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鹣鲽情深
宛央近日来的心情很好，太医诊过脉也说她的情况很好，紫玉看在眼里也替她高兴。这些日子里萧源虽不是每天都过来，但就算人不到也会有信笺或赏赐传来，宫中向来是迎高踩低的，见皇上来得多了，连下人也都勤快起来。
这日紫玉扶着她去清荷居后面的小花园里散步，却听到两个小宫女在说闲话。
“宝烟，你说皇上什么时候会册封咱们清荷居的主子啊。”一个在殿内奉茶的小宫女宝华问同伴。
“这个哪里是我们做奴才能议论的，被人听到就不好了。”宝烟显然要谨慎些。
“这里只有你我两人，有什么不好说的，要我说啊，主子这肚子也一天天的大起来了，皇上还没有动册封的心思，怀了皇嗣都不能册封，以后就更难说了……”宝华正说得起劲，紫玉提高了嗓门咳嗽了一声。
宝烟连忙戳戳宝华，两人跪下道：“奴婢见过小姐。”宝华的脸色都吓得白了。
“起来吧。”宛央虽然心里不舒服，面上却维持着淡淡的微笑。
“还不快回殿里去干活，趁着小姐出来了，将寝殿好好打扫一遍，连床上的帐幔都要拆下来换过，听到了没有？”紫玉板着脸说。
二人如蒙大赦，急忙告退。宛央道：“不是才刚换过没多久，何苦要罚她们。”
紫玉一边扶着她继续向前走，一边说：“这些子奴才就是爱嚼舌头根子，不找些活让她们忙，怎么能管得住舌头。”
“她们说的……其实也是事实。”宛央这样说，微觉苦涩。
紫玉小心的看着她的神色，劝道：“小姐就是容易伤心，其实……奴婢虽从未跟在皇上身边伺候过，到底也是从萧府出来的人，在这里也呆了这许多年，有些事还是能明白的，比如皇上他对您是真的……”
“不要说了，紫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这就够了。”宛央制止了她的话语。
“小姐，紫玉虽然伺候您不过几个月，可是在心里早就把您当作是主子了，从前的皇后娘娘把奴婢分到您身边时，奴婢已经在为侯爷做事了，后来……您与侯爷之间的事，奴婢也是知道的。”
宛央轻轻笑了：“我就知道，若是燕池宫里没有他的人，他又如何能一次又一次的夜探禁宫，何况聆芳殿内还有……微芷在。”说到微芷的名字时，她的脸色微有黯然。
“紫玉是真心希望您和侯爷好的，”紫玉忽然停下脚步握住宛央的手腕，看着她的眼睛说：“侯爷……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宛央越听越是难以置信，那样骄傲的萧源，在他耀眼的外表下竟还有那样的过往存在。她和帝都里的大部分人一样，以为萧源是平邑王的爱子，必然是在仆妇环绕锦衣玉食下长大，可是紫玉的话，却让她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萧源。
“侯爷的母亲来历神秘，府里的人一开始都以为她是妖孽，王爷也没有给她正室的名分，尽管她为萧家生下了长子，后来秦夫人嫁来后王爷就不再去她那里了，而侯爷自己……也是在众人的议论和白眼中长到了十四岁的。”
“奴婢入府时，侯爷才八岁，他们母子二人向来是受下人和正室欺负惯了的，侯爷自己也因此养成了孤僻的性子，一天到晚不说一句话是常有的事，更不要说笑了。”
“王爷自己也不喜欢侯爷，只是在侯爷十四岁那年在御前斩杀发狂的猛虎受到先朝宣帝嘉奖后，他在萧家才渐渐受到重视。二少爷被夫人娇宠的惯了，任性娇纵有余，才干却是不足，所以王爷才越来越倚重侯爷。”
“可是，自幼受惯了白眼和欺负，这样的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忘的，除了和今缨小姐会说笑两句外，对旁人他都是极冷淡的。如今，虽然今缨小姐……但他的身边，还是多了您，奴婢今日说这些，只是希望您不要疑心皇上，他是受过那般苦楚的人，定不会让自己的孩子也那样的。”
听完紫玉的话，宛央微叹了口气，她自己是在父皇的娇宠下长大的，不曾知晓过什么是委屈，但也是见过宫中不受宠爱的孩子是什么光景的，比如说六哥。只是她从未想过，在她面前肆意调笑的萧源，在别人眼中竟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样子。
“紫玉，你多大了？”她轻轻问。
紫玉一时不知她此问何意，但还是恭声答道：“奴婢已经三十岁了，不过仗着生得小巧些，看起来并没有那样大，自从十一岁到萧府，十八岁进宫，如今在这里已经待了十二年了。”
“宫女不是在宫中服侍八年后就可以出宫了吗？”
紫玉黯然一笑，“是奴婢自己不想出宫的，在这里还可以帮侯爷，倘若出去了，紫玉便什么都不是了，况且当时的皇后娘娘也是希望奴婢留下来的，也好多个臂膀。”
宛央拍拍她的肩膀，“原来你也与我一样，为了他是什么都肯做的。”
紫玉慌忙跪下道：“奴婢绝没有非分之想，只是……”她声音渐小。
宛央俯身将她拉起来，微笑道：“有什么好遮掩的，我没有别的意思。”紫玉迷茫的看向她的眼睛，只见澄澈明净。
宛央继续说下去：“喜欢一个人不是罪过，不管你们之间的身份有何差异，感情的事大家是平等的，纵使我曾经是金枝玉叶，如今也不过是永朝的一个普通百姓罢了。”
“小姐，那不过是从前心存的一点念想罢了，这么多年奴婢早已经不想了，现在只想好好伺候小姐，看着您和皇上好好的在一处，别的真没有什么了。”紫玉说着，眼眶已然红了。
“我知道，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心里有什么负担，只是……”宛央见她如此，一时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去抚慰她好。
“我明白的，小姐。”紫玉抹去眼泪，粲然一笑。
宛央亦微笑着，用力握了握紫玉的手，两人沿着花园继续向前走去。
当晚萧源来清荷居时，宛央装作不经意地说：“和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吧？”
萧源微有怔忡，“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宛央娇嗔笑道：“人家很好奇嘛，想知道你小时候都是什么样子，看如今的风姿俊逸，想必小时候也是不差的。”
萧源笑着将她揽入怀中，“怎么想起来说这些有的没的，还是把心思放在眼下的事上罢。”
宛央不依的嘤咛了一声，却仍是融化在他的柔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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