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夜遇老熟鬼
入夜，莫灵萱的脑中一直闪现着白天发生的事情，心中疑团重重，久久不能入睡。
谁知就在她辗转反侧之际，好似听到一阵似乐非乐的靡靡之音，这音律轻柔如棉，丝丝入魂，很快就让她头脑昏沉、神智迷糊起来。
她不知不觉被这音律吸引着，强撑着从床上爬了起来，恍惚着瞬间就走出了马府，来到了百馐城的大街上。
突然间，一阵激烈的吵嚷让她瞬间恢复了神智，她打了个激灵，这才发现，她竟来到了炙庐的大门外。
“官爷，求求您，别这么快带我走，我真的还有要事未完成，能否通融我几日。此事若不查明，会死很多人的。”一个苍老的声音苦苦哀求道。
咦，怎么这人的声音这么熟。
“你甭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像你这样的，你爷爷我可见得多了。十之八九都说自己有未了心愿，说到底还是舍不得人间的荣华富贵。何必呢？人间事人间了，你既身死，就都与你无关了。”
这个人的音调尖细，说话讨厌没礼貌，怎么听着更耳熟。
“不是的，官爷，我真的不是贪恋人间富贵。实在是我如今研究之事牵连无数性命，所以还请您怜悯苍生……”
“得了得了，我管你是贪恋富贵，还是怜悯苍生，都与我无关。你爷爷我职责所在，务必要将你带回冥府去。所以你也别跟我白费口舌了。告诉你，能让本大爷亲自来接你，可是你的福气。一般无福小鬼做梦都想让爷爷我接引，我还不乐意呢。废话少说，走吧。”
此时已是深夜，大街上空无一人，莫灵萱环视一周都没看见说话的人，忽然一阵冷风吹过，她不经意一抬眼，竟发现两个鬼影飘在半空，仔细一看，还真是老熟人。
“白老头儿，我说谁的声音这么难听，原来是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莫灵萱冲着空中大喊道。
白无常正洋洋得意耍着官威，冷不丁听见有人这么叫他，不禁勃然大怒：“何方小鬼，胆敢这么叫你白爷爷？不要命……”
他抡起白幡棒，刚准备给来人来个当头一棒时，谁知低头的瞬间正对上一张笑靥如花的小熟脸儿，当即吓得浑身一颤，挂在嘴边的半截舌头立刻本能地缩了回去。
“莫姑娘，怎么是您哪。怎么这么巧？”白无常捂着舌头，陪着笑脸，赶紧飞身落了下来。
“睡不着，随便出来溜达溜达。”莫灵萱随口胡诌，她总不能说自己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怎么就梦游到这儿了，那多没面子。
“这三更半夜的，出来溜达？”白无常瞅了瞅空无一人的四下，将信将疑。
莫灵萱两眼一瞪：“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管不着，管不着。”白无常忙点头哈腰赔着好话：“我就是随便问问，莫姑娘好兴致，三更半夜逛大街，人不多，还敞快。”
他是领教过这小姑奶奶的臭脾气的，翻脸比翻书还快，偏偏后台强硬，还是他顶头上司，实在是惹不起。算了算了，惹不起躲得起，三十六计，开溜为妙。
想到这里，他恭顺对莫灵萱作揖道：“那，莫姑娘您慢慢逛，我这还有公务要办，就不打扰您的雅兴了。”说完，他挥了挥白幡棒，空中的那个鬼就如被牵线的风筝一般飘飘荡荡地溜了下来。
“白老爷，求求您就宽容我两日吧，只要两日，不，一日也行。”那一直哀求的鬼影噗通跪倒在地。
莫灵萱看着那鬼影可怜巴巴，顿时动了侧影之心，便仔细打量起来，只见那鬼影一袭白袍几乎被血染成红色，身上满是伤口，致命伤就在脖子上。
他的脖子几乎被连根咬断，伤口似是被野兽啃噬，须发皆白，面部也被啃掉了一片皮，血肉模糊。
莫灵萱细细辨认了良久，不由大吃一惊：“许太医，怎么是你？你……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那血影果然是许太医，他抬头看见莫灵萱，也陡然愣住：“莫姑娘，你看得见我？”
“莫姑娘，你们认识？”白无常见这二人颇为捻熟，心中开始七上八下起来。
莫灵萱没空搭理白无常，上前扶起了许太医，诧异问道：“许太医，你这是怎么了？你今日离开马府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许太医摇头，重重叹了口气：“真是飞来横祸哪。不知为何，今夜我家院中突然跳出几只花斑恶犬，见人就咬，老朽就被……唉。”
