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两本书,一纸信
饭后,阎府某处办公室内,林弈身上的喜服尚未来得及换下,又或许他根本不想去换,知道沈峰要说的是什么事,早早便叫柳思琪泡好了茶。
抿下一口茶后,他抬头望向茶几对面的沈峰,平静说道:“抱歉沈谷主,这书我不能给你!”
说着,他放下手中茶杯,将桌上那本《驱蛊》重新收了起来。
听着林弈的话,沈峰眉头微皱,目光微凝,先前他便从古玉狄那里得知林弈不会就这么把书还回来,此时亲耳听到却是另一番感受,沉默片刻后问道:“为何?”
沈峰想起了当初师尊临终前的嘱托,叫他找回这本书,这书流落在外终归是遗患,眼看着上几代弟子苦苦追寻而不得的书就在面前,然而却又似距离那么遥远。
林弈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我有个问题,不知沈谷主可否告知?”
沈峰极力平复下心中的激动,重重呼了口气,抬起桌上茶杯抿了一口,然后说道:“林公子请说!”
林弈平静看着沈峰问道:“敢问万林谷一派创派祖师是谁?”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在沈峰听来却非常诧异,从未有人问过本派创派祖师名讳,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至今也只有谷中之人知晓,然而即便是他,对于创派祖师的事情也所知甚少。
沈峰眉头已经深深皱了起来,苍老的面容显得格外憔悴,紧紧盯着面前如今被称为江湖霸主的人物,沉默了许久才问:“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派的东西,这和我派祖师有何关系?”
林弈并不意外沈峰的态度,继续说道:“万林谷驱蛊御兽之术,其实早在数百年前便已存在,因万林谷常年隐居深山不问世事,是以向来无人知晓。而贵派这等奇诡术法一直传承了千年,躲过了不知多少的战乱。”
“此次因王朝临危,万林谷借机出世,以挽救王朝危难为由寻找遗失多年的传承,沈谷主,这书我不能给你的原因,只是因为它已经回家了!”
沈峰闻言略有不解,这书的家难道不是万林谷吗?
林弈不等他询问,继续说道:“沈谷主,贵派创派祖师可是复姓独孤?”
沈峰越听越诧异,此刻听着林弈说出来,神情中更是充满了凝重和警惕,这个姓氏已经消失了千年,近千年来除了一些古籍上有所记载外,就属万林谷说得最多,然而也只是每代谷主临终前会说,如今就连古玉狄都不知道,林弈又是怎么知道的?
“林公子如何知晓的?”
沈峰放下了手中茶杯,重重喘着粗气,神情看上去十分复杂。
“实不相瞒,这驱蛊御兽之术,本属九幽不传之秘,只因千年前独孤一行误入了九幽,盗走了此等术法,其后便在世外传承了下来!”
林弈说话点到为止,相信沈峰很容易明白其中联系,他如此说已经算是留足了面子,否则单论独孤一行刺杀九幽先皇这事就足可将其传人尽数诛杀,奈何此番安定王朝有一大部分的功劳都是万林谷的,林弈也就没有打算追究。
沈峰脸上出现了一些颓然之色,想着先师在临终前所说,和此刻林弈所言基本一致,他知道再怎么辩解都没用,这些都是先人犯下的错,也轮不到他来辩解。
这事情一直瞒过世人一千年,本以为不会再有人提及,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沈峰没有说话,林弈只得继续说:“我知道贵谷十分看重祖师传下来的东西,但九幽也必须要拿回属于它的一切,现在《驱蛊》已经回来了,不知沈谷主何时将那《御兽》归还?九幽必有重谢!”
沈峰听着林弈一口一个九幽,已然察觉了此刻林弈代表的不是阎府,而是九幽,他很好奇那九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曾经在那里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九幽……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如果林弈给的答案不够令他满意,那归还秘籍一事可能就此作罢了。
林弈并没有想那么多,他这辈子有的是时间,并不在乎这一时,随口说道:“九幽,那是万兽的家园,既是万兽的家园,沈谷主应该知道御兽之术对九幽的重要性!”
他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万林谷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但我可以告诉谷主,没有御兽之术,九幽里的动物整日都活在提心吊胆的生活中,每天都是不停的杀戮,每天都有不少于上千数量的生命在猛兽口中死去。”
他曾经好奇,千年前独孤一行兵败不得已退入九幽,当时必然已经重伤,然而本就重伤的独孤一行竟然能从那些兽口中逃脱,这就是个非常大的疑点。此时看来,那御兽之术必然起了不少作用。
为了尽可能把《御兽》要回来,林弈特地拣了凄惨一面说。
沈峰不知道九幽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但他听说过传闻,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现在听着林弈说得这么惨,看来倒也没有唬人。想着万林谷中的环境,再想想九幽里的环境,可想而知差距有多大。
万林谷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基本上所有的动物每天都在做着它们想做的事,而九幽里却是每天都很混乱,环境昏暗血腥。
相比之下,就算《驱蛊》回到了万林谷中,也似乎并没有什么价值,除了传承下去还是传承下去,那又有什么意义?
