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宫倾
自从送出虎符后，宛央就在焦急的等着宫外的消息，可是商桓走后，莫林与宫外探子的联系也不是那样容易的了，传出去的信也总是没有回音。
正当她等得都要绝望了的时候，事情却以最真实的方式呈现在她眼前。深夜的宫廷原本应该安静，却喧闹的几乎要翻了天，宛央向来浅眠，很快便清醒过来。莫林蓬着头发走进来，神色却一如往常般安静，“娘娘，侯爷进城了。”
宛央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因为用力过猛小腹深处一阵抽痛，莫林见她脸色发白，急忙过来扶住她，道：“娘娘要不要找个地方暂避一下。”
看到宛央疑惑的神色，莫林解释道：“宫中多少还是有些侍卫守军的，万一冲突起来伤到了娘娘奴婢就不好交待了，何况最先冲进来的必然是先头部队，侯爷不知道在哪里呢。”
“你说的也是，”宛央点点头，环视着周围，“可是要到哪里去躲着呢？”
莫林还未来得及回答，宫外就传来了惨叫声，宛央与莫林对视一眼，心下都是一样的惊惶，“糟了！”
敌军入城必然会先去寻找皇上，而众所周知极天殿焚毁后李璟便搬到了燕池宫，可是谁又会知道他其实是在萧今缨的毓琛宫呢？
“娘娘快跟奴婢走，商大人之前交待过的。”莫林用力将宛央从床上扶起来，几乎是半抱着她向后殿走去，两人总算是及时的逃到了后殿。莫林冲到墙边，将镶嵌在墙上的烛台用力一拧，低沉的轰隆声传来，墙上竟然出现了一道门。
莫林将宛央一把推进去，自己从外面的烛台上取下一支蜡烛，才跟了进来，不知她在墙边又按动了什么机关，门竟自动合上了。沉重的石门闭合后，外面的喧闹声立刻小了下去。
宛央这才理顺了气息问道：“这是哪里？”
莫林一边用手中的蜡烛将暗道两边的烛台点亮，一边回答道：“历代帝王后宫总会有密道，以便在危急时刻逃生，”她看了宛央一眼，回答她未问出口的疑问，“萧家在永朝可谓望族，祖上曾出过四代皇后，燕池宫的秘密，亦是一辈辈流传下来的。”
宛央点点头，这才觉得足下冰冷，自己竟赤着脚就跑了进来。她苦笑了一下，谁会想到宛国长乐公主，如今的永朝皇后竟会如此衣衫不整的赤足出行。莫林顺着她的眼光看去，连忙除下自己的鞋子，“娘娘，您快穿上奴婢的鞋子，如今您有孕在身，是断断受不得凉的。”
宛央迟疑了一下，又听得莫林道：“奴婢脚上还穿有袜子，再说奴婢也是随军历练过的，您也要为了侯爷和未出世的小少爷保重自己啊。”宛央这才穿上了莫林的鞋子，通道阴冷，宛央身上又只穿了亵衣，少不得又披上了莫林的外袍。
无聊中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坐在地上不知道等了多久，宛央的耐心都快被耗尽了，外面才终于平静下来。她与莫林对视一眼，两人互相搀扶着起身，向密道的入口走过去。莫林扳动机括，厚重的石门慢慢打开，刺目的光亮让她们一时间都睁不开眼睛，原来，也只不过是正午而已。
莫林扶着宛央走出来，燕池宫已是一片狼藉，宫人衣衫不整的尸身和破碎的瓷器摆设混杂在一起，就算在密道中没有听到那些模糊的惨叫也很容易想象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宛央竭力压制着胸口的恶心感，跟着莫林走出了燕池宫。
整个后宫死一般的寂静，几乎看不到任何人，莫林将宛央安置在一边的石凳上坐下，自己去前面一探究竟。宛央尽量不去看周围侍卫和宫人的狰狞的死状，青石铺就的路面已经被暗红的血色浸染，昭示着这里曾发生过怎样惨烈的搏杀，或许说是屠杀才更恰当一点，宫中侍卫和手无寸铁的宫人要怎样和萧源麾下的虎狼之师抗衡呢？
“娘娘……”莫林已经跑回来了。
宛央急忙起身，“子恪在哪里？究竟怎么样了？”
莫林好容易才喘顺了气，急急道：“皇宫已经在侯爷的掌握中了，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侯爷……他们都在毓琛宫，与皇上僵持着。”
毓琛宫里不仅有李璟，还有萧今缨！宛央立刻做了决定：“快带我过去。”
“可是……商大人吩咐奴婢带您……”
“我要去毓琛宫，你家的今缨小姐也是有孕在身，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不是商桓能担待的起的！”宛央声色俱厉。
莫林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抿紧嘴唇点了点头。
二人一路来到毓琛宫前，宫门前并没有军队，只有寥寥几人。宛央终于看到了阔别多日的萧源，眼前的他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他站在毓琛宫殿门前，银色的铠甲已经沾染了血迹，发上的头盔早已取下，英挺的眉目间满是冷硬，整个人如他手中的长剑那样冰冷又血腥。
大开的殿门内还有几个侍卫拿着长戟对着萧源，在他们身后隐约可见一角明黄色的衣袍。宛央停下脚步，静静与莫林站在花坛的一角。
“臣恭请圣上入朝。”萧源沉声道。
一个侍卫反驳道：“乱臣贼子，我等就算拼尽性命，也不会让你靠近陛下一步。”宛央认出那是宫中的侍卫统领何茂。
萧源没有理会他，而是重复了一遍：“臣恭请皇上入朝！”他身后的一众臣子齐声喝道：“臣等恭请皇上入朝！”宛央凝神看去，有威远将军秦安和兵部尚书秦延父子，户部尚书高宇文、平南王邹锡和、左相林安平等等，这些人无一不是朝中举足轻重的大员，竟然都站在萧源这边。
宛央微微叹息，若是李璟肯禅位，未必不能得以善终，毕竟萧今缨也是萧源的妹妹，而且萧源对这个妹子还很是疼爱的。可是李璟一味这样僵持下去，对整个局势不会有任何影响，最后受伤最深的也只是萧今缨而已。宛央感同身受，倘若今日李璟与萧源的位置换过来，自己便如萧今缨一样，进退两难。
李璟拨开面前的侍卫，走至萧源身前，明黄色的衣袍略有凌乱，冲天冠也歪了少许，整个人透出一股浓烈的颓废气息。“乱臣贼子，萧源你胆敢谋权篡位，难道不怕后世的骂名吗？”
“皇上下旨杀了韩霖将军全家，还有诛了太医院太医们九族的时候，可曾想过后世的评说？”萧源朗声答。
“朕是天子，天命所归，岂容得你一个叛臣来质问？”李璟目眦欲裂。
“不过是血统传延才让你得到皇位，民心所归，才是天命所归！皇上，臣恭请您上朝！”
“想要让朕禅位给你，做梦！”李璟倏然回身闪入殿中，殿门登时紧闭。
在场的所有人都未来得及反应时，殿内碎瓷的声音已经传来，浓烈的香油气息刺激得宛央俯下身子呕吐起来。当她再次抬起头时，毓琛宫的殿门已经被大火包裹。
“今缨还在里面！”宛央再也无法站在角落看下去，急忙抢至萧源身前，伸手抓住他手臂上冰冷的铠甲，“救救今缨，她有身孕了！”
萧源金色的眸子蓦然收紧，里面是宛央看不懂的神色。他伸出手，将宛央紧握的手指掰开，然后转身背对着毓琛宫的大火，迈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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