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请帝君即刻下令,将帝位禅让于景公子。”
说话的人,声音软糯,然气势逼人,他身高四尺,鹤发童颜,正是青鸟。
金阙端坐在自己的书房中,他眸光犀利地紧盯着案几前平铺的折子,一一看过上面的一字一句,直到青鸟出言催促,金阙方松开眸光,转而望向青鸟身后,正低垂着头颅的云景。
“你选中的人是他?”
“是。”青鸟如是回道。
“你真的觉得他合适么?毕竟他的父亲还跟伯尧的案子牵扯不清……”
金阙话未落音,云景急急出声打断了他,“伯尧君的死跟我父亲绝对没有关系!”
“住口!”青鸟侧颜瞪他一眼,眸中全是威慑,“如今证据确凿,伯尧君脖颈上的伤痕正是云琊君的斩妖刀留下的,你还狡辩什么!再者说,云琊是云琊,你是你,你无须再替他求情,伯尧一案,到此结束!”
“没有结束!”云景狠声辩驳,旋即大步上前对金阙拱手道:“帝君!小仙不要什么禅位,小仙只求父亲清白!”
“斩妖刀天下闻名,它留下的伤痕是何模样更是众所周知,定是有人假造伤口,诬陷我父!”
“谁?谁会去诬陷战神云琊?”
“我……”云景被青鸟问得哑口无言,他犹疑片刻方又变得坚定,“我不知道是谁,但我知道,荒泽大川一直有结界保护,我父虽内力高深,对术法并不精通,他怎么可能打破结界谋害伯尧君?”
青鸟拧着眉满脸不快,正要再与他辩说,却不想金阙竟抢先开口,而他说的却不是关于伯尧的案子,他漫不经心道:“如果我让你做天帝,你打算怎么做,云景?”
突然被问到如此重大议题,不仅云景,连青鸟都吃了一惊,可最后他的目光也落在云景身上。
云景抿唇,不敢轻慢,只片刻思索,道:“自当以人间为先,接以收服妖族,消除神妖两族芥蒂,以达‘天下大同’之伟业。”
青鸟听完,面露欣慰,而金阙却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看外头天色渐暗,淅沥小雨似有倾盆之势,难免升起些许担忧。
他该去接傲因了。
金阙拂袖起身,径直越过二人,青鸟却跟在身后不依不饶。
金阙迈着大步头也不回,只敷衍道:“此事下回再议罢,我还有要事处理。”
金阙出了书房,又踏过长长游廊,再转弯进入梅园时,他的双脚顿时定住了。
隆冬正是梅花开放的好时节,本在绽放中的朵朵梅花却遭逢大雨,花瓣全被打落在地,混入泥泞,既是美好,却又肮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难区分。
金阙的双目停留在对面迷蒙一处,高大魁梧的身躯,阻断了他将要经过的垂花门,他的背上还背着一把银光锃亮的宝刀,在昏暗的天色中更显锋利。
“父亲……”一声惊讶呼唤,出自于云景之口,而园中之人也听到这声呼唤,旋即转过了身。
此人正是云琊。
“父亲,你怎么会在这儿!”云景不敢相信,他的父亲明明身陷囹圄,此时应该还在天牢里才对,难道……难道他越狱了!?
云琊话不多说,只轻抬下颚对云景呼唤道:“小景,到我的身后来。”
云景犹疑着看了看身前的金阙与青鸟,最后还是顺着云琊,纵身飞起,来到云琊身边。
云琊大手一伸,忙将他拉至身后,又道:“小景,听我的话,不要去肖想什么天帝之位,不然你早晚也会变成疯子!”
“父亲,我只是……”
不等云景解释,云琊的目光已陡然变得凌厉,宝刀只在瞬间抽出,铮铮鸣声几欲盖过倾泻雨声,他的怒吼声更要冲破云霄。
“金阙!你为何要害我!”
面对云琊的指责,金阙挑眉似有不解,“我害你?”
“当然是你,除了你,我想不到还会有谁特意设下陷阱来陷害我。”
那个妖狼桑淮是他找来查案的,那具尸首也是桑淮发现的,那上面的痕迹很有可能就是桑淮伪造出来的,而区区妖狼有胆子这么做,一定是得了金阙的授意!
金阙眸光微闪,轻蔑一笑,“或许是那个一直躲在你身后,不敢现身的人。”
金阙一言,所有的人目光都转向了云琊身后的垂花门,良久之后,那里才颤颤巍巍地踏出一位长须白眉的老者,竟是南帝长生。
南帝长生不忘礼节,面向金阙颔首行礼,“小仙……小仙只是有要事求见帝后,如此而已。”
金阙笑容更深,不以为意道:“有什么事非要同帝后说,却不能告知本君?”
