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这个世界变了
神坛上各种旗子迎风招展,原本笔直而上的青烟被微风吹得支离破碎,不知道是因为迎来新的王而欢欣雀跃,还是因为即将到来的血腥时代而感到恐慌不安。
璇奇略显苍老的几缕白发也在不停摇曳,似乎只要风再猛烈些它便会掉落,就连这尽显沧桑的身躯也会在风中倾倒,然后滚下神坛。
然而风依旧平缓,像是顽童不停吹着手中那碗热汤,生怕汤水四溅而维持着吹气的力度。璇奇自然没有倾倒,也没有滚下神坛,可惜香炉上还是有两节燃尽的灰被吹掉,掺杂在曾经掉落的那些灰里,再不分彼此。
阳光照在金碧辉煌的王宫里,照在那座高坛的每一个石阶上,照在那祭台上,在那里,除了一些瓜果梨桃外,还有一方琉璃且尽显沉重的玉玺,一旁的镇纸之下压着一纸文书,这一切都仿佛在等待着一个能够拿得起它们的人。
可惜那个可能拿得起它们的人还在石阶上步履蹒跚,仿佛双足灌满了铅一般,每踏上一个石阶都免不了气喘吁吁。
望着越来越近的高台尽头,璇奇停下了脚步,连喘了几口气,然后抬起手擦拭掉额头上几滴欲要掉落的汗珠。那丝白发再难坚持,随着汗水被他甩落在了地上,那一刻,它似乎感觉一身轻松,于是它随风飘了起来,奔向了天涯不知处。
此时坛下的文武群臣,以及坛上案桌旁跪着的童男童女均已疲乏昏昏欲睡,他们一直在等这个新王登上神坛,可惜他们一直没等到该来的人。
璇奇稳住心神,艰难地抬起手扶住头上那顶宝冠,望着脚下的影子确保此冠不再倾斜,然后举足继续登坛。
尽管眼角的皱纹再怎么清晰,都掩盖不了其眼眸里的坚定,他知道这二十年来自己所等待以及追求的是什么,所以他要登坛,他必须登坛,他除了登坛别无选择。
自前些日子收到王朝各郡的战报,他心中便隐隐感到了不安,若要保命或者说保持自己身处正义的一方,他必须在王朝江山全部沦陷入阎府手中之前登基,所以他不能再等。
即便此时是秋末时节,他还是命礼部官员选出了一个比较合适登基的日子,因为他等不了了,他已经等了二十年,再等一年他就会更老一岁,而且看着阎府进军速度,难保不会出现变故。
他必须站在主动一方,所以他只能登基,这便是所谓成王败寇!
文武群臣看着那道步步高升的背影,面上虽神情漠然,脑海中却各种念头不住飘荡。
“都这么老了,还要争夺这个王位,到底是为了什么?值不值得啊?”相国大人陆艺神态恭谨站在祭坛上,如是想着。
虽心生同情,但立即想到今日本该站在这里的祭酒大人彭会涛如今的下场,那一丝仅存的同情转为了怜悯甚至是嘲弄,缩在袖子里的手下意识想要握住什么东西,这才想到在出门时见到蔡勇忠吩咐下属严令搜查群臣,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没有将那把刀带在身上。
但是这不代表他已经放弃了要为这个王朝搞点事情的念头,对付这种上神坛都极其困难的人,他只需要一脚将之踹下去,那璇奇也活不了,又何须用刀?
神坛之下的百官许久听不见神坛上传来宣读祭词的声音,便想要出声议论,然而蔡勇忠早有防备,一有人议论石阶上那人,他便下令将之拉了下去直接行刑,在他眼中,容不得任何一个会议论新王的官员,否则日后璇奇该如何服众?
正有个户部的官员欲言又止的表情被蔡勇忠捕捉到,便再无解释的机会,两名禁卫军士掠到其近前,将手中早已备好的抹布塞进其嘴里,拖了下去,一声惨叫都无法发出便被割了喉咙,死不瞑目!
蔡勇忠神情漠然,脸色冷厉如寒霜,所行之事恰如其名之勇、忠,只可惜他忠的人是璇奇,是那个前朝王子,是二十年来学会了血腥杀戮的王子,他眼中除了这个王子似乎再难容下别人甚至是自己。
他环顾了一下神坛四周,如炬之目光打量着周围一切风吹草动,当看到某个角落时,他的眉头缓缓蹙了起来,有些疑惑有些不悦。
脸色有些难看地问:“公公,那些人是来干嘛的?”
身旁的应公公顺着他的眼神望去,看着角落里那个神色淡漠的女子,微笑解释:“回将军,那是大人派咱家去叫来维护神坛安全的,相信现在应该就位了。”
蔡勇忠回想起这些年所经历的过往,习惯了只相信自己人,一听到并非自己人,神色难看,但因为是璇奇的安排,也就没有反对,只冷哼了一声说:“别添乱就行!”
应公公安慰说:“将军放心,论抓捕罪犯的手段,刑狱司乃是整个王朝最在行的组织了,若是有人胆敢扰乱登基大典,定然会叫他有来无回!”
“如此最好不过!”蔡勇忠顿了顿又问:“那怎么没看到他们的人在哪里部署?”
