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故国新人

　　很久以后宛央再想起那一年的事情，总觉得一切都发展的那样快，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萧源在领军出征后不久就大败夷国，并与夷国国君订立盟约，约定十年内互不侵犯。之后萧源便以新帝昏庸残害忠良的名义举起义旗，号召天下讨伐无道君主。

                  盟军在涿郡举行誓师大会，推举秣陵侯萧源为统帅，集结十万军队南下讨伐永朝。刚刚还沉浸在打了胜仗的消息中的少帝惊闻此变故，急忙派出赵泽去催促宛国的援军，然而赵泽抵达宛国京都后才惊闻永朝皇后并不曾归国。

                  然而宛国国君还是借出了国中的三万铁军精锐，由洛长风与四皇子宛夙率领前往驰援京师。接到这个消息时，宛央正在萧源身边，自从离开帝都她就带着微芷乔装改扮追随萧源一路到了北疆。

                  “父皇他居然派出了铁军？”她惊讶的问萧源。

                  萧源脸上难道露出焦虑的神情，“不错，赵泽不知用什么方法说服了国君，或者是为了你失踪的事情。”

                  宛央眉尖蹙起，“铁军虽然人数只有三万，但是宛国最强的精锐，以一当十并不是谣传，而且四哥向来是所有哥哥中最精通用兵的，早知如此我便亲自回去一趟向他说个清楚了。”

                  萧源神色一动，“宛国四皇子？你与他私交如何？”

                  宛央想了想，摇头道：“四哥为人极是刚正不阿，所以才会成为铁军的统领，就算我去劝说他他也不会帮着我们的。”

                  “那洛长风呢？”

                  “洛叔叔虽然很和气，但是……”宛央抬起无助的眼睛，“眼下我们做的事是谋朝篡位，就算是洛叔叔也不会赞同的。”

                  萧源捏紧了拳头，本来以为宛央不回宛国就可以将借兵的事拖延过去，谁料帝都居然久攻不下，更派出赵泽去了宛国，若是半个月内再无法攻陷帝都，待到宛国的精锐之师来援，恐怕就……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宛央留意着他渐渐严峻的神色，小心地问。

                  萧源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一名副将忽然冲进来，“侯爷，不好了，二小姐不见了！”

                  萧源心头一紧，立刻跟着那副将出去了，将宛央一个人留在军帐内。早在萧源举事之前，平邑王萧同就暗暗部署，将妻女都送至军中，自己却留在帝都内掩饰这一事实。萧今缨知道此事后，曾大哭大闹着不肯离开，还是被萧同强行送出来了，这几日她显是一副已经接受了事实的样子，每日只老老实实待在帐中，所以秦夫人也放松了警惕，未曾想只是一个不小心，她竟不见了。

                  眼下萧源的十万大军驻扎在离帝都不远的安城，以萧今缨的性子，定然是回帝都去了。然而萧源派出了上百人沿途追寻，却始终没有寻到她的踪迹。

                  傍晚才回到主帅军帐的萧源一脸疲惫，宛央忙迎上去接过他的斗篷，“怎么样了？”

                  “没有找到。”他简短的答。

                  宛央浅笑：“其实这样也好，你不是早就决定举事成功后放他们一起离开吗？今缨如今八成是去找李璟了，只要到了皇宫就没事了。”

                  萧源身子一震，随即恢复平静：“是啊，你说的不错。”

                  宛央分明看到他眼中有什么她无法理解的情绪一闪而过，然而萧源之后的举动都再正常不过了，她也打消了心中的疑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宛国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怕是再过半月就能到这里了。”萧源刻意转移了话题。

                  “啊？”宛央的注意力果然都被吸引到这件事上面了，“那么，你要怎么做呢？”

                  萧源忽然落寞的笑了，“你不用怕，自古成王败寇，若我败了，”他闭了一下眼睛，“不过是死得其所，没有人知道你曾来过我这里，就算有人借此生事，你大可说是我命人挟持你，到时候你还是做你的永朝皇后……”

                  她的眼泪不争气的涌出眼底，微凉的手指堵上了他的唇，制止了他要继续说下去的话。“你怎么能这样，宛央既决定了要跟你走，就要无论生死都在一起，倘若你败了，我们就寻一个世外桃源共度一生，好不好？”

                  萧源轻轻拉下她的手，“与你共度一生，自然是好的，可是他们要怎么办？”他的手指向营帐外，“那些将士为了我的一句话跟随我走到今天，倘若作为主帅的我抛下他们，怎值得这些热血男儿为我拼尽一身血肉的情谊！”

                  “子恪……”

                  “我萧子恪虽算不得英雄，但也不会战败后苟且偷生，自走上这条路的那天，我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男儿当顶天立地敢作敢当，若非如此，”他重新牵起她的手放到心口处，“怎值得长乐公主倾心相随？”

                  他永远都是这样，可以用最简单的语言击中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让她心乱如麻。萧源的军队虽在人数上占了优势，但铁军的战斗力远非一般军队可比，这即将到来的一场恶战，怕是双方都讨不了好处去。

                  宛央静静倚靠在他怀中，心中仿佛有沸油在煎熬，说不出的难过。萧源对她来说固然就是整个天地，但宛国毕竟是她生活了十六年的故土，无论如何总有一份感情在，四哥人虽严厉了点，仍不失为一个好哥哥。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让自己陷于这样一种尴尬的境地，一边是心头至爱，另一边是故国兄长，若他二人在战争中有个长短，那……宛央已经不敢再想下去，那是她永远无法面对的事情。

                  其实她对权力并没有什么想往，毓修的事情更是让她对皇权敬而远之，然而，只有做到底，才能如愿与萧源在一起。永朝的皇权存在一日，她一日便是永朝的皇后，想摆脱这个头衔的唯一办法就是让萧源如愿夺得帝位，只有新的皇权才能将她从那个皇后的名头下解救出来。

                  宛央想到此处，心中已经暗暗做了决定，尽管心中还有些惴惴不安。她抬起头，朝着萧源嫣然一笑：“子恪，你这些日子都忙于军务，很久都没有陪我一起用晚膳了，今晚我们忘记这些烦心事，一起好好用一次晚膳好不好？”

                  她平日里虽也有些小女儿态，却还是保持着公主端庄大方的态度，此刻撒起娇来分外的惹人怜爱，萧源怎还有拒绝的力气，只微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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