“呃……这……”南帝长生支支吾吾,无言以对,金阙倒不与他过多纠缠,直言道:“长生君,南方一直由你管辖,我师弟伯尧死在了荒泽大川,这件事你是否该有个解释?”
南帝长生的头颅更低了些,急切解释道:“此事,小仙早已同桑淮君说得清清楚楚,荒泽大川不过半年前才划入小仙管辖,在那之前,小仙对荒泽大川一无所知,又怎会知晓伯尧君原是死在那里?”
金阙冷笑一声,又看向云琊,道:“云琊君,你对这个答案还满意么?”
云琊闻言满脸都是不悦,“你是天帝,是你要查这件案子,怎的来问我?”
金阙点头,深以为然,“云琊君说得有理,那么本君再问问别人罢。”
说罢,金阙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他微一转眸,看向了梅园的角落,叫道:“天色暗了,本君有些看不清,站在那里的是何人?自己报上名来。”
大雨阵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充斥着所有人的双耳却无暇在意,他们竖着耳朵,睁大眼睛,都看向角落。
金阙说天暗了看不清自然是假的,不仅是他看得清清楚楚,大家都知道那里站着的是谁。
不多时,那里人影轻晃,他走出几步才向金阙恭敬行礼,粗犷的声音不似平时那样咋呼,却十分低沉,“小仙,真武。”
“哦,原是真武君,你也来了。”
北帝真武垂眸抿唇,无奈叹息。
“既然来了,那你也说说罢。”
北帝真武沉吟片刻,道:“我只负责天庭兵防以及北方山川,我们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我不可能跑那么远去杀伯尧君,再说了,我根本也不是他的对手。”
金阙听完连连点头,“真武君倒是说到关键之处了!你不是他的对手,那么天下之大,到底是谁知晓荒泽大川的存在?是谁可以穿破荒泽大川的结界?是谁有这个能力可以斩下我师弟伯尧的头颅呢?”
金阙的目光扫视一圈,眼眸微眨之后竟蓦然回首,他望向身□□院深处,黑暗中,似乎暗藏杀机。
“师妹!你终于来了!”
伴随着金阙一声呼唤,一道白影倏地窜出,跃入高空,再一眨眼,那人影竟就稳稳落到了梅园中央,她的双脚踩进梅花的泥泞,但奇怪的是,那些脏污没有沾染她一丁半点儿。
玄天的头颅高昂着,嘴角满是不屑的笑,“师兄,你不用这样看我,我不是师弟的对手,这一点,你很清楚。这世上有能力杀害师弟的人,只有两个。”
“哦?”金阙挑眉,“是哪两个人?”
玄天微微侧身,伸手直指身后的云琊,“战神云琊!”
云琊被当场指认,还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他环起臂膀,将宝刀抱在怀里,“另一个人是谁?”
说到另一个人,玄天高傲的气焰逐渐有些熄灭,她收回了手,她再度转过了身,她的美眸望向了金阙,她声音冰冷,却又像是滚烫热油,要教这肆意燃烧的乱象火焰烧得更旺。
“就是你,师兄。”
一言既出,在场所有人高悬的心都沉寂下来,他们全都冷眼望着金阙。
天帝金阙杀害昆仑山神伯尧,这似乎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
诡异的宁静持续了很久,北帝真武终于忍不住,率先打破了僵局,“现在下定论是否为时过早?再说……再说为什么一定会是天庭的人杀害伯尧呢?当年九黎族中也不乏能人啊!”
“真武君你错了!”玄天毫不客气地驳辩了真武的说辞,她的冷眸直勾勾地望着他,“当年伯尧与九黎族十分亲近,这一点早就是个公开的秘密,他对九黎有益无害,杀害伯尧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说罢,玄天又将目光转向金阙,“可他对天庭而言,却是个十足的祸害。”
“既然是个祸害……”一直静默的云景忽然从父亲身后冲了出来,他挡在金阙与玄天的中间,惊慌的眸子看过每一个人,他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这样慌乱过,因为他已经隐隐察觉,这件事并不像表面那样简单!
“既是祸害,又何必再追究呢!伯尧君已经死了三千年,这三千年从无人在意他的生死,又何必非要在这个时候……”云景说着说着突然顿住了,他觉得自己在只身对抗着一种隐形而又强大的力量,他被这种力量压得喘不过气,他深感无力,他喉头酸涩着却还是坚持开口,“青鸟说得对!这件事到此结束……就让这件事到此结束罢!”
