼角的皱纹也越发明显。

王辇缓缓而来，远远便见到了神坛之下文武百官列立两队，静静等候着。

来到神坛之下，下得王辇来，一步一个石阶，缓缓朝神坛顶部登去，带着激动的心情，脚步竟有些沉重，不知道是因为已经五十多岁的年龄而体衰，还是因为晨风微凉，每踏出一步都略带着一丝颤抖。

神坛有九十九个台阶，按习俗论，不许仆从搀扶而上，这也是对新王的一个考验，若连这神坛也登不上，又如何能受以无上王权，踏遍整片王朝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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