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血禅殁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徐尾带着奄奄一息的姚集从城郊回到府衙之时,陈志舟正对着厅里的瓷器装饰出气,碎片落了满地,连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义王殿下!”徐尾站在瓷片外,满脸堆笑,“切莫生气,动火伤身哪。”
“动火伤身?陈虞渊那个混蛋!本王跟他多说几句话,寿都能折尽了!”
“殿下莫要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徐尾不疾不徐地提醒着,“先前属下也曾与殿下说过,这件案子从头到尾都是捏造的。”
当年销赃一事是由徐尾亲自监督验收的,他确信姚集等人的确销毁了所有相关赃物,若是这把刀真的存在,当年那些人早就拿来自证清白了。
此事必有蹊跷,徐尾翻阅了卷宗,发现当年锻造的□□规格是由朝廷统一的,必须红漆护手、中点朱砂、玄纹作饰。而那把横空出现的□□刀柄上——却什么也没有!
想来也正常。毕竟当年边疆折损人马太多,皇帝觉得不吉利,这种样式早就被废弃多年,年轻人自然不知道其中曲折。
徐尾压下唇角狡诈的笑意,见陈志舟已经略微冷静下来,便趁热打铁道,“即使他们得到了人证,上朝想要翻案也是不可能的,到时候我们再联合朝堂,控制舆论,逼皇帝降责于陈虞渊,到时候……”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殿下想要什么,不都是手到擒来?”
陈志舟脸上由阴转晴,赞许地点点头。“确实。”
他大跨步绕过瓷器碎片,提起徐尾的衣领,“这件事要是办成,你要什么本王都给你。”
徐尾的眼睛笑得像个月牙,“多谢殿下赏识!小的一定竭尽全力!”
“嗯。”陈志舟满意地点点头,视线一转落到姚集脸上,面色登时又沉了下来,“怎么这个晦气玩意儿还在这里?偷个刀都能出岔子,要你什么用!”
“殿下、殿下、小的知错了,再给小的一个机会……”姚集跪趴在地上,脑门不断地磕着地板,即使被碎瓷片划得血肉模糊也没有停下。
可惜,这并无法换来上位者的同情。
甚至没有机会抬起头,他便见到剑刃从胸膛前穿出,溢出的血液一滴滴落到地上,为他仓皇的一生献上最后的倒计时。
“嫌本王把柄多么?留着他做什么。”陈志舟跨过他颤抖的身躯,拍拍手往外走,“陈虞渊最近要住在这里监督你还银子吧,带本王瞧瞧,他人在哪呢。”
“是。”徐尾慌忙跟了上去。
临走前,他扫了地上的姚集一眼,男人的将死之躯抽搐着,比淤泥里匍匐着挣扎着的蠕虫还要不堪。
-
陈虞渊离开以后,祝浔花了一上午同所有人讲明了来龙去脉,三个人面色各异,但听到陈虞渊不会再回来的时候倒是统一露出了震惊的神情。之后的几天,祝萝消沉了很久。
陈虞渊的影卫还没有全部撤走,据说是要看护到陈志舟离开山城为止,可祝浔看着房顶上时不时划过的一道黑影总觉得堵得慌,像是睹物思人一样。
夏元的腿伤不轻,位置又不怎么方便自己上药,祝浔和李安便轮流着给他换药。这天祝浔正从前屋抱着药箱准备换药,一辆华贵不凡的马车忽然停在了墨斋屋前,徐尾捧着个大肚子晃下了马车。
祝浔以为知县又来刁难他,扔下药箱就冲出了门,却差点撞上正在卸货的下人、以及他们手里夸张无比的巨大匣子。
“什么东西?!”
“这是第一年的俸银哈,”徐尾搓着手站在门前,跟祝浔隔着这个大匣子解释,“加上了这几年物价上涨折算的银子,还有下官的一些补偿,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侯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祝浔看着他抽了抽嘴角,胃又有点反应了。
“啊,不多说,不多说了。”徐尾瞧出对方的嫌恶,躬着身子往外退,“清单下官列在这张纸上了,请侯爷过目,稍后还会补上之后几年的俸银。”
闻讯而来的李安被他胡乱地塞了一张纸,抬手一抖,纸轴呼啦啦直接拖到了地上。
祝浔:“……”
旱的时候旱死,涝的时候恨不得把他墨斋都淹了,陈虞渊这是给他下降头了吧。
之后的一下午都打烊了,匣子太大,侧着贴墙才能勉强塞进屋子,祝萝指挥几个府衙下人把箱子里的东西搬到院子里,祝浔和李安凑在一起研究那份长到夸张的清单。除了俸银之外,还附赠了米面油盐、各类画册书籍、以及华丽炫目的玉石。
“李安,你说我这算不算受贿?”祝浔非常认真地琢磨着。
“这些应该是小王爷看过的,大约是在许可范围内的。”李安有些奇怪,“你不是以前很喜欢金玉珠宝的么,尤其是那种又大又亮、戴在身上很打眼的……”
祝浔脸上一烧,飞速地打断了他,“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的,”李安摸了摸下巴回忆道,“你变化太大了,我出征回来以后差点认不出来,之前明明又娇惯又傲气的——”
“忘掉忘掉!全忘掉!”祝浔跳上去捂住了他的嘴,紧张兮兮,“千万别跟别人说我以前啊!”
