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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疑云


白浔在第二日坐在餐桌上喝茶时,接到熊孜舒传来的霄歧原和客人已经出发的消息。

    熊孜舒知道她不放心二人,便借着他送信的差事骑摩托跟着二人。

    白浔倒是没有对霄歧原和路况的安全,她只记得霄歧原之前就盯上了她那几台好不容易弄到镇里的摩托。

    如果熊孜舒不看着点,恐怕依霄歧原的性子得报废一辆才罢休。

    还好熊孜舒说因为路况不会骑车,所以两个人会同称一辆,加上熊孜舒的那台,损失还算小一点。

    昨晚失眠没睡好,白浔有些头疼,捏了两下眉心:“嘶…”

    “昨晚又喝咖啡了?”

    冷冽的声音从餐厅门口划过,在偌大的餐厅里显得掷地有声,秋潺溪走进来抽了把椅子,斜坐在白浔对面。

    白浔想狡辩:“我觉得掺了牛奶的应该不算,所以就喝了半杯。”

    秋潺溪面无表情地盯着桌上的点心,咬下右手戴着的皮手套,取了块相貌精致的饼干端详:“我去了你的房间,杯子里没有剩下,而且痕迹上来看你并没有加牛奶。”

    她起身去橱柜里取了一个小杯子,又在厨房烧了些热水。

    “我早上吃过饭了。”

    “嗯,知道。”

    秋潺溪没有听下手中的动作,在厨房里忙活了一段时间。

    “秋老板你打算在那待到什么时候?”白浔听着声音,心里不免有些焦急。

    秋潺溪不擅长下厨,她怕她把厨房炸成一片废墟。

    “快了。”

    回她的依旧是淡淡的两个字。

    过后秋潺溪端了一杯沏好的燕麦走来放到桌上:“晾一会,烫。”

    “给我的?”白浔明知故问。

    “不是。”秋潺溪的语气依旧不带任何感情色彩,“闲来无事,随便沏一杯。”

    白浔摸到了面前的碟子,那是秋潺溪沏燕麦前推过来的,她从中取了一块嚼着:“秋老板怎么知道我这几天胃不好?”她早上因为胃疼没有吃东西,竟瞒不过她。

    秋潺溪日常冷淡:“猜的。”

    白浔撑着脑袋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嘴角上扬。

    “哦,那秋老板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不知道。”

    “嗯…我在想怪不得歧原那孩子的性格越来越怪,想来是随了你,又闷又蔫坏的。”白浔又换了个姿势趴在桌子上哀怨,“亏我一直想办法让那孩子回来陪我,现在可好,我在他身上连点我的影都看不着。”

    秋潺溪活动着左臂,动作略显僵硬:“你是想说,都怪我对吧。”

    “没错都怪你。”

    “……”

    白浔见秋潺溪不作声了,才忽想到自昨天霄歧原回来开始她的情绪就有些不对劲,就随便问了一嘴:“自从歧原回来后你就有些不对劲,这是怎么了?”

    “我在想他的行为,过了这么多年,那孩子还是多疑。”她把晾好的燕麦推给白浔,眼神幽邃:“不然,他不会怀疑你从路况的房间里放了什么东西。”

    白浔拿起勺子缓缓搅动着燕麦,眉宇间尽显慵懒之态:“没办法,我们和他本就不是什么正当关系。”

    “但是有一点。”

    “什么?”

    秋潺溪将左臂摆在桌子上,胳膊与桌子碰撞的瞬间响起细微的金属碰撞声:“一晃这么多年,我们都成长辈了。”

    白浔停下手中的动作,用食指在桌子上写了一串数字,眉眼带笑:“但是秋老板可别忘了,按年龄来算,我本来就是你的长辈。”

    她看着桌子上的数字,意味深长地看了白浔一眼,无奈道:“长辈?我记得长辈按理来说不会像你一样,无理取闹。”

    “哦…”白浔有点小失望,换了个角度趴在桌子上:“那我就乖乖当你的医生好了,尽职尽责,至少不会被嫌弃。”

    “嗯。”秋潺溪端起杯子喝水,眼角微地弯了弯。

    ……

    路况觉得如果上天能给他一次机会,他死都不会坐霄歧原的车。

    他只感觉到刺骨的寒风在脸上狠命地刮着,熊孜舒骑着摩托在后面死命地扯着嗓子嚷。

    然而把摩托开成飞机的罪魁祸首依旧和山似的坐在前面,似乎是忘了他身后还坐着一个想要命的正常人。

    “霄歧…你大爷的。”