“怎么会有这种事？”莫灵萱觉得难以置信。
“所以老朽才说是飞来横祸啊。其实老朽也是这么大把年纪了，生死早就不在意了。只是如今那疫病和怪虫都未弄清源头，百馐城几万人恐将大难临头，老朽真是不甘心哪。”许太医低头抹泪。
虽然莫灵萱与这许太医相处时间不久，初见时还觉得这老头脾气暴躁、目高于顶，但自从百馐城湿寒症爆发之后，他不顾自己的年纪和身体彻夜研究药方，医治病患，也彻底让莫灵萱看到了身为医者的仁心仁术。本以为他这样的人一定会颐养天年，享尽后福，怎么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莫灵萱心里不是滋味儿，斜眼瞥向了白无常，虽然一句话没说，但犀利的眼神已清楚地表明意图了。
这白无常也是个老滑头了，自与莫灵萱那次交手之后，对她的秉性也摸了个八九不离十了。眼下这老鬼儿一身是伤，还哭得这么可怜，莫灵萱想干什么那是不言而喻啊。
于是他赶紧好声好气对莫灵萱陪着笑：“莫姑娘，您别看我啊。我带他回去是职责所在。而且我是为他好啊，这老头儿和寻常鬼不同，他生前悬壶济世、救人无数，累积了不少福德，所以此刻带他下去，阎君定会为他在下一世安排一个好出身，享尽世间荣华富贵。但若磨磨蹭蹭，延误了时辰，那可就一切都说不准了。”
一听白无常这么说，莫灵萱反倒犹豫起来，她知道白无常虽然是巧舌如簧，但这件事上他还真没说谎，因为之前大山也是延误了去冥府报道的时辰而被罚在冥府服役，而错过了好的投胎机会。
而许太医在生济世救人，功德无量，若因此事而影响他来世的命数，实在是让她于心不忍。
见莫灵萱沉默不语了，白无常也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暗自窃喜起来，面上倒是不敢流露半分，他清了清嗓子，对莫灵萱拱手说道：“谢莫姑娘成全，那我就带这老头儿回去复命了。”说完，白幡棒一挥，眼看就要将许太医收进去。
“慢着。”莫灵萱突然出声，紧接着小声快速念道：“千古忠魂照日月，正气凛然护十方，铁骨铮铮卫五道，真君威名四海扬。秦小五速速现身。”
白无常登时心中一沉：你叫五道将军来干嘛？
话音刚落，一阵迅风平地而起，秦小五瞬间出现在两人眼前，只见他怒目圆龇，一手提着剑，另一只手中还握着一只铜制酒杯，高声喝道：“何方妖邪，胆敢作乱，冥府五道将军在此，还不速速受死。”说完，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直接惯到了地上。
哐当一声，那酒杯滚到了莫灵萱的脚边。
白无常赶紧跪倒磕头：“属下参见将军。”
但当他看清四周环境，除了莫灵萱、白无常和一只血肉模糊的鬼影，四下空无一人，包括鬼。
他陡然间懵了，疑惑地看着莫灵萱：“恶鬼呢？”
莫灵萱捡起了脚边的酒杯，笑嘻嘻地上前，摸了摸他的头：“没有恶鬼，就不能叫你出来聊聊吗？”
说完，他笑吟吟地将酒杯又递给了秦小五：“原来你在喝酒呀，有没有打扰你？”
秦小五瞪大了眼睛，紧闭双唇，瞎子都看得出此刻有一股无形的气流正横冲直撞向他的墟顶，而他手中的那只酒杯也在须臾之间生出火焰化为尘灰。
白无常吓得浑身颤抖如筛糠，冥府谁人不知，五道将军若是发起火来，那可是方圆百里寸草不生啊。
尽管心中十分害怕，但转瞬他又生起丝丝暗喜：“叫你这小丫头片子嚣张，连五道将军都敢耍，这次看你还不灰飞烟灭。”
莫灵萱睁大了眼睛，无辜地看着他：“生气了？”
秦小五别过脸去，闭上了眼睛，生生又将墟顶的那口气压了下去，然后转过头去，板着脸看了莫灵萱半响，缓缓挤出勉强的笑容：“没有。”
“那有没有打扰你喝酒呀？”莫灵萱明知故问。
秦小五憋着气，再次缓缓摇头：“也没有。”
白无常如被雷击，彻底蒙圈，舌头跑出来了都恍然不觉。
“没有就好。我还担心口诀记得不对，你万一不来怎么办？我做得好吧？”莫灵萱眉笑眼飞，沾沾自喜求表扬。
“做得很好。”秦小五撇了撇嘴，硬扯着笑意，说道：“下次不许了。不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不要用这个口诀急召我，我很忙。”
“明白明白。”莫灵萱见好就收：“以后不是刀架我脖子上的大事儿，我绝对不会用这个口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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