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交心
庭院回廊曲折蜿蜒，最靠里的一间客房便是谢行阶处理公务的地方，此时的他全神贯注的看着书信，被清脆的叩门声打断思绪，抬眼见门外的王晴欢，“今日怎么来了，公务繁忙，一直也没什么机会和你好好聚聚。”
“无事，昨日还算是小小聚了一回，今日我就路过，顺路过来的和你道一声。”王晴欢也没有打算进门，不想打扰到谢行阶，“你忙吧，等你有空了，我们再聚。”
“你路过是准备去哪里。”谢行阶匆匆放下手中的信件，盖上几本书，起身捋直腹间衣物的褶皱，“今日陪你走一遭吧。”
“啊”王晴欢嘴角微微抽搐，总不能说来找小郡王套话的吧，得想个完美的理由，“就打算去书肆看看，今年闺学要选三名生徒，得多选几本书籍。”
“书不在多，在精，正好我帮你选几本吧。”转眼间，谢行阶已准备就绪，出门走在了王的身前，见她神色发楞，“怎么，不愿意我和你前去。”
王晴欢回了神，却也不作答，莞尔一笑，默默跟上，选书的情景还是和当年一般，启蒙的书也都是谢行阶帮着选的，也是这句“书不在多，在精”。
谢行阶嘴角微微上扬，故意慢下脚步，迁就身侧姑娘的步子。
余杭街头，一群满脸横肉的汉子将瘦弱的书生模样的人团团围住，“赵航，谁让惹到不该惹的人，这只手爷爷们替你还给他赔罪。”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人群中一个少女攥着拳头，脸上满是纠结。
原是崔知意今天到街上问兵器铺的事情，在城中四处奔走时，遇见一群糙汉二话不说把一个小摊子砸了，摊前的书生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一拳掀翻在地，地上一片狼藉，书生伸手想去护书，不想被其中一糙汉踩住，糙汉来回扭动后脚跟，书生痛苦的叫出声，额间出现了许多细汗，身子往手的方向蜷缩一团。她本想挺身而出，可是如今多事之秋又怕招来是非。
“住手，在余杭闹市中生事，你们不怕府衙官差巡视吗？”略显威严的语气却引的糙汉们大笑，片刻后少年艰难地拨开人群走出。
“我哥就是官差，这余杭除了官，还没有我不敢惹的。”为首的大汉不屑的笑着，“你这娃娃看这架势要一打一群不成。”
崔知意盯着仗义直言的少年，这，这不是杜与棠么，又听少年说“虽然我打不过你，你们如此践踏律法，欺负无辜书生，我不能坐视不管。”
“什么身份呀，你管得着吗？”大汉狠踩着地上的书，挑衅道。
“只要是在这方土地的国民，上至皇上，下至平头百姓都管得着，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你们又是何等身份居然敢凌驾天子之上。”杜与棠抬头挺胸，义正言辞地反问大汉。
“真的是狗拿耗子，兄弟们速战速决，别让这个人再说话了。”大汉有些气急败坏，本来今天砸个场子，废了他一只手就可以交差了，又蹦出了一个少年，还口齿伶俐，可不能再说下去了。
杜与棠丝毫不惧威胁，开始向围观群众鞠躬，“乡亲们，我们都是万松书院的书生，此事我一定会告诉我们院长，报官处置，麻烦乡亲们做个见证，到时候在衙门为我们作证。”
一个戴着头巾的大汉急忙走到带头人侧边，轻声在耳边说道，“大哥，万松书院惹不起呀。”
带头大汉一把推开，“拿到钱就离开这里，万松院长还能管到其他州去么。”随即恶狠狠的对少年说，“你今日也别走了，兄弟们，一块打，往死里打。”
一记闷声扁担狠狠砸下，冲杜与棠而来的大汉倒下吃痛地喊着，崔知意还是出手了，如果因为自己畏畏缩缩，有人蒙灾，心里肯定会过意不去，更何况祖父常常教导自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便找附近的围观百姓借了一把扁担，伺机而动。
“这哪来的小妞，倒是凶得很，爷来会会你。”为首大汉看这架势，必须自己出手了。
