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漫长的时光（上）

漫长的时光在炮火声中开始。

苍朝集结了他所能集结的一切火炮部队开始对法兰福克城进行炮击。作为回应，我们的火炮部队也在城中阵地开始轰击敌人的阵地。双方各有损失，但大体上是我们要损失更多一些。

苍朝可以使用更多的重炮。他们趁着都灵公国不备的时候，派出潜伏部队将这些重炮缴获，使得都灵公国如此迅速的灭亡，也导致了现在中土联军只能被动挨打。

火焰和硝烟在城中的各处出现。所有士兵几乎都被染黑了脸，不停吐着蹦入口中的尘土，忍受着地动山摇般的震动。

随着炮火间隙，所有人都明白，真正的战斗即将开始，士兵们不得不强打起精神，眯着眼，警惕着烟雾外的一切。

敌人开始发起全线进攻。

枪声开始响起，两种不同的语言开始充斥这一片天地。

敌人冲击，我们坚守，直到一方彻底被消灭。

由于前几天的战斗，红水银储备急剧下降，蒸汽装甲骑士部队不得不退下主战场。

使用普通的蒸汽动力机的装甲部队成为了守军的主力，它们成为一个又一个坚固的小型移动堡垒，配合着守军抵挡着敌人的冲击。

敌人的蒸汽技术同样不可小觑，他们将一些民用蒸汽机车改造成装甲车，出现在了前线。

巷战因此变得异常残酷，原本繁华的法兰福克城一去不复返，在双方的战斗中变得越来越颓败。有的阵地失守，有的阵地被夺回，规整的防线逐渐变得犬牙差互。

雪天在法兰福克城巷战开始的第二日。在雪中，敌人仍然坚持不断地冲击着城中的防线。可能因为敌人适应这种天气吧。

守军则依托加固的建筑和街垒顽强地抵抗着苍朝军队的攻击。

初期，不熟悉大型现代化城市巷战的双方很快出现了大量的伤亡。不过再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后，战斗的两方都开始适应了现代化城市，这个新的战场。对每一个战略要点，双方每天都展开了殊死搏斗。

时常异手的阵地上堆满了没有来得及处理的双士兵的尸体，一副惨烈的地狱绘图在这冬天出现在人间。

好在由于气温低，没有引发瘟疫。在双方有一点空闲的时候，还是会选择掩埋尸体，或者撒上一点石灰粉来防止尸体腐败造成瘟疫。

下雪对于受了伤或是生了病的士兵来说是最难以忍受的天气，仅次于暴雨天。这种天气是十分折磨人的。

不断被剥离的热度让体温持续下降让受伤的士兵们不得不裹上厚厚的毛毯，然而降雪会打湿毛毯，湿乎乎的感觉没有人能够忍受，更不要说是伤员了。

卢登.冯.道夫是莱茵王国步兵军团第二十五师的一名医疗兵。他毕业于莱茵王国国立学院的医学院，也是一名容克贵族。

做为王国古老的军事贵族，按照传统，他从小就被家族的教师培养了军事技能，但显然他的父母从未想过他会用到这些技艺。

和平了上百年的中土，在蓬勃发展的同时，也消磨了曾经的战斗意志。

为了响应祖国的号召保家卫国，在这一场战争爆发后，他选择了离开安稳的生活参军。

他的本意是成为一名战地医疗兵，战斗在战场的前线，然而他的父母的担忧，托关系让他当上了一名后方的医疗兵。

对于这个情况，起初他是很烦躁和懊恼的，在他的印象中，战争似乎是一件光荣的事，用枪械击毙敌人，为国负伤，是多么英勇的举动。

不过接连几天的战争让他充分地认识到战争的残酷和自己的幼稚，哪怕是位于后方的地方也没有让他在感觉到安全，现在，他也不知道父母的当初的决定是好是坏了。

由于敌人迅猛而不计代价的攻击，前线很快被击穿了数个缺口，敌人从这些缺口鱼贯而入，一些相对安全的后方就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前线，他如愿地拿起了枪械与敌人交战。