沈峰没想到自己本是来取书的,到现在反而被林弈将了一军,自己却似乎找不到可以拒绝的理由,因为追根溯源,九幽还是万林谷一派的根源,一时间竟是难以抉择起来。
看着面前的茶杯,看着茶水里漂浮的茶叶,热气已不再升腾,因为茶水已经凉了,沉默了许久后,终于呼了口气,显得甚是轻松,说道:“可林公子知道我谷中有上百弟子,若是将秘籍归还,往后岂不是……”
沈峰的茶凉了,但是林弈的茶没凉,因为他一直在换,茶几上有茶壶,茶壶下有火炉。他伸手将沈峰面前的凉茶倒掉,又重新倒了一杯,说道:“这点谷主放心,我会让他们加入阎府,如果他们愿意,可以继续学习此术,但有一个条件!”
沈峰看着林弈问道:“什么条件?”
林弈平淡说道:“没有我的允许,此术不许传给他人!”
沈峰眉头深锁,从现在林弈的态度来看,他如何肯允许这等术法外传,如此一来,万林谷祖师传下来的香火岂不是要断了!
然而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他知道林弈如今是一代江湖霸主,而这《御兽》本就属九幽,林弈已经站在了理的一方,现在已经算是十分客气地坐谈,倘若不答应,自己和谷中上百弟子可能都出不去这封魔城!
最终,他只得叹了口气说道:“既如此,全依了林公子吧,不过……老夫有个请求!”
林弈说道:“只要谷主肯归还《御兽》一书,哪怕十个百个请求我也会答应的!”
沈峰苦笑一声说道:“如今我也已时日无多,弟子百人,只盼我走了以后林公子能够善待他们,千万别让他们饿着,尤其是我那顽皮的女儿,此次出谷想必她已经给林公子添了很多麻烦了。”
林弈闻言,眼神中有些许黯然,这也许就是沈峰临终所托了,说道:“谷主放心,只要有林某在,他们饿不死的!”
沈峰欣慰看着面前的林弈,然后无奈摇了摇头说道:“能有你这等好儿子,那老家伙到底几世修来的福气?”
他说着,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这书的厚度同《驱蛊》差不多,好似本就是同一本,只是因某种未知的原因扯成了两半。
他将手中书不舍地递给林弈,倒也没有多少后悔,想着当初先师临终前说的,现在这书也算是回家了吧!
林弈接过书,收了起来,事情算是又了了一件!
“林老大,有人求见!”
才刚送走沈峰,便有鬼兵前来禀报,林弈思索片刻,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于是问道:“来人是谁?”
那鬼兵说道:“那人没说,只是看着是个孩子!”
“一个孩子?多大?”
“应该有八岁了吧!”
林弈闻言苦笑一声,无奈摇头朝门口走去,以他现在的身份,对于这个孩子必须要亲自迎接。
穿过长廊,才来到院门口,便见到了一个孩子坐在门槛上百无聊赖玩弄着手中的小折扇,看上去像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少爷,在他身旁还笔直站着一个中年男子,若有人认识,必能认出这男子便是王宫中的禁军统领汪平海。
而门槛上的男孩,正是当今王子奇轩环殿下。
他抬头看见了林弈正在走来,便当先喊了一声:“林兄!”
林弈非常无奈,看着面前老气横秋的男孩,说道:“想不到你竟然亲自驾临阎府,有失远迎了!”
奇轩环摇了摇手中折扇,说道:“林兄说的哪里话,我现在可不敢用宫里的身份出来招摇,要是让林公子远迎,难免引来江湖上那些人的眼光,对你我都不好,倒是我没能及时参加林兄的婚礼,还请林兄见谅!”
“哪里哪里!”林弈随意客套了一下。
奇轩环嘿嘿笑了两声,希冀笑道:“为聊表歉意,我特地准备了一些东西作为补偿,就当是送林兄的结婚礼物了,也祝林兄和三位嫂子早生贵子!”
林弈却是微一疑惑,说道:“你送我的封魔郡已经是一份很厚重的礼物了,今次怎么还特地准备了?不知你给准备了什么稀罕物事?”
奇轩环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禁军统领汪平海,汪平海会意,走上前来,从怀里掏出了一纸信笺恭敬递到奇轩环手中。
奇轩环手中拿着这纸张,望着面前的林弈说道:“林兄,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林兄务必收下,事不宜迟,还请尽快打开看看吧!”
林弈眉头微皱,寻常送礼都是会说不着急回去再打开之类的话,怎么今天奇轩环说的话这么反常?
当下没有再多想,接过信笺纸,打开,一目十行,不消片刻便知晓了信上的大概内容,抬起头来,却见奇轩环已带着汪平海走出了门去,手摇纸扇潇洒说道:“林兄留步,早生贵子,我马上就能当叔叔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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