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陆晚原本还有些担心他体内的媚毒没解该怎么办。
但显然,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刚进了屋,程厌非晕沉沉的,倒头就昏睡了过去。
陆晚怕他又着凉了,干脆费劲把他扶到了床上,为他盖上棉被,自己则裹着轻裘坐在一边,闭目假寐。
第二日,晨曦微光,陆晚顶着黑眼圈一片绝望,脸色十分难看。
这才刚穿过来,就两晚没睡好,她怀疑自己要猝死了。
银星推屋进来的时候,差点没吓一跳。
自家的郡主衣衫不整,满脸的沧桑,而那位不受待见的郡马爷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睡在床上。
谁不知晓郡主讨厌极了他,现下这是……
银星带着疑虑帮伺候郡主更衣,待郡主坐下小口喝粥时,她才壮着胆子问道:“郡主,今日仙门有座谈会,不知郡主可要参加?”
陆晚点了点头,声音懒洋洋的:“去呀。”
银星又瞄了一眼还在睡觉的程厌非,问道:“奴婢去把公子也叫醒吧?”
陆晚摇了摇头:“不必了,他也折腾了一夜,让他休息一会儿吧。”
折腾了……一夜???
银星目瞪口呆,她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瓜?这是她配吃的瓜吗?
陆晚喝下最后一口粥,轻声道:“那我走啦。”
银星回过神,忙道:“奴婢去备车。”
备啥玩意儿??
陆晚简直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虽说清溪垣有十三座峰,确实地势庞大,但敬师堂和弟子们的居所都是同处主峰,就这么点路都要备车,这位郡主还真当自己是游山玩水来了吗。
想到往后她真的被程厌非削掉了波棱盖,再也不能走路的时候,陆晚觉得一阵恶寒。
“不了不了,我走去就好,一日之计在于晨嘛。”说着陆晚便起身准备出门。
银星追到院外时,陆晚已经跑出老大远了。
待她们走后,屋里恢复了寂静。
程厌非睁开了眼睛。
他其实很早就醒了,但昨夜吸收流花香用了太多的力气,现在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提不起劲。
他听着院落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坐起了身。
四方的黑木桌上留了一碗满满当当的菜粥。
程厌非抿了抿嘴,冷漠地挪开视线看向窗外,陆晚的背影很清瘦,瘦得略显单薄,与那张微微圆润的脸蛋不大相符,反而有点像……
他愣了愣,想到记忆中那个少女牙子。
陆晚觉得自己没睡着,天蒙蒙亮便出发去敬师堂应该算是最早的一个。
没想到等她到的时候,敬师堂已经乌压压坐满一片人。
她一进去,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都盯在她脸上。
“不好意思啊,我迟到了。”陆晚有些尴尬。
比起她迟到,她说抱歉这句话更让人觉得惊悚,大家的视线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这位郡主是脑子烧坏了吗?”
“她刚刚真的说不好意思了?不会是我听错了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她失恋伤心过度,一时脑子没拐过弯?”
“话说……她什么时候脑子拐过弯?”