    路况试图张口骂霄歧原,结果说出口的话不是被风灌了回去就是叁在了风里,压根就传不到前面去。

    他脸疼到难以控制表情。

    突然好佩服熊叔的肺活量,在风这么大的天气中还能嚷得出来,还能保持吐字清晰:“少爷…少爷…你停会呗…一会摩托要开碎了。”

    他的语气中透露着深深的心疼。

    路况又想到一件事,问两辆同样的车同时出发,在不计风速的情况下,到底开多块才能把另一个摩托甩在后面一百多米?

    没错,不计风速。

    路况忘了他上车前是没有风的。

    该死。

    他第一次在这个物欲横流,能偷懒就偷懒的成人世界里使出吃奶的劲把心里话吼出来:“霄…你开这么快是想…你想死别…妈的让我下去!”

    没用的,即便是骂得再大声,霄歧原的耳朵就跟开了屏蔽似的,完全听不到。

    他绝望了。

    路况觉得霄歧原不愧和白浔是一家人,一个瞎一个聋,再来个哑巴或是残的就完美了。

    就这样熊孜舒喊了一路,路况骂了一路,三人终于抵达霄歧原口中的雪原。

    只见霄歧原没事人似的,身上还是不穿内衫,在外套外面穿了一层厚羽绒服,他看到二人的窘迫状似乎感觉很奇怪:“路很短,如果难受就是你们自己的问题。”

    熊孜舒哑了,停在原地喝水没力气计较。

    “你他妈…”

    路况瘫在雪地上,不顾寒冷,他现在只想让他快跳出来的心脏快点平静下来,不然他真的要被自己的心脏突突死了。

    “行了,休息一会就走吧。”

    “走?霄歧原,老子都快让你他妈的吓尿了,你骑个摩托那么快干嘛?赶着去孟婆那喝汤还是去阎王那签字?”

    霄歧原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地上的路况,他见路况没有要起来的想法,便很认真的想了一个主意:“要不,我背你走。”

    路况摆了摆手,挣扎着起身:“算了吧,我还没瘫。”

    二人起身离开时,熊叔哑着嗓子跟他们告别,说自己要去送信了,晚上过来给他们带路,不然白浔不放心霄歧原,怕他把客人一起带迷路。

    路况总感觉霄歧原像是松了口气似的,步履都轻快许多。

    他转念一想,这词应该不叫轻快,而叫熟门熟路,霄歧原就好像雪底下哪有树枝,哪有个不起眼的缝都能绕过去,路况在他身后跟着,都省去了看路的时间。

    路况有些狐疑:“你是不是经常来,我感觉你来这跟回自己家似的。”

    “嗯。”

    “嗯?”

    “没什么。”

    霄歧原垂眸看向地上的断枝,欲言又止。

    路况也没多想,如果换作是他来里镇这么频繁,他可能比霄歧原还要轻车熟路,谁叫这个镇上连信号都没有,娱乐设施和人味也样样都没有,如果不是白浔那样不愿搬出去的人,这里镇都能给一些人免费拍鬼片用了。

    路况走到一半想起熊孜舒特别心疼的那个快报废的摩托,随口一说:“唉那个哥,咱们回来的时候摩托没油了怎么办,让熊叔再送来一趟?”

    霄歧原仍在认真走路:“不要了。”

    “那么帅个摩托就不要了,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就没听过机车是男人的浪漫这句话吗?”

    “机甲和奥特曼也是,那我也没见过。”

    路况懒得理他,说来也怪,这么冷的地方他居然产生了困意,兴许是之前没有注意到前面,迷迷糊糊就跟着霄歧原走到了一处明显少了阳光的地方。

    “清醒点。”听到霄歧原的提醒,路况揉了揉眼睛然后抬起头,忽被眼前的东西镇得困意全无。

    他知道会有雪山这种比较难过的东西,但面前这个哪是雪山啊,这分明就是一道长得没头的冰川,上面的积雪比想象中要少,裸露出大片的泥土。

    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了这片伪冰川带来的压迫感。

    路况想到了自己死在冰川内部的姑姑,内心升起一阵大逆不道的想法。

    没事往这鬼地方跑,不是找死真想不出来别的目的。

    “哥你一直盯着这里干什么?”想来这个情况霄歧原也难办,路况只能干在原地等指示,他人生地不熟的,还不想让他妹妹再来这鬼地方挖尸体。

    老熟人用手遮住眼前微弱的阳光,眯眼观察片刻,向一个方向懒懒的一指:“那。”

    “哪啊哥?”