李安不解地眨了眨眼,拉下他的手,“跟谁说?小王爷?”
“哪壶不开提哪壶!”
“是吗?”李安更加不解了,“可他已经在府衙,不会回来了,我也说不着啊。”
“……”
“李哥,”祝萝从院子里探进头来,一针见血道,“这句才是真正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
-
再三嘱咐李安一定要选择性失忆,祝浔这才提着药箱去给夏元上药。
不知怎么回事,夏元的伤口总是反反复复地开裂不见好,祝浔想请郎中来瞧瞧,每次都被夏元搪塞了回去。小心翼翼在伤处均匀地抹好药膏,祝浔松了口气,轻轻将他的腿放下。
“不疼吧?”祝浔笑了笑。
夏元摇了摇头,眼睛亮亮的,“祝爷跟看着不一样,是个很细致的人哪。”
“啧,细致啊,”祝浔收拾东西的手一顿,有些沧桑地叹了口气,“爷年轻时也是表里如一的。”
“诶?”夏元愣了愣。
“毕竟跟萝萝可是一个娘胎出来的。”
夏元的视线不由自主投向屋子里面容清丽、皮肤白皙的少女,眨了眨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热度刷的一下就起来了。
“但、但我觉得祝爷现在这样也不错,看着就健康。”夏元悄悄戳了戳他肌肉鼓起的胳膊,少年瘦白的手指在蜜色的肌肤上很是显眼。
“哈哈哈,我也觉得。”祝浔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把那小身板拍得上下颤动,“走啦。”
“呃——那个!”
祝浔停下来转回头,夏元明显还没想好措辞,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恍然记起,“啊……就是……啊对,这个门闩好像有点坏,晚上漏风。”
祝浔低下头看着那个门闩,共处一室的那一夜回忆呼啦一下就涌了上来,那双浅眸中闪跃的温暖与光泽时至今日仍然让他胸中酸胀。
掰坏了怎么他也没换呢,那几天他怎么睡的觉啊,怎么过得这么糙……
“小王爷……吗?”
“啊。”祝浔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回过身,“我说出来了吗?”
“祝爷,你最近一直都在念叨他啊。”夏元满脸写着无奈,“这么担心为什么不去看看,他还在山城呢。”
“担心?我没有啊。”祝浔摸了摸鼻子,扯开话题,“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你外公这案子一翻对陈志舟肯定不利,他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妥协?”
“你怀疑他还有后手?”
“嗯,或者又使了什么阴招。”祝浔颔首,“人证物证……要使阴招该怎么使呢?还是说去提醒他一下?”
夏元听了他的话微微一怔,垂下头咬了咬唇。
“算了,他大概费了不少劲儿才把陈志舟从我身边撵开,要是我再回去找他岂不是都白费了。”祝浔耸了耸肩。
“不,我还是搞不懂,”夏元不解,“你看上去也不想离开他,那么还是像以前一样不行么?”
“当然不行,我跟着他去复仇了,墨斋怎么办,你怎么办?我放心不下,也赌不起。”
“……”夏元愣在了原地。
“还有萝萝,我也不可能扔下她不管,更不会带着她以身涉险。”
他不再是上一世孑然一身的一人,可以毫无顾忌地大展宏图,只要圣上愿意为父亲翻案,剩下的他可以让步。
祝浔说完长长地出了口气,打开屋门要离开,却冷不丁见祝萝就站在门外。
“所以还是因为我对不对,”少女眼里闪烁着水光,声音似有哭腔,“十年前是我拖累了你,现在还是我!”
“说什么蠢话,你是我妹妹,”祝浔无奈,抬手朝着她就是一个脑瓜嘣儿,“这不叫拖累,这叫牵绊。”
“唔……?”
“让你幸福就是我活着的意义啊。”祝浔揽过她的肩膀,笑容温暖,使劲儿揉乱了她头顶的发丝。
“……”祝萝红着脸捂着脑袋,跑开两步,冲他做了个鬼脸,“笨蛋阿兄!”
午后的院子里落满了阳光、笑声与欢愉,夏元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一片静好,有些苦涩地笑了起来。
祝萝是他的妹妹,能无条件被保护。可他呢?他是个什么人,又有什么资格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有待和付出?
他能做什么呢?
夏元看着自己的伤腿出神,直到窗户笃笃地响起。
“小夏元啊,”古灵精怪的仲秋探进脑袋,“口技还学不学?今天是学狗叫哦。”
夏元看着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能做什么了。
“那个、那个,有件很重要的事要麻烦你转告小王爷。”夏元拖着伤腿往窗边走,他走得太急,刚上了药的伤口又有些出血。
“哎,我都不当值了,不想听啊……”仲秋的脸立刻耷拉下来。
“很重要!”夏元拽住他的领口摇晃着,“那把□□不是证物!是我为了吓唬姚集他们自己锻的!”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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