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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大动干戈的救援


宋濂在睡梦中都非常不甘心,想来他一生奉行自由不受束缚,到头来还是落得个要被带去疗养院的下场。

    他费尽千辛万苦把他那只受伤的胳膊从绳子中抽出来,只用来死死捂住他的心口,让他不至于起咬舌自尽的心思。

    地上他的血凝成了血块,在他不老实地动弹下起了限制作用。

    宋濂不止讨厌土腥味,还因为上次被雪人打了个半死从此讨厌上了血腥味,以后再也碰不了最爱的羊血了,简直悲哀。

    凌晨三点。

    没人来抓他去疗养院。

    凌晨四点。

    来了几个人,看他一眼就走了。

    凌晨五点。

    路卡尔终于妥协,同意工人们把墙上凿几个洞出来,用来作为白天的照明,工人的动作十分快,半小时内就将窗户都安装好,窗户纸遂路卡尔的愿贴上了彩色的,丑到极致。

    凌晨…一般六点他早起了,叫凌晨不习惯。

    整个教堂终于有了正常的采光,他才看清雪人的全貌,黑色胶皮模具制作的比路卡尔脖子上的项链还要精细。

    经过一晚上的搅拌与添灌,雪人雕像完成了一半左右的工程,可是那些工人却不怎么开心。

    宋濂居然听到他们对路卡尔说:“镇长,我们的价值就体现在这里,雪人完工我们就感觉失去了价值,请镇长再给我们一次展现自己的机会。”

    早上七点。

    工人都纷纷聚集完毕,已经有人发现他并指指点点了。

    “啊,早知道咬舌自尽来着。”

    他准备挣扎着和这群工人再干一架,拼了命至少也能撞死一个人给他陪葬,是路卡尔最好。

    但是屋内突然响起了鞭炮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他顺着声音向上一看,一个带着奇丑无比的面具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戳漏了天花板,吊了根绳子下来,手里还拿着根绑了鞭炮的棍子。

    那人准确降落到雪人模具的边缘,把剩下的鞭炮一把甩在人群里,并两脚把几个工人踹到了地上防止跌落设置的软垫上,然而他的另一只手上还挂着好几串鞭炮,他就一个翻滚降落到软垫上,顺势将鞭炮缠到棍子上。

    他把手中的棍子和鞭炮抡圆了在自己头顶甩来甩去,借助那个墙角忘了熄灭的几个火把点燃,逼退了几个拿着棍子的壮汉。

    他们第一时间把路卡尔护在了中央,那人无法靠近,气急败坏地点了两串鞭炮甩向人群中央,却有些为了在镇长面前表现而不要命的,扑上去把鞭炮死死按在自己怀里,脸与皮肤被炸得血肉模糊。

    宋濂听到那人好像啐了口脏话,抡起棍子就向人群中央冲,手脚并用愣是掀翻了几个挨到一起的工人。

    工人被激怒,全体成员蜂拥而上,那人也丝毫不退让,扔下棍子就在后背抽出了两把砍刀和众人对峙。

    当双方陷入僵局时,洞外传来一声嘶鸣,接着一匹黑肚皮的白马顶破了一片砖墙冲入人群,人群难以接受此类变故,一时变得无比慌乱并且不知所措,只有少数人想起了墙上摆着的铁锹,扒开人群取铁锹想要重新与那人对峙,却被那匹马撞了个仰面朝天。

    那人吹了一声口哨,马随即跑到他的身边。

    他在马的驱驰间翻身上马,取下提前备在马背上的铁板,因为铁板上缠了绳子,可以很轻松地套在手上,他就这样套着铁板,两手持刀在人群里横冲直撞,让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宋濂察觉到他手上的砍刀砍到人时甚至连点飞溅的血沫都没有,他怀疑他那个压根就不是砍刀,就是把一块铁做成了刀型然后绑在刀把上。

    路卡尔在纷争中独善其身,指使一部分人将他护送到一个隐蔽的墙角,全程看护着。

    宋濂看傻了眼,刚要试着抽出另一只胳膊出来鼓掌时,他的后背就被人轻轻拍了拍:“嘘,别出声。”

