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物是人非
宛央正信步在猎场上走着，小连子却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姐姐，皇上传您过去呢？”
宛央一路跟着他走，却发现并不是去萧源的营帐，而是向树林中走了过去。越是接近树林，宛央的心跳就越是加快。眼前的景色越来越熟悉，那是曾经烙刻在她心头的场景，永不能忘。
看到萧源伫立的身影时，她警惕的放慢了脚步，心念急转。萧源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召见她，难道还是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倘若真是如此，那么她一定要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绝不能在这里出任何纰漏。
她太了解权力对于萧源来说意味着什么了，三年前他为了皇权毫不犹豫的舍弃了她和孩子，三年后区区一个宛央对他来说就更不算什么了。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告诫自己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要像上次那样愚蠢的迷失了。
“回禀皇上，杨尚仪来了。”小连子恭声道。
“好，你且回去罢。”萧源沉声吩咐。
小连子恭敬答道：“是。”然而颇为暧昧的看了一眼宛央，用口型示意她抓住机会，然后就飞快的离开了这片树林，将如此静谧的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人。
宛央强自按捺住惴惴不安的心情，等待着萧源开口。
萧源的目光流连在她殷红的裙裳上，隐有犹疑之色。宛央亦垂头去看自己的长裙，本来她今日是想换件其他颜色的衣裳的，但又唯恐让萧源以为她是知道什么内情才刻意避开红色，所以还是硬着头皮穿了这件留仙裙。
“喜欢这件衣裳吗？”他轻轻问道。
宛央微微一怔，勉强笑道：“皇上的赏赐，奴婢怎会不喜欢？”
说过这两句话后，两人又是一阵沉默，宛央虽然低着头，却也能感觉到萧源正在从头到脚的打量着自己。她急于要打破这沉默，便开口道：“皇上召奴婢前来有何事？若是无事奴婢就先行告退了，还有许多东西要奴婢去整理呢？”
见萧源久久没有回话，她裣衽为礼后转身欲离去，左袖却是一紧，她低头看去，是萧源捉住了她的衣袖。她惊愕的抬头，恰好与萧源灼灼的目光碰个正着，霎那间许多往事袭上心头。
“我曾在这里说过，此生若不能得你相随，纵有天下亦枉然。”他沉声道，紧盯着宛央，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变化。
宛央已经心跳如擂鼓，内心迅速掠过这样一个想法：怎么办，他发现了！
然而她看向萧源的双眸时，却惊觉那其中不仅有固执，还参杂了一份犹豫和期待。宛央立刻明白过来萧源并不是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而是在试探！
她立刻镇定下来，唇畔绽放一朵笑花，故作娇羞的低下了头，不去与他对视。“皇上……”她迟疑着开口，刻意将语声放得娇柔些，“奴婢只不过是区区女官一名，怎当得起……”
说罢，她抬起翦水双眸，含情脉脉的看向他。萧源脸上的失望之情立显，眸光黯淡了少许，似是失望，又好似无奈。然而他很快又换了一副表情，戏谑笑道：“如何当不起，朕若是喜欢了谁，便可以连天下都不要。”
宛央在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依旧温婉微笑，“皇上说笑话呢吧，这时间哪有为了美人不要江山的？”
萧源的神色郑重了些，“这样的江山，不要也罢。”这话显然触动了他的某根心弦，语气无奈中潜伏着杀机。
“皇上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她试探问道。
萧源打量了她一番，似是做了什么决定，“朕也观察了你这许久，有件大事要交给你去做，倘若事成，”他停顿了一下，一字字道：“你便是朕这谡朝的皇后！”
宛央刻意为之的一声惊呼憋在喉中，隐在袖中的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脸上现出的惊异神情更为真实。“皇上……您这是在说什么……奴婢只求能在御前伺候您就心满意足了，怎敢有此妄想？”
萧源挑起一边唇角，笑得邪狞，锐利的目光似能穿透她的伪装。“你就不必再做出这种样子来了，白白浪费了力气，朕知道你是不甘于人下的人，不然也不会刚进宫就弄出这么多风波，如今，”他欺近她身前，直视着她的双眸，加重了语气问道：“朕只问你一句，肯还是不肯。”
见她面露犹豫之色，他又循循诱道：“倘若事成，你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若事败，最多也不过一死而已，以一条性命博皇后大位，这笔买卖还是值得的吧？”
宛央扬眉一笑，傲然之色立现：“好！”
这次轮到萧源微有愕然，本以为她还要犹豫一会，或者还会提出什么条件，却没想到她答应的如此干脆。眸间闪过一丝赞赏之色，他满意的笑了，“不错，果然是朕看重的人才，如此爽快，朕之前还真是小觑了你。”
宛央语声虽娇柔，语意却透出无比的坚决，“奴婢并不是愚蠢的人，眼下承蒙皇上青眼有加，给了奴婢这么一个大好机会，若是浪费了岂不是辜负了皇上的一片苦心？”
萧源仰天大笑，“好好好，”他收住笑声，颇为郑重的问道：“你也不问朕要你去做什么？这件事可不仅不容易，还危险的很。”
宛央眉梢轻扬，“倘若是容易的事，皇上又怎会许得皇后大位？”
萧源眨眨眼睛，越发的赞赏起来眼前的这个小女子了。初见她时便被她一袭红衣吸引，当时也不过是觉得她是个为了博取上位用尽心机的女子罢了，当然她的心机让他很是欣赏，而如今却已不仅仅是赞赏了。萧源甚至觉得有一种知己之感，在她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从前的影子，那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宛央见他只是眯着眼打量自己，便主动问道：“不知皇上需要奴婢做什么？”
“秦氏，朕要借你的手覆灭秦氏外戚。”如此石破天惊的话语，就这样轻描淡写的从萧源口中说出。宛央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眸子还是不受控制的瞪大了。
他要对付的竟然是秦氏，自秦氏倾全族之力助他登上皇位不过三年而已，当初那般独一无二的功劳荣耀，却也只维持了三年。宛央突然觉得有些可笑，秦安和秦延父子背上了背叛旧主的骂名，助萧源夺得皇位，怎么会想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怕了？”萧源见她沉吟不语，出言激道。
宛央摇头，“奴婢不是怕，只是不明白皇上的意思，秦氏对谡朝江山的功劳可谓是震古烁今，皇上却为何……”她迟疑了一下，没有把那个词说出口。
萧源却微笑着接上了：“恩将仇报？”
宛央抬起头看着他微笑的脸庞，觉得越发猜不透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当初宣帝执意诛灭萧氏是因为萧家的权势已经到了功高盖主的地步，秦家虽然显赫，但与当初的萧家比起来还远远不及。萧源本身又是正当青年的帝王，虽然尚未有子嗣，但也并未到永朝宣帝那般的穷途末路。
虽然天下已尽在掌握之中，但审时度势，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对秦家发难的时机。毕竟谡朝建朝才三年，根基尚浅，萧源此举……似乎是做得有些操之过急了。
然而萧源却是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嘴角噙着的那一丝笑意，让宛央不由得要想，当初他决定利用自己的时候，是否也是这样的坚决和胜券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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