如果恶霸有持武器可能还能多几个来回，可惜只是唬人的空架子，被崔知意三下五除二打得哭爹喊娘，“不经打。”抬头便看见杜与棠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赶紧放下扁担，收拾了一下衣角裙摆。
周围百姓疯狂鼓掌叫好，这群恶霸终于被收拾了，真的是皆大欢喜，除了崔知意本人，一句“等崔女侠出手好久了，与棠在此多谢崔女侠相助。”窘迫立刻占据了原本伸张正义的快意。
崔知意气鼓鼓地别过脸去，回了句带着气的“又不是救你。”
“本意并不重要，小生先将赵兄送去医馆，再去衙门报案，请崔女侠帮忙镇住这群恶徒。”杜瞥见趴着的赵航护着受伤的手艰难起身，说完快步架起赵的胳膊，这手需要尽快找医馆救治，怕留下病根影响明年科举。
“他日，我赵航会报答二位的。”赵航咬牙坚定的话远远的传入崔知意的耳中，她没有多想，操起地上的扁担拍向意欲逃跑的某个恶徒，嚣张的说“还敢不敢跑。”
一群恶徒顾不得颜面，一改之前张扬跋扈的神态，全跪在地上大嚎：“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姑奶奶饶了我们这些小人吧。”
这等丑态恰巧被路经此地的王、谢二人看见，一位手握扁担气势逼人的姑娘面前跪着一群磕着头求饶的壮汉，还有一片百姓的叫好声。不解何故的王晴欢就近问了百姓得知，崔知意替天行道的前因后果，不忍笑出声，身侧的谢行阶依旧云淡风轻，随着王晴欢走近崔知意的视线范围。
“晴欢你怎么来了，谢兄也在，这群恶霸断人财路还想废了别人一只手，也不知谁给的这么大胆子。”崔知意因着王晴欢的缘故还是给了谢行阶几分好脸色，自己家总归就那么几口人，一直查个没完，自己还不好说些什么。
“崔姑娘不愧是将门之后。”寡言少语的谢行阶突然夸奖，语气平淡又和素日里说话一般，并无特别。
谢行阶轻描淡写的一句赞扬，把崔知意吓得够呛，“不敢不敢，有辱家门。晴欢你和谢兄要去哪，我得在这里等待衙门的官差，就不陪你们去了。”言下之意就是，赶紧走，我怕他又来查我。
王晴欢心领神会，“我们去书肆，你忙完了可以过来找我们，我们这就先走了。”说完，领着谢行阶走出人群，崔知意看着二人走远偷偷松了口气。
出了人群，街道稀稀疏疏几个人，大部分都在刚才的人群中看戏，谢行阶慢步走着，心平气和说道：“你的好友好像很怕我。”
王晴欢脚步顿了一下，故作轻松的说，“许是不太熟悉而已。”
“她知道我在查崔家，你也知道，对吗？”谢行阶语气不咸不淡，似乎早就看穿一切，平静的陈述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今日你来也是为了套郡王的话，此时的颜小姐应该已经都问到了。”
“你都知道了？”这一切行为被看破的心惊让她停下脚步，难道她自己只是对方面前的跳梁小丑。
“我知道，但是我想让你自己查，自己想，慢慢跟上我，而不是让我等你，我已经等你八年了。”谢行阶放缓脚步却没有停下，眸中明暗难辨。
谢行阶是王晴欢那段时间唯一的玩伴，反之亦如是，谢行阶超出常人的聪慧，小小年纪就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只有王晴欢愿意一直陪着他读书写字，也愿意听他的教导，从不抱怨，知心的玩伴有一个足矣。二人约定好的长安之约，谢行阶等了八年，王晴欢当年信誓旦旦地承诺没有实现，他开始害怕，害怕失去那段时光里所剩下的唯一好友。
她心里何尝不想跟上，生活有太多的但是了，十五岁那年正好可以参加生徒考试，可是父母兄嫂诓骗她归家后看亲导致她错过，无奈耽搁了三年，这些话现在说起来都是借口，深吸一口气，既然往日之事不可追，那么这次，自己一定要跟上。她跑上前拽住谢行阶的袖子，“这次，我一定能跟上你的，谢少卿。”
谢行阶顺势将手背到身后，语气柔和，“那要跟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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