一时间敬师堂内探讨声一片。
看来无论什么世界,八卦是人类的本质。
陆晚一脸正直地装作没有听到,直到最上方的仙尊放下书籍,朗声说了一句:“落座。”
周遭的声音才渐渐微弱下来。
陆晚不知道坐哪,望了一圈,只看到两三个空位,便坐到了祈修的前方。
刚落座,她就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后脑勺。
陆晚往后看了一眼,发现祈修目光清明,好似只是顺势落在她的眼里。
陆晚便笑了笑,又转了回去,往旁边瞅了瞅。
旁边,江尽见她看过来,不屑地低哼着翻了个白眼。
这人可真幼稚。
“陆芷,程厌非呢?”上方传来的声音充满了威压。
陆晚坐在前排,这位置离仙尊太近,压力满满,她不得不抬头看他。
“仙尊,程厌非病了。”她回答道。
对方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毕竟,她将程厌非关押在水牢的事情早就传遍整个清溪垣了。
陆晚知道,当时有许多仙长去为程厌非讲过话,但这位仙尊却一次都没有去过。
这位仙尊号称太清仙尊,和大多数仙侠剧里的差不多,白衣飘飘,犹如谪仙,眉宇间透露着让人不敢违逆的威严。
总之就,挺严肃的。
书里描写过,太清仙尊在清溪垣平时只传授六道知识,但具体实操都是由学生分别在六座峰自行选择学习。
他的定位就相当于公共课老师吧。
陆晚这一进来,仿佛打断了他情绪满满的讲话。太清仙尊顿了顿,将目光从台下一一扫过,这才接着道:“往日这个时间段应该是你们例休回家的日子,今日我将你们传唤至此,你们可有怨言。”
陆晚心想,这谁敢说有怨言啊,果然台下鸦雀无声。
太清仙尊继续道:“想必有些弟子已经知道近期有隐居散修频频失踪的事情了。”
台下立刻有弟子附和道:“听说是曾经被灭族的温寂族重新现世!”
太清仙尊点了点头:“当年战局过于混乱,有潜逃者也不例外,你们需记得温寂族都是没有感情的怪物,他们的血液里流淌的就是残暴。所以若是遇上,切忌不可留情。”
“它们最会装弱,欺骗善者的同情。”
有人插话道:“可仙尊,我们要怎么才知道那就是温寂族人?”
太清仙尊目光沉了沉,掠过底下的弟子:“温寂族人天性凉薄,很难动感情,若是有日起了爱欲,便能看到心口盛开的扶桑花。”
哦凑,这也太劲爆了。
台下瞬间沸腾起来。
“仙尊,你怎么知道的,莫非……”总有这么几个不要命胆子大的弟子要讲荤话。
果然,太清仙尊眉头一蹙,愠怒道:“一派胡言!”
他讲话时声音其实不重,全凭的威压。
就这么一句,那弟子瞬间汗流直下,险些趴到地上去。
见状,其它弟子便不敢信口开河了。
又有人犹豫着问道:“温寂族可以杀掉吗?”
太清仙尊张了张嘴,刚要回答,敬师堂门口又出现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那人个子很高,却有些清瘦,蓝色的校服穿在身上,感觉尤为单薄。
高高束起的马尾看起来很有少年感,但那双黑溜溜的眼神却瞧得他有些不痛快。
太清仙尊皱了皱眉:“程厌非,你迟到了。”
程厌非作了一揖。
他不耐烦地瞥过视线:“还不快落座。”
程厌非听话地点头,走到陆晚身边坐下。
凛冬已至。
其它弟子都是在校服外披上轻裘抗寒,陆晚更是浑身裹得严严实实,而程厌非却只一件薄衣,进屋的时候带入一股寒气,将整个敬师堂的温度都带的冷了不少。
他一坐下,陆晚就被冻得缩了缩脖子。
小声地问道:“你怎么不披一件厚衣裳过来呀。”
程厌非的骨节被冻得绯红,他将手攥成虚拳揣进了袖兜,垂眸道:“前些日子全被郡主烧了。”
陆晚:“……”
这么尴尬的嘛。
陆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把偷偷揣在怀里的汤婆子偷偷渡了去。
温暖的汤婆子入了手心,原本冰寒的指尖微微有些发痒。
程厌非抬眸看了她一眼。
