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祸不单行
仿佛能将骨头撕裂的疼痛间歇的袭来，李珉连夜去请来的稳婆哆嗦着向他回话：“大爷，这位夫人是早产哪，看样子还会难产，老婆子真的是没办法。”
李珉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萧今缨抱着哭闹的盈儿走过来，急切的问：“怎么样了？”
李珉没有回答，倒是稳婆道：“这位夫人，您也劝劝大爷，趁早去城里请个大夫来，要不然……也只有人各有命这句话了。”
萧今缨倒抽了一口冷气，她是生产过一次的，知道这对于女人来说等于一道鬼门关，如今连稳婆也这么说，宛央的情况定然是十分的凶险。她用一只手抱住盈儿，另一只手扯了扯李珉，“快去城里请一位大夫来吧，要不然……”
李珉这才回过神来，立刻跑了出去，在外面大声嚷嚷了一阵，不一会儿便有响起了嘈杂的马蹄声，似乎是有不少人都去了。萧今缨这才微微定了定神，拉住正想走的稳婆，“这位大娘且别走，帮我照看一下孩子，我进去看看就来。”
那稳婆见如今还是黑夜，道路定然难走，便定下心接过孩子，在一边的条凳上坐了下来，却固执的不肯再去产房。
萧今缨走进宛央躺着的房间，看到她正蜷缩在被子下面，以卫护的姿态保护着自己的肚子。萧今缨还能清楚的记得生盈儿时的痛楚，但是宛央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咬紧了牙关强忍着，惨白的脸上透出些许紫色。
“宛央，”她走过去，轻轻替她撩开额前散乱的头发，“光铭去城里请大夫了，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且再忍一忍。”
宛央没有回答，只是用眼睛看了看她，萧今缨立刻明白她已经痛的说不出话来了。过了片刻，宛央紧张的神情放松了少许，那一阵疼痛已经过去，她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今缨，对于你和李璟，我真的觉得很内疚，”宛央虚弱的说，“假如一会儿我撑不住了，告诉大夫一定要保住孩子。”
萧今缨嗔道：“胡说什么呢，自古以来生孩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哪有你这样说话的。”
宛央勉强扯了扯唇角，似乎是想要笑一笑，然而突如其来的剧痛让那个表情一下子变成了痛苦。萧今缨心下急跳，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快要生了，可是大夫还没有来，稳婆又是个不顶事的，倘若拖延了，大人孩子都要危险。
她努力回忆着自己生盈儿时的情景，虽然只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但能记起来的似乎只有无尽的疼痛，让她根本无暇顾及稳婆都做了些什么。她定了定神，尽量温柔的对宛央说：“你等我一下，我准备点东西后马上就来。”
宛央眉头紧蹙，脸上的表情极为扭曲，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的话。萧今缨深吸了口气，走了出去。
热水、剪刀、白布、小被子。萧今缨好不容易将这些准备齐了，宛央已经痛苦的在床上扭动着身体，她急忙过去按住她，“再疼也要忍一忍，你这样乱动力气耗尽了一会儿还怎么生？”
宛央紧闭的唇间逸出一丝虚弱的**：“疼。”
萧今缨的脸色也极为苍白，她慌乱的点头，“我知道，你再忍一下，我帮你看看。”她在心里反复念诵刚才从稳婆那学来的要诀，掀开了宛央身上的被子，心里暗骂那稳婆胆小，居然死也不肯进来接生，唯恐担上什么干系。
然而人命关天，萧今缨虽然看到榻上的血迹就有些心慌，但毕竟是生过孩子的人了，自己好歹也算是有些经验，只好硬着头皮去接生了。
当李珉终于带着连夜找来的大夫回来时，正好听到屋内传来婴儿的娇啼，他陡然松了一口气，松开了大夫的衣领。那大夫狼狈的裹着件披风，发髻也未来得及梳起，狠狠瞪了一眼旁边这些半夜将自己挟持来的一群凶神恶煞，心说自己不知道倒了什么霉运，大半夜的被人从床上拖起来糊里糊涂的来了这么个地方。
萧今缨听到响动，已经从里屋迎了出来，手里抱着个用小被子胡乱裹起的婴儿。李珉唇边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刚迎上去，却听得她微有疑虑的说：“光铭，这孩子脸色发青，哭声也与盈儿初生下来时很是不同，似乎……”她犹豫的停住了话头，将孩子抱了过来。
她的语声很是怪异，李珉心中不由得一沉，旁边的大夫倒是凑上去看了一眼，然后脸色倏然大变，将手指伸到婴儿颈部和手腕细细诊脉。看到冀城最有名的鲁大夫露出如此神色，李珉心中那种惴惴不安的感觉更是加深。
鲁大夫先是皱眉不语，待将孩子抱到手中细细查看后，脸上交替闪现了惋惜和惊惧的神情，甚至还有一丝敬佩。李珉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问道：“鲁大夫，这孩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鲁大夫摇摇头，将孩子重新放回到今缨怀中，沉声道：“何苦要生了他下来，图惹伤心罢了。”
听得他如此说，萧今缨与李珉都是一副惊疑不定的样子，屏息等待着鲁大夫的下文。
看到他二人不解的神情，鲁大夫叹了口气，解释道：“产妇必是在有孕时染了什么恶物，这……母亲的身子虽然无损，却在孩子体内种下恶疾，这个孩子即便没有小产，生了下来也要受尽痛苦，不会活过一年。”
这段话犹如晴天霹雳，让萧今缨和李珉齐齐后退了一步，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里屋。萧今缨看着怀里新生的婴儿正嚎啕大哭，不由得落下两滴清泪。
鲁大夫又叹道：“倘若早让老夫来此，必然会施针不让他出生，免得给母亲图添痛苦，你们也真是的，怎的不早些找大夫来诊治，早些发现有如此恶疾，也好早些了结，如今老夫是无能为力了，你们还是好生劝慰这孩子的母亲罢，这孩子……也真是可怜，你们好好照看就是。”说罢，他便要离开。
李珉上前一步拦住他道：“不知你所指的恶物究竟何意，又因何而起？”
鲁大夫瞥了他一眼：“可能是误食了什么有毒的东西，也可能是沾染了些堕胎避孕的药物，不过老夫医术短浅，具体是什么却看不出来，你们若想追根究底，还是另寻高明罢。”他又叹了一口气，将身上的披风裹紧，叹道：“老夫且开个药方，你们熬了给产妇服下。”
李珉和萧今缨对视了片刻，那婴儿哭得越发凄惨，让人不忍去听。
“是男孩还是女孩？”李珉低声问道，本应是喜庆的问话，他问来却显得分外凄凉。
“女孩。”萧今缨沉声答道，努力憋回眼底的泪水，看着那女婴柔软的面孔，想到自己的盈儿，心里禁不住酸楚。
她霍然抬头打量着周围，失声叫道：“盈儿呢，那稳婆呢？”
问出这话后，她心里陡然一慌，那稳婆已经不在屋内，盈儿的哭声似乎也很久没有听到了。她将怀里的孩子塞给李珉，疾步跑出了屋外。
“那稳婆抱着盈儿去哪里了，你们看到了吗？”她焦急的询问守夜的人。
对方显然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我们只看到稳婆来，并未见她出去，想来一定还在屋里，姑娘再找找？”
萧今缨心跳如擂鼓，自己也不知是怎么的心慌的厉害，急忙跑回屋子里去，掀开自己平常住的那间屋的门帘，然而内里还是空无一人。她只觉得腿脚酸软，竟一时立不住扑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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