应公公听到蔡勇忠问到了自己知道答案的问题,面上颇显得意,解释:“将军这就有所不知了,刑狱司里高手如云,单论能拿得出手的就不下千人,每次行动都自有一套方案,旁人是不得而知的,咱家认为此刻刑狱司的人已经混在这些人里了,甚至有可能……”
应公公说着眼睛瞥了几眼蔡勇忠下属的几个禁卫军士,其意已经很明显了。
蔡勇忠神情猛然一变,忙拉过其中一个下属质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军士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没有丝毫准备,神情尽显慌张,但还是颤声说:“回……回将军,小的叫李二。”
蔡勇忠自胸前口袋里掏出一本小册子,在小册子中确实找到了李二的名字,又命令:“你的生日年龄统统报来!”
这军士疑惑,但还是说:“回将军,小的奇轩二年二月二日生,今年刚好十八岁!”
他看着手中的小册子,神情变幻不定,一时间竟难以抉择,因为这个自称李二的军士所言一切都在册有所登记,犹豫了片刻最后只得摆手说:“行了,下去吧!”
他转头冷笑看向应公公,似有得意,像是在说:“你太高看了刑狱司吧?”
然而应公公只是微笑沉默,并不打算做更多的解释,心中却在想:“李二?我前几天才在刑狱司门口见到你,真不愧是刑狱司,准备工作还是挺充分的。”
至于那个真正的李二身在何处,他懒得去想,不过想着如今都是站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刑狱司应该不会太过分。
蔡勇忠见应公公沉默,于是他将嘚瑟的脸转向不远处那个角落里的女子,然而那个女子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望向神坛上那道身影。
此时璇奇刚好登上了神坛,他回头望向漫长的石阶,望着那些正在被微风侵蚀的脚印,望着汗水在阳光中蒸发的微白残留,脸上逐渐泛起傲然笑意。
片刻后才听他感慨说:“登上九五,不易,不易啊!”
他说的是面前这个神坛的漫长,登来不易,说的是这二十年来各种坎坷岁月,终于等到了今日,得来不易。
可惜这些不易都只有他自己能懂,他也仿佛没有让人懂的意思,所以这句话的声音很轻,语气很平淡,却显得有些沧桑、悲苦、酸楚,其中还夹杂着些许取得成功的骄傲。
没有人听见自然也没有人在意,然而有人听见了,身旁两米外的相国大人听见了,他在意了,他在意的是此时正是将璇奇踹下去的最好时机,只需他踹出这一脚,这一切都将恢复正轨。
于是他朝璇奇走了两步,在神坛之下的人远看而来,他姿态依旧恭谨,只是已经没人能看清他脸上坚定且幽怨的神情。
他站住身形,毕竟已是年过六旬的人,要想踢出这一脚着实费力,他必须找准角度,在保证反推力不会把自己推倒的情况下踢出历史性的一脚。
然而当他才将右脚提起半寸的时候,这个世界变了!
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昏暗下来,整座金碧辉煌的王宫在忽然变得黯淡无光,相国大人发现眼前这个人头上那顶原本散发金黄琉璃之光的宝冠,此刻竟不知为何变得平平无奇。尤其是天空里那才升起的太阳,如今看去却是一轮狡黠的明月。
本该是初晨时分,却惊现这等诡异一幕,所有人都四处张望,有人疑惑有人恐慌,有人冷笑有人希冀,有的人脸色始终平静,比如角落里那个始终没有动静的女子,她此时正像是在看电影一般看着场中所有能看到的景象。
神坛之下文武群臣一阵骚乱,有人想要说一些什么,却急忙想到旁边的蔡勇忠处决人的手段,到嘴边的话被生生咽了下去。
但是依旧有人不惧于蔡勇忠的淫威,那便是神坛上同璇奇站在一起的相国大人陆艺,他看着坛下骚乱的人群,看着还在努力维护秩序的蔡勇忠,原本幽怨的神情开始变得放肆,他开始仰天长笑。
坛下之人不明所以,苦苦等了一早上,没等来宣读祭词的声音,反而是相国大人的笑声。
伴随着昏暗下来的天空,周围的风似乎也紧了几分,吹着旗幡,吹着所有人的衣袍猎猎作响,催促着香炉上尚未燃尽的香,灰烬被吹进了风中似乎无处安放。
璇奇转头看向正在笑着的陆艺,眉头深深皱起,因为周围景象骤变,就连饱经了二十年风雨的他也开始变得恐慌不安,不由疑惑问:“相国大人,你在笑什么?”
陆艺依旧捧腹,但因年迈,笑声虽然不大,却能传遍整个神坛,只是其神态在璇奇看来有些对新王的不敬甚至是放肆。
此时的陆艺似乎已经忘了要将这个人踹下神坛,因为既然上天表了态,他踹不揣影响都不大,片刻后才笑说:“我在笑什么?我当然在笑苍天有眼,璇奇,你没想到吧?上天也不愿授予你王权,就连日月都因你而面目无光,你还有什么理由称王?奇轩王朝不该绝,我难道不该笑吗?”
璇奇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方才他看着天色突变,心中早就有此怀疑,现下被陆艺当众点明,面上也再难挂得住,慌忙叫着:“来人,相国大人妖言惑众,拉下去择日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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