    这是林童渺的声音,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他回头看见了她混进来的行头,灰扑扑的,不仔细看连点姑娘样都看不出来,为了潜入进来也是煞费苦心。

    他被林童渺松了绑,搀扶着一路小跑跑出洞口,洞口外有个刚被林童渺绑在柱子上的男人,眼眶乌青,他的马就栓在一旁。

    林童渺扶着他上马,自己随后也坐在他身后,她绕过他的身子取过缰绳,还小心地避开他的伤口。

    她的腿用力夹了夹马肚子,骑马越过了一个个的矮墙,最终在马将要跃出工厂的一瞬揽着他倒在草垛上,任那匹马冲向别处。

    守卫都在内部招架全副武装的霄书堂暂时没有时间来大门处追捕二人,林童渺就此从身上抽了条绳子,高高地栓在大门两侧。

    宋濂忍着腰痛拦住她:“别这样,一会书堂和汤圆他们怎么出来?”

    剧烈运动过后,林童渺还是有点力不从心,一直喘着粗气:“没…事,汤圆弹跳力好,我们先走。”

    二人隐入一旁的丛林,看见霄书堂骑着汤圆一个飞跃跃过了林童渺的障碍,顺着之前那匹马的足迹跑到了林子里,后面跟着的人并排骑着三匹马,连人带马被一齐放倒,还成了后方人的障碍。

    他们顺着霄书堂的方向骑马入了林子,却不料霄书堂直接骑着马跃到了临近悬崖的位置,他们不相信会有人不怕死走那条路,就沿着之前那匹马的足迹跟了上去。

    就此,三人一马算是彻底甩开了守卫。

    三人汇合,霄书堂远远的在马上眺望,摘下面具就不管不顾地带着汤圆往二人这边冲,似乎在他身上完全没有疲倦这么一说:“老宋老宋,看我这身从铁匠铺打劫来的行头怎么样?”

    宋濂有气无力地倚着林童渺的肩膀:“你下来。”

    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一下子扑倒在了霄书堂的胳膊上,气若游丝:“一直靠着你家白菜你不介意,我还介意呢。”

    “喂喂老宋,你别睡…”霄书堂肩上的宋濂无力地倒在那里,在意识还清醒前努力看了看林童渺与汤圆,便再也架不住他沉重的眼皮,阖上了眼皮,面容安详。

    “老宋…老宋!”霄书堂晃着宋濂的身体,悲伤得不能自已。

    林童渺面无表情地过来探了探宋濂的鼻息:“行了你,他活着呢。”

    “我就说老宋这人命贱,阎王都不想收他。”

    林童渺吃力推他一把:“别抱着了,如果不快点处理伤口他可就真被阎王带走了。”

    “哦哦哦,你帮我一把,我胳膊被一铁锹震麻了,现在还缓不过来。”他稳住宋濂的身体,伸出手让林童渺过来搭把手,两个气力还没恢复的人费了半天的力才将宋濂扛到马背上。

    说来也怪,汤圆都跑了块半个镇了,还是一副精力旺盛的样子。

    为了不被霄桉明再唠叨,霄书堂还是第一时间选择把宋濂送到刘衔家去处理伤口,自己和林童渺回家去取白酒。

    霄桉明见林童渺在,也就没说什么就放二人走了。

    把宋濂安顿好之后,二人连饭都顾不得吃就瘫在了沙发上,都是行将朽木的模样。

    刘衔这几天出门不在,为了方便直接把家门钥匙交给了霄少爷,没想到时隔几天回来后家里的床上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还浑身缠着纱布。

    他愣愣地上楼看了看瘫在沙发上的二人,一时被二人颓废的气氛感染,说话声都不自觉低了几个调门:“小宋他是怎么了?你们俩是不是闯什么祸把人家牵扯进来了?”

    霄书堂半死不活地把脑袋转向刘衔:“没错,就是,但是先让我歇会,再讲。”

    刘衔:“你们这是出去打了一架?”

