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复仇
许鹤卿四处打听了一番，才知三日过后，伏魔大会将会在永清城山海阙举行。
自从谢惊澜做了甩手掌柜，且杀了祝浮玉，魔界便乱了，后来十妖也消失了。
五魔缺了二魔，再加上无魔尊坐镇，魔族自然败落。人族修士用了十年绞杀魔族，现如今魔界已成为一片废墟，这场伏魔大会，不如说是庆祝大会。
在客栈中，许鹤卿一边吃着谢惊澜剥好的瓜子，一边听旁的一桌人讨论此次伏魔大会。
“十妖消失了？”虽然许鹤卿没直接问谢惊澜是否是他的手笔，但他潜意识的便认为是谢惊澜所做。
且细想起来的话，很多年前，十妖和他们有过过节。
许鹤卿想起那头红狐，不经意间蹙起眉。
谢惊澜剥瓜子的手不曾停下，他只是含着委屈的口吻说：“师尊别总这么想徒儿好吗？”
“你不知道？”
“徒儿不知。”
许鹤卿对于十妖消失这一事倒没什么感想，并非他宽容大度，相反是仇怨的事太多，十妖就变得无足轻重。
想来谢惊澜也是如此。
他们在永清城中晃了三日，谢惊澜乖巧得不像话，甚至在夜里许鹤卿说累了也能安分地单纯睡觉。
许鹤卿想，以后或许能多夸夸谢惊澜。
三日过后，他们以侍从的身份混进山海阙中，一进去，许鹤卿就连连惊奇。
山石流水，空灵虚幻；复道回廊，玲珑剔透；连三檐四簇，层层皆是龙凤翱翔。
他从未见过如此奢靡繁华的建筑，好似黄金在这里，只配做基垫。
一路走到山海阙中央，一个巨大的冰晶圆台映入眼帘，周边围绕一圈水流，四道翡翠石柱拔地而起。
圆台上正有人以剑起舞，配以琴乐，霎是动人。众多修士便落坐在四周，笑赏这一幕佳景。
许鹤卿看见了一些熟人，柳直荀，司徒稷，仲景，薛华以及扶鄂。
多年未见，扶鄂身姿出落得欣长挺拔，相貌也更加清隽。
许鹤卿定定瞧着他，尘封已久的往事如画卷一般徐徐展开，他想起水临峰上那倔强的少年跪在严酷俗规中。
盈盈…
盈盈…
原来是这样…
他忽而发觉其实怜儿容貌更多的是像这张脸。
他扯了扯谢惊澜衣袖，“走吧。”
“师尊不找了？”
许鹤卿说：“他已经不记得了。”
当初柳直荀跟他说过，扶鄂族人带走扶鄂，为斩断孽缘，已决定洗掉扶鄂记忆。
柳直荀特地叮嘱他，云岚宗上也就他们师徒二人知道内情，如若哪一日在外见到扶鄂，且也认出扶鄂，万不可说起这段事。
谢惊澜疑心半响，才想起来他曾经和扶鄂逛青楼一事。他稍一惊，语气略显复杂，“如若师尊想要扶鄂认下怜儿，徒儿去做。”
“不必了。”
混出山海阙，他们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谢惊澜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去做什么去了，叫许鹤卿在客栈中等着。
许鹤卿隐隐有不好的感觉，入夜也不见谢惊澜回来，他不免心生不安。他并非担心谢惊澜出事，而是担心别人因为谢惊澜出事。
他想了想便往山海阙赶去。
夜色浓墨，许鹤卿刚行到一半，忽地停下。四面八方攀上寂静，林立街巷晃出重影。
太安静了。
许鹤卿顿时一跃而起，方才所在之处立即炸开。他下意识摸向腰间，摸到空空的腰时手一顿。
这时从黑暗中走出一个人来，眉心一粒血红符文如妖孽般张扬。
许鹤卿一惊，转身想逃，下一刻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全身。
许鹤卿意识清醒之时，人已经被绑在一片荒郊野岭上。一眼可见的全是碎石，只有几颗黑焦的枯木孤零零立着。
碎石看似杂乱无章，却暗含杀机，大抵是个阵法，许鹤卿双手被捆绑吊在阵法中的一颗枯木下。
他闻到血腥气十分浓烈，扭头去看，这颗枯木原来不止吊了他一个人，还有三个年轻的修士，看服饰，还是不同门派的弟子。
这三个人陆续醒来，明显比许鹤卿慌多了，惊叫起来。但他们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在吵了半天后就累了。
然后便开始交换自己的门派名字。
轮到许鹤卿时，许鹤卿一愣，未曾想到从始至终一句话不说的他还能被这几人注意到。
“在下散人一个。”
十妖很快就出现在他们眼中，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你是谁？竟敢绑我们，不要命了吗！”
“我们分别可是仙灵门，玄天宗，天问宫弟子，你这般是公然挑衅各大门派！”