    霄歧原捡起一块石头,扔到对面山上石缝中的树上,雪被这么一小块石头砸落了一片,露出枯黄的枝干,颤颤巍巍挺立在石缝中苟延残喘。

    随之看清的,是大概两米高的一个缝隙,距离地面半米之高,所以很难找到。

    路况也学着他的样子颠了颠地上的几块石头,挑了块大点的石头扔过去:“你别说就这一条路能过去?”

    霄歧原的声音从缝里闷闷地传来,随着他的移动越来越小:“不是,走相对安全,另一条路穿过一个面积不小的林子,里面有点外界快灭绝的大型猛兽,而且这里不会留下痕迹,准确来说是不会被抓住把柄。”

    他难得为路况孱弱的战斗力考虑一次,被考虑的人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与其在这个地方暴毙,还不如让他死在大型猛兽的嘴里,好歹硬气些。

    实话说,路况被他这移动速度吓了一跳,如果不是他那块石头刚好卡在树干上,那现在霄歧原可能都已经被他砸死了,那他也就顺理成章的不用调查了,直接扔下他的尸体跑路,再看看那个废弃的摩托还能不能开。

    不过他没事路况倒也松了一口气,他顺着霄歧原的脚印一深一浅地迈着步子,不仅不好过,脚底还布满了错综的岩石,若不是他今天换了一双适合登山的运动鞋,可能他这个穷学生就要又吃一个月的土来攒钱买鞋了。

    阳光不偏不倚地照进这个让人窒息的缝隙,路况看清了霄歧原映着斑驳光线的背影,然后他看着这个背影离他越来越远,直到完全迈进还算靠谱的阳光里。

    霄歧原转过身定定等他出来,到最后也没有过来拉上一把。

    这家伙到底是有多排斥接触别人啊。

    路况默想,拨开胸口前碍事的碎石,右手展臂扒住石壁,石壁上带着泥土和少量的雪,摸起来有些滑腻,他嫌弃地抖抖手,才勉强抖掉手上那些奇怪的触感。

    等他好不容易扒着石壁出来了,霄歧原也冷漠地走远了。

    “哥你可真是,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他独自叨念着,默默跟上了霄歧原那个蓝色的背影,雪越来越厚,他的脚步也变得越发吃力起来,而霄歧原那家伙还是丝毫没有要减速的迹象。

    可能霄歧原都不知道,此刻他的背影在路况眼里写满了故事。    

    难得霄歧原走到半路想休息,路况走快两步递上了压缩饼干:“哥,咱们还有多长时间到?”

    他没有接过压缩饼干,只是朝着一个方向出神:“快了,你注意着点那附近的警戒线和别的东西,那里的地形类似于崖上,很容易死无全尸。”

    “不是我说,哥你如果怕我出事咱们一开始就别来不好吗,现在又是躲猛兽又是怕掉下去的,早点听我的去图书馆考考古岂不是什么愁心事都没了。”

    路况憋了半天的话终于在冷风的刺激下一口气说了出来,他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承认自己是个怕死的也没什么可丢脸的。

    但是话一出口他就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他之前就表示这件事可以放一放过几天再说,那霄歧原理应同意然后继续去调查他祖父才对,这么积极来绝对有猫腻。

    那个被怀疑的看到了路况的眼神,也很坦然,拿起保温瓶喝了口常温水,吐出一口雾气,缭缭绕绕的:“我确实有私心,但那是回程的事了,没必要多想。”

    “你杯子可真保温,瞅我的,都快结冰了。”

    说着他喝了口冰脑仁的冰水,深吸一口气吐出去,然后果不其然的一点雾都没有。

    他又嫌地上的石头咯屁股,起来调整姿势,挑了块看着松软的雪使劲一躺,他整个人就没入了雪里,雪划过脸的颗粒感尤为真实,可能是被冻习惯了,脸除了颗粒感之外没有感觉到雪的冰凉。

    为了能躺的耿舒服点,他展开双臂把身边的雪像推土机一样拨出去,又滚了两圈压实雪。

    他双手抱胸平躺,见霄歧原一直坐在原地不动弹,他抽出一只手拍了拍身旁清出的空地:“哥你不来躺会?都走多长时间了。”

    霄歧原觑了他一眼,提起包挪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不是我说,两个大男人躺一块又能怎么样?”