太清仙尊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视线:“晚来就不要嘀嘀咕咕讲小话,有话回屋关上门由得你们说个够。”
这话一出口,台下瞬间便笑作一片。
陆晚脸红了红,心想这仙尊讲话可真难听。
太清仙尊的目光在程厌非身上顿了顿,很快挪开,继续回到方才的话题:“温寂族当然可以杀。但他们狡猾多端,族中有一种功法叫金蝉脱壳,可以把真身安置在安全隐蔽的地方,由分体来人间作恶。我们中,就极有可能混入了这些东西。”
下面一片哗然,纷纷面面相觑。
太清仙尊继续道:“当然,我们中有没有温寂族不一定,但却总有那么一些人,资质差,修得不伦不类,八字原本就极阴,心思还多,小心走火入魔。”
陆晚愣了愣。
原本听前面她还以为在点名批评她,但八字极阴?陆晚看了看身边的程厌非,他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太清仙尊,嘴唇呡成直线,下颌绷得有些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晚记得书里就写过程厌非八字极阴,易招恶鬼。
这原本是事实,但她也知道,程厌非实际上是一个很努力的人,按理说这天底下应该没有老师会讨厌努力勤奋的学生,但这仙尊却总是针对他。
陆晚有些不开心。
好在这场座谈会没有讲上很久,太清仙尊并不是喜欢拖堂的人,主要还是告诉大家例休需要延后几天,说完便散会了。
陆晚早就听得耳朵长茧,刚准备随着人流起身离开,便听太清仙尊的声音又幽幽传来:“程厌非,先留下。”
程厌非顿了顿,作揖停下了脚步。
太清仙尊看向她,陆晚没办法,只能先出去。
青铜门重重阖上。
程厌非抬头便听到太清仙尊的声音带着极大的威压冷幽幽地传来:“你昨夜去哪了?”
程厌非险些被那瞬间的威压给压到跪下,他咬牙抬眸:“弟子与郡主在一道。”
“呵。”太清仙尊冷笑一声,忽然拍案而起,“别以为本尊不知道你们院里的事,只是平日里不惜的管,郡主是后半夜出的山,我问你前半夜在哪?”
不等程厌非回答,他接着道:“昨夜山下农庄死了农夫,这事可是你做的?”
程厌非问道:“仙尊是怀疑我?”
太清仙尊嗤笑道:“那农夫曾与你勾栏里的母亲厮混过,这么巧,现在死了,不该怀疑你吗?”
程厌非倏然抬头。
“程厌非,你虽是小侯爷,该守的律法却不能不守。”
程厌非不说话了。
太清仙尊走下阶梯看他,却蓦然看到一双漆黑的瞳仁。他就那么定定的,不含任何情绪地盯着自己,周遭分明没有任何杀气,但就这么一瞬间,他觉得那眼神仿佛夏日里的毒蛇,滑溜溜地从自己脖颈划过。
他甚至怀疑程厌非下一瞬间就会动手,他下意识地按住拂尘。但程厌非没有,他只是闪了闪眸光,平静地陈述:“弟子下山是领了符令宗的任务下山置办黄纸,不料路上被人掳走,然后……”
他顿了顿继续道:“然后被下了药。此事有符令宗的长老和郡主为证。”
被一个不成气候的弟子的眼神给镇压到,太清仙尊面色说不上好,听他如此这番说的也没什么纰漏,他心中不痛快,却也说不得什么,只能道:“我会去核实,但这不代表我怀疑你是错的。”
“你且走吧。”
他挥了挥手。
程厌非目光沉了沉,往门外走去。
青铜门缓缓打开时,他忽然驻足,回头问道:“仙尊,昨夜下山的不止我一人,祈修也下山了,为何你单单只问我?”
看着太清仙尊沉着脸说不出话,他也说不上痛快不痛快,作了一揖,便推门而出。
屋外又凄凄落起了大雪。
程厌非松开攥紧的手,看向自己手心的掌纹。
只凭这就断定他的为人吗。
他自嘲地笑了笑,走下台阶。
两道梅香暗涌。程厌非踩在雪中,脚步顿了顿,往旁边看了一眼。
几步远的石阶旁,一个少女正哈着气,在白雾中冻得涩涩发抖,见到他出来,她笑着甩了甩发上的积雪:“程厌非,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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