    霄书堂:“何止,我一个人对一群,差点没累死在那。”

    老管家经历了太多,已经对发生了什么不感兴趣了,他只是象征性地夸赞了一下,然后去做饭了:“霍,那和自家仆人打肯定没人打得过你,但是我还得夸夸,整天运动运动是好事。”

    霄书堂:“……”

    他现在要是说那些人是路卡尔的工人,还人手拿着铁锹,刘衔不得一下子昏迷不省人事。

    二人吃个饭都差点拿不住碗筷,刘衔在一旁纳闷:“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去了?需要我给小宋去送碗鸡汤吗?”

    “不用,等他醒了再说吧刘叔。”

    林童渺终于缓过神来,说出了句完整的话。

    刘衔还是纳闷:“就这半死不活的模样,你们倒是说说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啊?”

    霄书堂实在是耐不住刘衔这个老年人的啰嗦,忙咽下去一口饭给他慢慢捋之前发生的事:“也没什么,就是我和白菜去了铁匠铺,老铁匠不在,我们找了半天也没个线索打算走,结果一直在老宋身边的汤圆跑了回来,我们感觉不对劲,因为那边是工厂,有很多守卫,我就从铁匠铺里抢了点装备,从汤圆的路感上确定老宋的方位,我就潜进去上了教堂顶端,拿锤子砸开之后绑了个绳子就下去了。”

    刘衔的声音有点颤抖:“然后呢?”

    “然后我就和汤圆配合把所有人都引来,童渺趁乱带走被绑的老宋,我也就带着马一路跑,就慢慢脱身了。”

    老管家掐着自己的人中,感觉如果不发狠掐着,他就会立马倒地昏厥,他颤抖着双手指着霄书堂:“你你你…不知道那些人都是下死手的吗?一旦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和你爹交代,怎么和你死去的娘交代?”

    霄书堂没当回事,又胡乱咽了口饭:“没事没事昂刘叔,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而且当时带着个鬼都认不出来的面具,不怕他们找。”

    “再说他们脑子笨,都一心护着路卡尔,哪有功夫给我下死手。”

    刘衔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使劲把筷子一撂:“行了吃饭,我下去看看小宋。”

    ……

    就这样二人每天的任务就又是等宋濂醒来,然后给又捡回来一条命的宋濂送上碗鸡汤。

    宋濂这回连梦都不讲了,直接开口回忆教堂里的场景:“不是我说你,吸引注意力就算了,还拿着鞭炮从天上下来,我那会还以为路卡尔他真触怒了鬼神,下来惩戒。然后我再仔细一看,哪有拿着鞭炮就下来的鬼神,真是胡闹。”

    当他在地上听见鞭炮声,看见那个鬼面具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这人就是霄书堂,因为只有霄书堂敢这么胡闹,只有霄书堂有胡闹的资本。

    霄书堂这次给他端着碗,一勺一勺给他喂鸡汤:“我们这不是为了你嘛,胡闹归胡闹,帮你捡回来条命不是?”

    “哎你说是不是啊林姑娘?”

    宋濂注意到,每次说话林童渺插不上话时,霄书堂总会笑着去问林童渺一句话,自始至终,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林童渺在写字台上摆弄着笔墨纸砚,只草草回复一句:“嗯,是。”

    距离路楠的百天还有六天,林童渺在为那天做着准备,所以再多的工作都只能推辞,每天坐在宋濂的床边画着图纸,霄书堂在旁边等候吩咐。

    “你怎么跟只哈皮狗似的。”宋濂盯着忙上忙下的霄书堂,闲适得一动不动,分明好得差不多了就偏不下地帮忙--他也自知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好好修养。

    霄书堂把一张宣纸平平整整扑在林童渺面前的椅子上:“我乐意,你管的着吗你。”

    “你媳妇,你不乐意也没搭。”

    “养你的病去吧。”

    林童渺仍旧低头一言不发,常常在那一坐就是一下午,而霄书堂也不闲着,在长时间的写信工作下,他的眼角堆起了黑眼圈。

    霄书堂与林童渺这边的计划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但是只有一个不确定的因素,是近期目盲的霄疏和她难以接近的孩子。