    “时代变了,孩子。”

    “哈?”  

    霄歧原飞似的在雪上走着,路况恨不得拿根绳子栓他腿上让他拖着自己,前面这人的体力就非人类,就算身体素质再差他好歹是个青壮年,把一个精力旺盛的青壮年给活活累成这个样子自己跟没事人似的。

    他怀疑霄歧原是个极限运动爱好者,要不就是个受虐狂,不然他怎么会对这么变态的地形熟悉到这种程度。

    路况自暴自弃的笑了,靠,一连几个小时的路途搁谁谁顶得住。

    他只知道他现在的腿像是被一个几百斤重的家伙压过,酸麻胀痛全齐了。

    等到他已经只能凭借信念和怕死的精神来完成单一的迈步动作时,霄歧原突然停下定定地看着他。

    路况浑身无力,连吐字清晰都是困难的:“哥你…又怎么了?”

    “到了。”

    霄歧原的声音不大,但这曙光一般的字眼就像鸣叫一样划破了路况绝望的心绪,他想奔跑,他想怒号,他想发出震慑整个雪原的悲鸣。

    然后霄歧原这家伙像是故意的拿起之前捡的树枝戳了戳他的腿,他应戳倒地,腿因大幅度的活动而再次传来撕裂似的疼痛,他咬牙切齿地把手上刚拿出来的水杯朝着霄歧原腿部砸过去:“你大爷的,没事碰我干什么?”

    “我觉得你现在应该一碰就倒,想试试。”

    “…我靠你什么恶趣味,快扶我起来。”

    霄歧原还是遵循着不与别人有肢体接触的原则,双手抱胸在原地干等着路况自己起来。

    路况右手撑着地面,吃力跪坐起来:“霄歧原你是不是小时候受过什么刺激,还是被什么大型猛兽撞过,怎么肉体和精神和正常人不一样?”他看着没打中霄歧原的杯子没入雪地,有些欲哭无泪,“妈的,我是倒了几辈子霉跟你一块过来,快帮老子把东西捡起来。”

    那家伙的反应慢了半拍:“刺激倒没有,就是没少被秋老板打。”

    路况:“…我好像有点明白你那身肌肉哪来的了,人家广场大爷就是个辅助作用。”

    等到他好不容易扒着霄歧原的裤子起来时,他发现周围根本就没有警戒线,除了人为留下的垃圾外,没采取任何措施。

    他把霄歧原裤子上的褶子拽平,自己往垃圾分布较多的地方走去。

    他低下头巡视良久,发现这不是他想象中的勘察现场,从地上的垃圾来看,那些人无非是在这里吃了几顿饭,挖了个尸体,根本没有采取其他措施,不如说外界根本就是让里镇的人过来找失踪的路楠,然后看到尸体就顺便把尸体运回去。再由外界媒体制造新闻吸引眼球。

    那这还能有什么线索,从垃圾上验DNA吗?

    路况捏着眉头作愁苦状,回头劝霄歧原:“哥咱回去吧,这玩意又不像推理小说能保持作案现场。”

    可霄歧原却再次不见了影,路况扫视半天才从远处的一个雪坡下发现霄歧原的身影,那雪坡长得像个凉亭,有一个天然的檐歪歪扭扭挺在上头,挂着一串冰棱,岩石上的雪还在不时往下掉。

    它遮住了一大片阳光,霄歧原就沐在那片阴影里,路况甚至看不清他的表情。

    “哥你跑那干什么去,咱回去了,实在是找不到啥收获。”他走进这五六米高的雪坡下,顺手掰了一根冰棱,俯下身子欲拿冰棱戳醒这个一动不动的人。

    但他终究是不敢太用力,那冰棱实在是太尖,他只能费半天劲把冰棱尖掰下来再戳。

    半晌后霄歧原才大梦初醒般吐出句话来:“他,喜欢来这。”

    “他?”路况在他身边找了个空地坐下,如释重负地脱下背包靠在上面:“我都多少年没这么走过路了,这下可好,今天全补回来了。”

    霄歧原的目光黯淡了些许:“我祖父。”

