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苏与晴失眠了，平时熬夜是主动失眠，而此刻脑子被顾凛占据，脑海里不断重复播放今天李斯斯和顾凛的画面，怎么都挥不去。
斯斯，顾凛叫她斯斯。
他们看起来那么熟稔，那么融洽，还有一些不需言语的默契。
李斯斯明显的示好任谁都知道其中含义，可顾凛的态度却没有很明确的拒绝，真的只是舅舅朋友的女儿吗？
来之前还暗自高兴这次拍摄也许能离顾凛更近一步，现在更多的是失落和彷徨，自己都还没有顾凛的手机号码呢。
唉，夜晚就是容易多愁善感，隔壁床的周洲早已沉醉在梦乡，苏与晴的羊数到一千条还是没能合眼，索性下楼，到院子里吹吹风。
院子里的躺椅上好像躺着一个人，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是谁那么晚还不睡？苏与晴放轻步子走过去。
“顾凛？”苏与晴轻声道。让苏与晴失眠的始作俑者，他双手枕在头下，是一个毫无防备的姿势。
顾凛睁开眼睛，对苏与晴的出现感到有点意外。
“你怎么在这里睡？海边晚上风大，容易感冒的。”不久前苏与晴还在心里扎顾凛的小人，此刻关心的话语竟如此自然地脱口而出。
“我睡不着，出来透透气，你也还不睡？”
“我也失眠了。”苏与晴在旁边的躺椅躺下。
俩人都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苏与晴转过头，开口道：“你为什么睡不着？有心事吗？”
“可能，想到一些让人不开心的事情吧。”
“或许，你可以跟我说说？”苏与晴试探道，“不好的情绪堆积太久会成为一个心结，之后想解开就很难了。”
“已经是陈年往事了，而且，我不想给你倾倒负能量，对你不公平。”
“我不介意当你的垃圾桶。”
听到这句话，顾凛转过头来，双眸对上了苏与晴的眼睛。
苏与晴没有躲闪，目光坚定地和顾凛对视，她希望顾凛能对她卸下心防，她会做一个优秀的倾听者。
“谢谢你。”顾凛停顿了一下，“可能会很长。”
“你说，我听。”
“今天是我妈妈的生日，我却不能以儿子的身份祝她生日快乐。”顾凛调整了姿势，从躺椅上起身，双手搭在双膝上，淡淡地开头。
“为什么？”
“这个妈妈，是外婆的女儿，她其实是我的养母。”顾凛说完，又看了一眼苏与晴。眼神似乎在询问，确定还要听吗？
“你接着说。”
“她在我三岁的时候把我从福利院领出来，虽然她之后做的事确实伤害了我，但我没办法恨她，我永远记得她带走我的那一天，和我说的那句：‘别怕，以后你就有家了。’”
听着顾凛轻描淡写的语气，苏与晴突然觉得鼻尖一阵酸楚。
“结婚三年妈妈一直没怀上孩子，全家都觉得是她的问题导致无法生育，她也觉得很愧疚，后来想到领养一个孩子，便去医院开了个证明，把我带回了家。
“我在医院门口被发现的时候，篮子里的纸条只说了我姓顾，福利院的人都叫我小顾。妈妈我取名顾睿晨，代表睿智和晨光的意思，希望我保持自我的同时，聪明又饱含希望地长大。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幸福的含义。”
“一开始全家人都对我很好，有爷爷奶奶的照顾，外公外婆的呵护，爸爸妈妈的关心。可好景不长，我来到家里不到两年，生活就从和谐有爱变得鸡飞狗跳，她老公，我实在叫不出口爸爸，是个很窝囊的男人。被裁员后不找工作，天天徘徊在各个赌场门口，一心想靠运气赚大钱，最后欠债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颓废。他把一切怒气都发泄到妈妈身上，喝多就动手，说她没用，生不出孩子，说我是野种。”
“我那时候五岁，我知道打人是不对的，所以我每次都挡在妈妈面前，那个男人就连我一起打，下手只会更重。后来妈妈实在受不了带我回外婆家生活了一年，然后他和那个男人协议离了婚，我很开心，远离了那个男人妈妈眼见地笑容更多了。”
“然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妈妈从每天回家变成一周四五次，再到后来一周一次，我问她，她只说工作很忙，为了赚更多钱供我读书，在公司住下。再后来我发现她的肚子变大了，大到实在瞒不住了，才跟外公外婆说，她认识了一个新的男人，待她很好，也发现原来之前怀不上大部分原因不在她。现在有了宝宝，他们决定结婚，把孩子生下来，我听到后很憧憬未来一家四口的生活。”
“是我太天真了，那个男人娶她的条件就是不能带上我，以后也不能和我有联系，任凭我成绩再好，再听话，也不行。她走的那天雨下得很大，不知道是不是老天都看我可怜，用雨水掩饰我的眼泪，我追着来接妈妈的车，跑了好远，好远，车子都没有为我停下，我猜，妈妈也舍不得我，害怕看多我一眼就走不了了吧。”