晚了,太晚了!现在说结束,已经来不及了。青鸟神情冷漠,黯然垂眸。
云景的叫声几近嘶吼,可当他看过他们每一个人脸上的神情,他知道,他们不会轻易让这件事翻页过去,他们此番分明是冲金阙而来!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他可是天帝啊!他根本没有必要……”云景无力的嘶吼忽然卡在喉咙里,他不仅完全丧失了声音,甚至连身躯都动弹不得,他被人下了定身咒!而就在下一刻,他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托起,狠狠甩进了梅园的一角。
“景公子还年轻,此等大事,还是由我等来处理比较妥当。”玄天冷声说完便睨了眼云琊,“云琊君,你说我说得对么?”
云琊站在原处岿然不动,他没有回应玄天,更没有回应角落里云景投来的求救目光,他的态度已十分了然!
云琊杀气渐显,他身前的玄天亦是蓄势待发,人群最后的南帝长生更是双掌翻动,教这雨势愈发大了……
“慢着……慢着!”北帝真武忽然嚷了一声,他快步冲向前来,忙又抬头望着不远处的屋檐,那里不知何时赫然端坐着一头硕大白狼,雨水打湿了他的毛发,此时的他看起来十分狼狈。
暴雨不止,雨声阵阵更如雷鸣,北帝真武须得使出内力,大声叫喊,生怕屋檐上的人听不清,“桑淮君!你既然来了为何不过来!伯尧一案是你负责的,你查到什么了快跟我们说呀!”
不多时,桑淮在众人的注目中变回了人形,他没有用法力挡雨,任凭雨水将自己漫溉,他的双眼更是被雨水溅得充满血丝,他的神情满是纠结,满是痛苦。
“我……”桑淮犹犹豫豫地,吐了一句不清不楚的,完全教人听不清。
“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呀!非要把人急死么!”北帝真武不耐烦地疾声催促,这方教桑淮别无选择一般,大声回道:“我找到了前任西帝太极,他说……他说……”
“太极君说什么!”
“他说,伯尧死的那天,他和云琊偷跑去凡间喝酒了。”
桑淮说完,有的人脸色变了几变,有的人是意料之中不动声色,而云琊更是勾起嘴角,冷笑道:“这下终于真相大白了。”
北帝真武有些不可思议,“云琊君,你为何不早把这件事说出来?”
云琊理所当然道:“早说出来不就没意思了。”说罢,云琊的目光投向了廊下的金阙,怀中宝刀也同时指向了他,“杀害伯尧的凶手是你,金阙!你是西陵仙亲传弟子,破个结界轻而易举,你的实力更在伯尧之上,杀了他不费吹灰之力。”
此情此景,金阙似乎已无法辩驳了,可他的嘴上还是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他微微低头,看向了身边的青鸟,“你呢?你也觉得是我做的?”
青鸟的神情依旧冷漠,他动也不动地,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片刻过后,他方挪动寸足,悠悠迈着步子朝园中走去,口中还嗫嚅着,“我也不想这样,可是很显然,天道滚滚,该来的总要来,即使是我,也无法改变。”
青鸟做出了选择,而金阙笑容不减,他抬眸望向屋檐上的桑淮,“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桑淮,我真的很感激你对我的帮助。”
帮助?可笑!这算什么帮助!桑淮内心本就痛苦,现在更是升起一股莫名的恼火,“为什么是你?杀害伯尧的人为什么是你?既然是你,又为什么让我去查这个案子!你是料定我查不出真凶是么!”
金阙苦笑一声,但很快又恢复寻常,他并不躲避桑淮责备的目光,坦然回道:“就算是罢,那你打算加入他们么?”
桑淮咬紧了牙根,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这么多天的劳苦奔波全是白费!可就算如此,他最终还是重重摇了摇头,他一把扯出怀中的东帝印,冷漠地将它抛在园中,大雨泥泞很快淹没了这枚小小的金印。
“我本来就是个外人,我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剩下的是你们天庭自己的事,与我无关!”说罢,桑淮再度化成白狼,他逃似的头也不回,那抹身影很快消失在倾盆大雨中。
桑淮走后,场面再度陷入僵局。
他们全都保持着高度戒备,却没有人主动出击。
也不知过了多久,沉不住气的北帝真武方高声道:“凡间有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帝君,不如、不如你先跟我回天庭,然后我们再……”
“真武君,你又说对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我眼下还有件要事要处理,能否稍等片刻?”
“呃……”真武刚要开口,一声娇喝忽然打断了他。
“当然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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