    他费力的从包里摸索出两根火腿,探手摆在霄歧原眼前:“我刚吃东西的时候你就看着,就算再在意身材也等出去了再说,不说别的,这地方突然来个雪崩咱俩都得玩儿完。”

    霄歧原的眼里像是时刻都在敛着什么,他淡淡扫了火腿一眼,接过:“嗯,谢谢。”

    一直闻混着雪味的空气,忽然撕开了火腿包装散发的气味让他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他双手撑着雪地,也懒得顾手上沾不沾的上泥,在阴影中看外面被阳光覆盖的雪原,真有那种看侏罗纪时压抑的感觉了,随之而来的则是一种飘忽在周围,柳絮般的无力感。

    还好这里不是电影,不然他可能就是第一个被恐龙吃的,像霄歧原这样的肯定能好好躲在石头缝里等救援。

    说起来有点好笑,直到今天他都不清楚霄歧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连是被狼追他会不会伸出手来救他都尚无定论。

    霄歧原的呼吸声很轻,他却明晰地听到了,当他试着去从霄歧原脸上去寻找答案的时候,总是一无所获,他只能看到他眼里碎裂的冰川,那冰川里好像还藏着什么,罩着玻璃似的,朦胧又清晰。

    他无声地漏出一个半酸不苦的笑:“哥啊,你说你这样的人会有朋友么?”

    “不会。”霄歧原笃定了似的回答,没有给路况的试探留下一点余地。

    “那我问你啊,有没有想过以后干什么,我单方面觉得只在这破镇里玩儿极限运动是不长久的。关键是你运动的时候如果有网就好了,开个直播,我保证你绝对能赚不少。”

    霄歧原抬头看了看透亮无暇的冰棱,借着这份清亮又看了看天。

    “不想,没有原因。”

    他还是习惯一次只回答一个问题,第二个直接忽略。

    路况不是那种整天说心灵鸡汤的三好青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

    他只觉得这个镇子太压抑了,凡是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完全与外界隔绝也未必是件坏事,但待久了人就会适应这种压抑。

    压抑过后,再正常的人心里都会有些变化的,就比如他现在的心底就浮着一层落寞,挥之不去,不明所以。

    他不喜欢憋闷的感觉,敲了敲酸痛的小腿费力起身,向着闭目养神的霄歧原问:“我去溜达一圈,你在这别动,你再丢下我我可就真发火了。”

    “嗯。”回他的是一个闷闷的鼻音。

    路况自认为见过不少世面,却还是被这错综复杂的地形给震住了。

    他在雪中一深一浅地走着,渐渐没了声音,只留下一串脚印。

    霄歧原缓缓掀起了眼皮,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映出了一片雪还有路况留下的脚印,他的眼神定在上面迟迟未挪开,却只有那么一瞬入了神。

    更多的在思维一片空白由脚印延伸出的回忆,他记得那是几年前的一次外出,他遇到了一个很板正,说话什么都很讲究的同龄人,和自己简直就是完全相反。

    因为自己好意送他一程,他就感动的差点痛哭流涕,还随随便便把自己的事全盘托出,连点自我保护的意识都没有。

    “哥你有对象没有,我家里几个表妹…”

    “我就是个二本大学毕业的学生,连个工作都找不着,现在在家里试着做动画…”

    “我爸说我脑子笨是被小时候那台车撞的,我倒希望有个后遗症什么的能供我当借口,可我除了忘了以前的事之外脑子没什么问题,愁死我了…”

    霄歧原眸光动了动:“忘了从前么…”

    “那你要远远比我,更适合这里。”

    他再次合上双眼,试图将脑中浆糊一般的东西尽数排出,却不料听到路况急促的脚步声,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回来的,脚印在雪地里连成了歪歪扭扭的一条线:“哥,哥你快过来,这有…”

    路况有些语无伦次,根本说不清什么,霄歧原干脆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肃道:“闭嘴,带我过去。”

    他看到路况颤抖着双手指向雪坡另一面的雪地,他顺眼看去,眸中闪过一丝惊愕。

    虽然已经被覆盖上了雪,但是不难看出被路况刨过的地方放置的物体。

    裸露在外的,毅然是一颗残破的人头。

    头部破损及其严重,甚至看不见一块有着完整皮肤的部分,眼部被掏空,附近沾着大片的血痂,剩下的地方被覆上了一层厚厚的泥土,经过血的浸染后,与无暇的雪相斥。

    何其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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