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新帝登基

　　毓琛宫的大火彻底宣告了李氏王朝的终结，少帝与贵妃萧氏自焚于火中，皇后引鸩自尽，宣帝唯一的弟弟禧王亦遇刺身亡，放眼整个李氏宗室，除了在宫倾那日突围出城的李珉外，再无血脉延续。

                  四月十二，秣陵侯萧源在众位大臣的保举下，登基为帝，改朝为谡朝，年号元和。

                  登基的那日，宛央穿着宫女的服色站在一众宫人中，看着萧源着玄色金绣龙纹衣袍，戴十二旎白玉珠帝冕，一步步走上白玉台阶，走向勤政殿中央的那把龙椅。

                  然而却有两人拦住了他的去路，竟是许久未曾出现在人前的萧太后和阳莞公主。自从帝都告破后，宛央就没听说过她们的消息，似乎是被幽禁了。然而萧太后毕竟还有从前的积威在，一众侍从虽明知不该让她们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却还是迟疑着不敢上前。

                  萧源的面容隐藏在白玉珠后，看不清表情。

                  萧太后却是冷哼一声：“逆贼叛臣，倘若要这个皇位，便将哀家与阳莞杀了便是，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逼死皇室帝裔了。”

                  “姑姑真的以为我不敢？”萧源冰冷语声自玉珠后流出，字字间尽是坚决。

                  “不能为李氏守住江山，哀家有何颜面苟活于世？”萧太后傲然道，阳莞公主却是略有畏缩的躲在母亲身后。

                  “既如此，子恪不得不从，来人！”他朗声喝道，一名宫人应声出列，手上捧的金盘中放着玉壶、匕首与白绫。

                  萧源低声道：“为了全姑姑的念想，好让姑姑在地下见到李氏先祖时有个交待，子恪只能背上这个逼死前朝太后的骂名了。”

                  萧太后后退了一步，目眦欲裂：“你竟早就准备好了，萧子恪，哀家真是低估了你，你是早就存心逼死我们的。”

                  萧源低笑出声，“不然姑姑以为你们是如何能顺利到这里来的？”他语声陡变，阴冷无比，“倘若你们今日未来此地，还有一线生机，子恪最后叫您一次姑母，您自己选择的路，是该承担后果了。”

                  “母后，怎么办？”阳莞毕竟还是十几岁的少女，已经吓得脸色发白。

                  “有什么好怕的，皇家的子孙就算是死也不能向叛臣贼子求饶！”萧太后呵斥道。

                  “母后，您就不要再闹下去了，璟哥哥是因为自己没有治理好天下才愿意禅位给子恪哥哥的，您明明知道那火是他自己放的，而且璟哥哥禅位的圣旨也是货真价实，如今子恪哥哥是众望所归，您再闹下去有什么好处呢？”阳莞忽然说出了这么一番话，虽然她仍是一副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宛央却敏锐的捕捉到她眼底的清明与冷静。

                  果然，皇家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就连才十三岁的阳莞公主，也懂得了审时度势。

                  萧太后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惊怒交集，“阳莞……你……”

                  “母后，”阳莞忽然跪下，哀哀泣道，“儿臣自知没有按母后的吩咐去做，可是……事实如此，就算是父皇在此儿臣亦只能据实以告，您就不要再混淆是非了，儿臣虽是闺阁女流，但亦知天下大义，只能……有违孝道了。”

                  阳莞公主的话是对萧太后的致命一击，她不仅后退了几步，容颜似乎在瞬间枯萎下去，宛央知道，那是绝望让她失去了最后的斗志。连自己的女儿也临阵倒戈，这个世上，还有什么能让她倚仗呢？宫里能活下来的每个人都是聪明人，无需再多说，她已经知道了阳莞的选择。

                  萧太后忽然失态的大笑，经久方歇，“好好好，萧源，好一个智计天下无双的秣陵侯，今日哀家输得心服口服！”  

                  曾经以美貌和凌波舞闻名帝都的萧太后举壶就饮，美酒幽馥，却是夺人性命的甘美，萧太后只饮得一口，便唇角溢血跌坐在地，玉壶委地，溅起一片酒香。阳莞带着哭腔的声音尖利地仿佛不是人声，“母后！”

                  宛央闭上眼睛不忍再看，她与阳莞公主不过是在从前的宴席上有过几面之缘，一直以为她是个天真活泼的少女，却忘记了，这后宫里的人有几个是真的天真烂漫。哪怕是贵为公主，若是没有了心机手段傍身，也无法得到那样的尊荣。

                  或许萧太后从一开始就错了，她以为当着文武百官萧源就不敢对他们怎么样，却没想到萧源本就背负了弑君的罪名，无论他做还是不做，都逃不过一个弑君夺位的骂名。她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会给自己最致命的一击，在文武百官前承认是李璟自愿禅位，不管有没有人相信，但阳莞作为李氏皇族最后的嫡系血脉，这话的分量已经足够了。

                  若是换作旁人，说不定还会留下太后的性命，也算是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毕竟弑君无人亲眼目睹，只不过是流言蜚语罢了。可是萧源非但没有否认弑君，还在百官面前逼死前朝太后，无疑是坐实了这个罪名，却也起到了威慑百官的作用。

                  宛央幽幽地叹了口气，暗自后悔今日为何要乔装改扮来看他登基，不过是再一次见到他的冷漠无情和手段高明。再睁开眼睛时侍卫已经将殿前的狼藉清理干净，萧源大步跨过最后几级台阶，走到明黄色的龙案后，双手将国玺高高举起，扬声道：“天佑大谡！”

                  百官和宫人齐齐跪地，高声应和道：“天佑大谡，愿陛下长乐无极！”

                  宛央亦跪在人群中，却是扬起脸看着意气风发的萧源，这是自从那日宫倾后她第一次看到他，虽只不过大半个月的时间，却恍如隔世。眼前的萧源已经不是那个肆意不羁的秣陵侯，而是一朝君主。而自己，也不再是永朝的皇后，或许连长乐公主都不是，她的身份已经随着永朝的覆灭而不存在了。

                  萧源敏感的觉出人群中有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他低头看去，见到在一群伏低了身子的宫人中间，有一双熟悉的眼睛正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在众人都不敢抬头冒犯天子威严的时刻，她却挺直了单薄的身躯看着高高在上的帝王，眼中殊无惧色，却有着隐约的失落。

                  “天佑大谡！”萧源再次重复道，眼睛却直直的看向宛央，雄伟的勤政殿中，他们就这样隔着长长的距离对望，说不清的情绪流转在其间。

                  少陵二年春，永朝灭，谡朝兴。前朝秣陵侯萧源登基为帝，是为昭帝，年号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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