“一开始我有点恨她，可我长大后渐渐明白，谁都希望自己能获得幸福，谁都有获得幸福的权力，她已经给了我几年的幸福时光，让我知道了家的意义。所以我慢慢地也没那么讨厌她了。”
“之后我跟着外公外婆一起生活，很感谢他们一直照顾我这个毫无血缘的孩子。”
“外公外婆真的很好。”苏与晴说。
原来之前他说感谢遇到外公外婆是这个意思，说到这里，苏与晴的心好像已经缺了一块，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坚强，还要懂事。
“我的梦想一点都不大，就是有一个家，一个完整的家，可能对于你来说这是与生俱来的，但对我来说，很难。”
“后来我通过打鼓发泄自己的消极情绪，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外公外婆的担心我看在眼里，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我换了个方式，把精力都放在画画上，因为画画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她是我去外地集训的时候认识的，她热情开朗，帮了初来乍到的我很多很多，对我很好，关注我的成绩，关心我的生活，后来我们就很自然地在一起了。”
“那段时间我真的很快乐，第一次体会到爱情的美好，我甚至想到了结婚，我以为我就快靠近我的梦想了。谁知同样好景不长，在第三个月的时候她和我提了分手。我以为是我没有恋爱经验导致的，我不断追问为什么，哪里做错了我可以改，请不要这么快给我判死刑。”
“她终于被我的纠缠惹恼了，告诉我真相：对我示好和我在一起是因为看中我的脸，正好她那时候和同个画室不同班的富二代前男友分手，求复合不成便想利用我气前男友。她的目的达到了，经过她在朋友圈的高调秀恩爱，前男友如她所愿回心转意，她便头也不回地丢下我，在我面前，奔向那个男生。我那时候甚至还傻傻地以为，我的女孩向全世界宣布我的存在，是因为爱我。直到经历了这三次抛弃，我才明白，我只不过是一个随时都可以被丢掉的垃圾罢了。自那之后我再也没谈过恋爱，可能我不配拥有爱这种东西吧。”
“顾凛，你别这么说……”
“分手后，我一度觉得世界是黑暗的，发了狠学习。还好，考上大学，遇到现在这些好朋友。”
顾凛卸下心防的样子，失去了往日无懈可击的铠甲，是脆弱的，是敏感的，是封闭的，是易碎的。
他停住了，没再往下说，苏与晴赶紧收起过于陷入其中流下的眼泪，所以他才对每个人那么好吧，害怕把情感全都托付在一个人身上，可能随时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言语里的卑微让苏与晴心疼极了，不同于外婆的讲述，这些话从他自己口中说出来，是更真实的悲伤，想要给他一个安慰的拥抱。
苏与晴急切地说道：“你才不是垃圾，你是我见过同龄人中最优秀，最成熟，最懂事的男生，真的！”语言过于苍白，心却是因为你的每一句话而疼。
“其实这些事我从来没和别人说过，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能够很自然地和你分享，可能是你身上有我羡慕的东西吧。”
“真的很谢谢你，接收了我这么多负能，希望没有影响到你，很晚了，晚安。”
苏与晴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可是顾凛像是不准备等苏与晴回复一样，说完这番话，径直往屋内走去，只把一个落寞的背影留给苏与晴。
顾凛离开后，苏与晴独自坐在院子，细细消化顾凛刚才所说的一切，之前外婆并没有提起养母的事。
苏与晴越想越替他难过，他又有什么错呢？他只不过是一个想要被爱，渴望一个家的男孩啊。
searchingformeaning
我们都寻找着生存的意义
butareweallloststars,
是否都是迷路的星星
tryingtolightupthedark
依旧试图照亮黑夜
whoarewe
我们是谁
justaspecofdustwithinthegalaxy
只是沧海一粟
苏与晴播放着自己最喜欢的《loststars》，随着温柔女声的轻吟浅唱，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
一切不好的事情都过去了，顾凛，以后，让我来温暖你好不好，让我照亮你的夜空。
在很久的后来，苏与晴回溯这个夜晚，意识到，这就是她选择义无反顾的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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