    为此霄书堂独自去了趟路宅,找到了路卡尔寄养孩子的地点。

    只要那天潜伏在路宅,跟着护送孩子的队伍走,霄书堂就有自信把孩子用蛮力从人群中抢出来。

    然后霄疏会先一步到达教堂,他就会把孩子交给半残疾人宋濂,和林童渺再制造一场闹剧把霄疏带走,沿着林童渺图纸上的路线甩开守卫,隐到边界的丛林里,再由刘衔等人接应,将几人护送出里镇。

    计划是这样,可是现实里有一个节点出了错误都会全盘皆输,搞不好还会被全体送入疗养院接受治疗。

    因此带着伤的宋濂开始每天强撑着在床上做单手俯卧撑,有次忘了避开二人,直接将正在画图纸的林童渺吓得一愣。

    他预料到了这点,毕竟他身上的伤不轻,他现在起来单手俯卧撑对外人的冲击不异于诈尸,还好有个了解他身体素质的霄书堂在旁边解释:“没事,他就这样,想当初我们去爬树,他一个倒栽葱从树顶上栽下来,生是被几根树枝救了,命比小强还大。”

    他不能剧烈运动,除了一个胳膊能动外一无是处,只能和退休的老管家刘衔一样天天去院子里打太极,有时不小心打猛了肩上的伤口就又裂了--他事先真没想过老年人的运动这么费体力,为了不让霄书堂和林童渺联合磨叽他,他选择隐瞒此事,反正也挺丢人的。

    距离路楠百天还有两天,霄书堂和林童渺的各项准备工作都做的差不多了,就等着活动活动筋骨明天大干一场了。

    “林姑娘,教堂工人的衣服你之前抢过一套是吧?”

    “嗯。”

    “那教堂的位置可都熟悉了?”

    “嗯。”

    “你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林童渺带着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指着自己失笑道:“那么明显?”

    霄书堂也笑了,用指尖轻描淡写地抚了抚她的眼角:“不明显,只是你今日累了,需要休息。”

    她的睫毛很长,和她深色的瞳孔一起映在霄书堂带笑的眉眼中,没当这时她都不会理解霄书堂笑的深意,也从来不会去深究。

    霄书堂不需要深究,只消一点点研究,就能将他的心思琢磨透,不带一丝遮掩。

    所以她总是会避开霄书堂的目光,她下意识去看他人眼眸深处的行径让她在这人身上有了罪恶感,不知缘由,只是不愿。

    天很蓝,她的眉眼扫过湛蓝,像是要透过天去看清一些东西。

    “明天…紧张吗?”

    每当她的眼神迷离在蓝天之外,总是这样的一句简单的问候能将她拉回地面,重拾现实。

    她摇摇头,侧耳倾听迟来的风声:“紧张,往往能使我做事效率更高,那你说我该说是,还是不是?”

    霄书堂想学着她的样子去看清苍穹,却连基本的迷失都望尘莫及,只得叹气:“我不希望,以为我一紧张就容易胃疼,单纯不希望你胃疼影响生活而已。”

    “哦~”林童渺若有所思:“就这样?”

    霄书堂的眼神有所闪躲:“就…这样,还能怎样?”

    “好了不逗你了,这个给你。”

    林童渺学着二人第一次在路宅门口告别时,霄书堂为她捡起钢笔双手归还的动作,恭恭敬敬地把自己的钢笔摆在他的面前。

    “这是干什么?”

    霄书堂看着这人向自己行礼似的递钢笔的姑娘,心中不免觉得好笑,又不能表现在表面,只能强装严肃压着上翘的嘴角,但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我父亲说,读书能改变命运,我今天就把读书这个概念实体化,交给你改变命运。”

    霄书堂与她相处这么长一段时间,自然不会见外,也是双手接过钢笔,再也按耐不住笑意给她单手扶肩深深鞠了一躬:“那么,多谢林姑娘的赠予,我一定不负您所望。”

      “嗯,表现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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