十妖置若罔闻，他把那人吊在最后一个方位上，便来到许鹤卿身前。
“好久不见，灵霄仙君。”
许鹤卿还未开口，就有人惊乱地替他道：“灵霄仙君？！你竟然是许鹤卿！啊！”
许鹤卿眨眨眼，溅在他眼皮上的血滴落下去。
一条命如此快的没了，剩下两人噤若寒蝉。十妖仍在仰头望许鹤卿，好像在等他的一句好久不见。
但许鹤卿还是没说话，他又不知道跟十妖说什么。十妖笑起来，笑容邪性得很，带着杀意。
许鹤卿不大明白，“你跟我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且知道我在永清城？”
“无冤无仇？”十妖嗤笑一声，道：“十年来谢惊澜杳无音信，本尊追寻其踪迹十年，追到此处却意外发现了你，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怒血阵为本尊耗费十年心血所创，倒是便宜了你。”
许鹤卿一下顿住，合着十妖是无意碰到了误打误撞的他。
他想抽自己一巴掌，好端端的找什么谢惊澜。
十妖自顾自地说话：“当年谢惊澜为什么要祝杀浮玉？”
许鹤卿没有隐瞒，坦然道：“是我叫杀的。”
话音刚落，十妖手中陡然现出一条倒钩长鞭，长鞭落到许鹤卿身上，顿时皮开肉绽。
许鹤卿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十妖说：“真有骨气。”
许鹤卿淡淡道：“我没有痛感。”
他的痛感早被谢惊澜抽走了，现在这道鞭笞之痛，在谢惊澜身上。
许鹤卿微微一笑：“你会死的很惨。”
十妖再度抽在他身上，许鹤卿还是没有反应，哪怕脸色都没有动一下，十妖近乎疯魔地笑起来。“有你给本尊做伴，本尊甚是高兴。”
许鹤卿后知后觉地问：“你跟祝浮玉…是一对？你在给她报仇？”
十妖不再答话，他伸出手来划破掌心，犹如触手一般的红血丝钻出地面迅速攀附上他的手。
越来越多的红血丝钻出包裹，好像要把十妖整个人都吞掉，许鹤卿瞧着都感觉瘆人。
但很快他就不镇定了，他低头往下看，无数血丝钻出，闻着血腥味爬上他的脚。
枯树根部也被密密麻麻的血丝包裹住，那血丝看起来好像有生命一般，一涌一动，恶心极了。
旁边两人惊恐地踹脚，可越踹血丝攀附得越紧，爬得越快。
再回头一望，吸附十妖的血的血丝已经不能称之为血丝，它们身躯涨大了一倍，像人体里的血管。
许鹤卿更不解了，他问：“你想杀我，用得着费这么大劲？”
许鹤卿并不是什么高手，更何况在十妖这样的魔将面前。
十妖低低地发出阴寒的笑，“杀你？本尊要杀的是谢惊澜。”
啊，还真是报仇来的。
谢惊澜来得并不算晚，甚至算来得很早。许鹤卿才数完枯木有五颗时，谢惊澜已经落在血阵中。
恰一落地，所有血丝疯狂地朝着他涌去，连带着许鹤卿身上的血丝也褪得一干二净。
许鹤卿一眨不眨地盯着谢惊澜，谢惊澜侧着身对他，他只能看见谢惊澜半张脸，另外半张脸则隐在阴翳中。
不知何时起了一股阴风，许鹤卿分明未曾见到血流成河，却已闻到浓郁熏天的血腥味，漫天都是。
在足够的实力面前，所有技巧都是摆设。
那么多次重生里，许鹤卿就只见过谢惊澜自己打伤自己。
十妖死了。
谢惊澜回头的一瞬间，眼底的杀意还未完全褪去。就这一息，许鹤卿身体僵硬住，顿觉有一双手掐在脖子间。
可是下一秒，谢惊澜便紧张地断掉许鹤卿手腕上的枯藤，抱着他落地。
许鹤卿内心感慨，十年心血，也不过如此。
谢惊澜望见他身上的伤，红了眼眶，许鹤卿拍了一下他的手。“把我放下，你别哭，我又不疼。”
谢惊澜固执地抱着他，转身就要离开。然而血阵突起异动，本断了一地的血丝纷纷爆裂开来，燃起大火。
许鹤卿一惊，天焚炉之火！
他赶紧推了一下谢惊澜，“快把我放下。”
火势烧得极猛，仅一眨眼的功夫，几乎将方圆数十里都烧起红霞一片。
枯木也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枝根断落，倒也因此救下还没死的那两个修士。
“谢惊澜！”许鹤卿气急地喊。
谢惊澜死性子的不放开他，脸色呈现出温柔的缱绻，他轻声道：“师尊，你好好睡一觉，睡一觉醒来我们便到家了。”
许鹤卿气得还想说些什么，却陡然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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