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我们是她的什么人？”

        老婆子认出了这面具，这可是跟刚才那几位不好惹的几位爷一起的小姐，不是他们这种人能惹得起的，她讨好笑道：“小姐，这崔娘啊，是老身的儿媳，就是我家，大毛你过来。您看呐，她是我家大毛明媒正娶讨来的媳妇，我这带自己儿媳回家，应该没犯什么错吧。”

        长乐看了眼被两汉子夹在中间拖着着的崔娘，浅声道：“崔娘？你可认得他们？”

        那叫崔娘的女子一瞬似是看到希望，连忙挣扎大喊：“救命，救我，我不要跟他们回去！”

        说着她又神色疯癫，朝那老婆子跪了下去，“娘，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实在受不住了，我不想接客，他们都是疯子，只会打我，娘我真的受不了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大毛、二毛，”女子又朝两汉子膝行跪求，“你们也放过我吧，我爹当初只把我卖给你们中一人当媳妇的，可你们却两兄弟都要了我——”

        “啪——”的一个耳光，女子被那叫大毛的汉子给重重地扇了一个耳刮子，那汉子气汹汹道：“你还好意思说，你爹把你卖给我家的时候，说好你是能生儿子的，你倒好，嫁过来这么多年，吃我们，用我们的，连个蛋都没下来。我告诉你，你爹那就是骗人，你值十两银子吗？我呸，蛋都不会下，算什么女人。我俩兄弟肯要你都是你福气，现在让你接个客怎么了，你吃我们的、住我们的，还不能管你要回点银子啊。”

        “就是，”那老婆子兴冲冲上前抓住女子的头发不放，“也不想想自己是花了多少银子买回来的，连个蛋都不会下，你对得起谁，对得起大毛还是二毛，让你接客是看你还有用，不然你去哪里挣个十两银子还我们，还敢投河死？就算死，你也先给我挣够一百两银子！这么多年，你吃我们家，喝我们家的难道都不是银子吗？跟我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看我回去不打死了。”

        长乐心中愕然，没想到，刚才百里奕说的暗门子里，这些人卖的竟是自己的儿媳妇和妻子。这些事，她根本无法想象，于是一时愣在那里，半天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眼看女子又被打得吐血了，旁观的人看不下去了，纷纷开口劝道，让老婆子被把人打死了。

        “我这打的自己儿媳，没错吧？怎么，我花银子买的儿媳，不下蛋我还打收拾不得她了？她的男人，还打不得她了？”

        这话一下就让劝说的那些人闭嘴不再说了。也是，这就人家的家事，他们这些外人也不好插嘴，虽然这女子确实可怜，可这毕竟是人家真金白银买来的儿媳，要怪就怪女子的爹太黑心，为了十两银子就把女儿卖给了这样的人家。

        真是造孽啊。

        长乐抬头望去，不知何时飘来了一大片乌云，遮蔽住了高悬天上的满月。低头举目，江边花灯如龙，灿若繁星，丝毫不因月色被遮而黯然失色。花船上飘来丝竹声乐，不远处的街道口传来几声幼童的歌谣，“闹元宵，煮汤圆，骨肉团聚满心喜，男女老幼围桌边，一家同吃上元丸。”

        好一派繁华盛世，好一出人间闹剧。世人皆苦，她本就救不了谁。

        “把人放了！”但她还是做不到见死不救。

        “这位小姐，老身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得好。”那老婆子双眼微眯，上下打量着长乐，那眼神贪婪又探究的目光像是估算长乐值多少银子似的。“要是把崔娘放了，以后我们这生意还怎么做，难道小姐你来——”

        话音未落，老婆子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但这回不是长乐给她下了变哑的毒药。

        滴答，滴答，鲜血一滴又一滴地落在了地上，与鲜血一同掉在地上的，还有那老婆子的半截舌头。

        百里奕头一不回，飞剑入鞘，将剑还给了程默。

        程默心里哀嚎：主子，你要耍帅就用自己的剑啊，为什么非用我的！

        “别听了，脏耳朵。”百里奕看着长乐，轻笑说道。

        那大毛、二毛见自己娘亲被人割了舌头，连忙放开手里的崔娘，赶紧去扶自己老婆子去了。

        “一百两。”百里奕扔下两锭银子，朝还抱着老婆子呼天号地的两人冷声道：“放人走，剩下的医药费。”

        这老婆子一见到银子眼睛都亮了，忙推开自己的两儿子，连嘴里被人断了半截的舌头都顾不上就去捡银子了。

        银子揣怀里后，这老婆子又似是不甘心，用手指了指崔娘，又愁眉苦脸指了指自己俩儿子，嘴巴里夹着半截剩下的舌头，含含糊糊地说“太少”“还要”什么的，好像嫌一百两银子太少，还要再给一些。

        纵然带着面具都难掩百里奕身上的杀气，他冷声道：“要么带上银子滚，要么把另一半的舌头也留下来。”

        “等一下，”长乐出声喝住了连滚带爬走的母子三人人，她转身问瘫坐地上的崔娘，“你爹当初将你卖给他们时，可有签卖身契？”

        崔娘木讷的眼睛转了转，似是在回想很久远以前的事，“有、有的。”

        “卖身契呢。”百里奕问老婆子。

        那老婆子本来还想狡辩一番，可见到百里奕又要伸手拔剑了，揣了揣兜里的银子，想想还是要命要紧。

        有了银子，命才重要。

        她推了推自己的大儿子，让人赶紧回家把卖身契拿来。

        崔娘直到亲手摸着自己的卖身契，才敢相信，她被救了。不用再被打了，她能活了。她死死抱着自己的卖身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疯疯癫癫，看着竟是比刚才还要发疯骇人。

        “不会高兴疯了吧。”程默在后面小声跟众人道。

        长乐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到底什么滋味，既没有救了人的喜悦，也没有惩治了恶人的快意。

        百里奕将长乐拥入怀里，冷冷看了眼还在又哭又笑的女子，道：“卖身契还你了，以后要死还是要活都是你自己的事，与旁人无关。”

        说罢就抱着长乐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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