为了将缺口尽快补全，他所在的部队被下令驻守在图书馆。士兵们立刻日夜兼程，在不断消灭敌人渗透的小股部队的同时，向着图书管方向前进。

在经过几天的战争洗礼后，他很快成长为一名老兵。被指挥官派到图书管防线的前沿担任战地医生。

此时，他正穿梭在战壕通道内开始救治伤员。然而由于伤兵过多而医疗兵和医疗物资和休息空间由于敌人的猛烈攻击而过少，部分的轻伤员只能在外围的战斗战壕中休息。

这些战壕为了提高士兵在炮击中的生还率，所以宽度较小，而且曲曲折折，并不能为伤员提供很好的休息，但至少相较于危险的街垒和地面阵地还算是一个可以修养的地方。

刺骨的寒风吹拂着卢登的军用大衣上的绒毛。即便卢登的速度再快，也仍然有伤员在这个寒冷的雪天中迎来了他们的永眠。

他在给这些逝去的战友做过简陋的祈祷后就让跟着并保护他的护卫将战友的尸体草草地用本来是作为被子的皮革毛毯包裹住，让路过的士兵帮忙移动到了战壕附近的临时墓地。

不一会，几枚炮弹带着刺耳的破空声而来，这些被苍朝俘获的火炮开始日常的攻击。卢登和随行的军人立刻蹲入战壕，埋下头，死死地抵住战壕的侧壁。面对炮火袭击，你只能做到躲在战壕里，并向灵主祈祷。面对这种人类暴力的展现，人类自身是无计可施的。

炮弹掀起尘土将卢登掩埋，他奋力爬了出来，将身上的尘土抖掉，将不慎进入口中的泥沙吐出来。

“该死的战争。”

他骂了一句，看了一眼没有爬出的护卫，将尘土刨开，看到他闭上的双眼，颤抖着摸了摸他的脉搏，没有了。卢登有些伤感地将他的尸体包裹毯子中，低下头，念咏了几句上典中的话语，默默地继续独自向接下来的战壕走去。身后有闲下来的士兵站起身将他留下的尸体移动走。

数天中，他看惯了生死，越发对这突如其来的战争感到烦躁。问候战争的亲人，也许这是每一个中土联军的心声。在科技高速发展的如今，太多的人对未来充满了期待，然而这样的期待很快就成了一部分人的幻梦。

“去你的，该死的战争，该死的苍朝。”

卢登一边骂着，一边前进。护卫是他在这里最亲密的战友。

这名护卫是一个平民，为了挣钱才来参军的。

起初，卢登很鄙视这样的人，因为那时的他还认为战争是一场通过战斗获得光荣的神圣之事，怎么能是挣钱的道途？然而在几天中的战斗，他明白过来，为了挣钱参军，何尝不是一个充满着勇气的决定。

何况他真的只是为了挣钱吗？有那么多的方法可以挣到比这多无数倍钱的工作不去，反而来到这里，这个与死神相伴的地方，离地狱最近，天堂最远的战场。

在聊天中，他知道了他的家里有一个得了肺痨的妹妹。感谢科技的发展带动了医学的发展，肺痨有了治愈的希望，他希望在这场战争中立功，挣到治疗的钱，当然还有地位的提升，要知道哪怕再有钱没有相应的地位，也是无法进行治疗的，甚至连门路都找不到。卢登不知道为什么选择了让他当自己的护卫。

作为一名容克贵族，他已经不在乎在这场惨烈的战争中立功。也许不该让他跟着自己。卢登擦掉了不慎流出的眼泪。只要能活着回家，父母和周围人祝贺的礼金就足够救治得了肺痨的人，再加上他父母的贵族地位，想要救治一名患有肺痨的女孩并不是什么难事，等到战争结束，只要等到战争结束。

不过这一切都掩埋在刚刚的那一段战壕。而这样的悲剧继续在这里发生。

他独自前行着，如果能活着回去，他想，一定要带着他的妹妹来到这里，来到他哥哥牺牲的地方告诉她，他的哥哥是一名多么英勇的士兵，卢登发誓，他要用尽毕生所学来讲述一段传奇士兵的故事。

他默默地救治着伤员。他拒绝了指挥部继续派遣护卫的帮助。他知道，现在正是缺少兵力的时候。敌人的突然袭击必须要被挫败，但他们也不能依靠援军。

“该死的战争，去你的！”他继续骂着，继续前进。他明白了医疗兵的作用，不是让更多的人再次投入战斗，虽然这是不可避免的；医疗兵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能够活着回去，活着见到他们的家人。火炮和枪械的声音此起彼伏。

“去你的，该死的战争！”

然而这就是战争，他的发泄也不过只是一时的。没有任何和平是建立在虚假的协商之中，一切真正的和平都是建立在一场场的战争之中。更何况是这种争夺生存空间的战斗？

卢登抛下心中的烦闷，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这样的事情还有多少呢？就像是这世上的尘埃一样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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