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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宫里凡是有头有脸,  能被叫过来的,都在了。

        宇文施麟刚听到消息的时候都快睡了,满脸倦意地被叫过来后,  听说事情的经过,  再看着这乌泱泱的人头,一时间来了兴致。

        沈廷想到一会儿要发生的事情也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沈大公子在他脑子里碎碎念,  和他一起背台词,  复述确定好的步骤。

        “先说结果,  然后举例证据,再然后翻旧账,最后开始哭。”沈廷抓着袖口碎碎念。

        沈大公子竖起大拇指,  对他表示肯定。

        “沈侧君,  臣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侧君,  还请您高抬贵手饶过臣……”荣招妹缓缓走来,  他清瘦许多,有了些许往日楚楚可怜的风情,  耷拉着眼睛,  像是受了好大的委屈。

        沈廷扫了眼殿外,见皇帝还没来,还不到发作的时候,于是往椅子后面一靠,  手搭在椅背上,  吸了口茶,  把眉头皱起来,用一种教导主任的语气缓缓说:“小荣啊,你这个事情啊,  不是说我不帮你办,是很难办啊,也没有说咱们一定得怎么怎么样,但是你也知道咱们的规定,这个事儿呢,这个事也不是我说了算,咱们啊,咱们哈,坐下来,等陛下来,慢慢说……”

        说了一堆,差点儿就说到点子上了。

        沈廷终于等到皇帝的銮驾来到,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荣招妹就扑通一声跪下。

        “陛下,都是臣不好,臣不知道哪里惹怒了沈侧君,所以侧君才漏夜请您前来,您千万不要生沈侧君的气,都是臣的错。臣好心疼陛下啊,辛苦了一天都不能休息……”他梨花带雨的神情,看得人心都酥了。

        沈廷嘶了一声,这句话挺经典的,记下来到时候用。

        皇帝是个心软的人,果不其然对荣招妹起了怜悯之心,连忙将他扶起来:“都坐下说话吧。”

        沈廷似乎能听到沈大公子撕手绢的声音:“贱人!就会一味狐媚勾引皇上!看你过了今晚还能不能嚣张起来。”

        沈廷还在酝酿,荣招妹又怯怯瞥了他一眼:“臣已经痛改前非,日日在殿中供奉佛像,为沈侧君祈福,臣是真想和侧君一起好好侍奉陛下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侧君还是讨厌臣,是不是还没有原谅臣以前的一念之差犯下的错误……”

        “……呵”沈廷冷哼一声,“话都让你说完了,还看我干什么啊?虚伪做作。有空说这些话,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留自己一命。”

        皇帝略有些忧愁地看着沈廷,觉得他的确直爽过头了,但是没手撕荣侍巾,也算是进宫后的进步吧。

        “臣今日来,不是同荣侍巾磨嘴皮子的,来人!”他拍拍手,两个宫人上前跪下,一看便是荣招妹宫里的人。

        “臣要告发荣侍巾私自倒卖宫中器物牟取暴利,贪婪至极,其罪当诛!这便是证人。”

        周围原本无精打采坐着的人都纷纷直起了腰杆,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闹剧。

        私自贩卖宫中的物品,在前朝的侍君中不是没有先例,那个侍君最后被处以极刑以正宫闱,荣招妹位份低又没有强势的母家,若是当真做了这样的事,就算不死,也得在冷宫终老一生。

        两个宫人纷纷磕头道:“奴婢是荣侍巾宫中的宫人,千真万确见到荣侍巾将琉璃花盏和金银器皿打包后交给雪芽了。”

        “奴婢也可以作证。”

        荣招妹状似无意地擦了擦眼角,眼中泄出几丝精光,身体不住地发抖,大喊着为自己辩驳:“臣冤枉啊陛下!臣在宫中不缺吃穿,又要陛下圣恩庇佑,何故要铤而走险,做这等勾当?”

        他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身体抖若筛糠,沈廷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又厉声紧逼:“你的妹妹在外面欠下了大笔的赌债,你要替你妹妹偿还赌债,所以才兵行险着,以为查不到你头上!你说是还是不是!”

        “冤枉啊,臣当真冤枉。你们说本君将包袱交给雪芽,可曾亲眼看见她送出宫外?难道就不能是本君命他送去尚工局吗?”荣招妹跪在地上,抓着皇帝的衣摆,凄惨道。

        “荣侍巾的话说着也没错,只凭两个人证,恐怕说明不了什么,俗话说,捉贼要捉赃,沈侧君可有物证?若是没有物证,单凭你红口白牙,怎么能有信服力?”宇文施麟生嫌这把火不够大,暗搓搓又添上一把。

        谁落了下成,他就帮一把,谁占了上风,他就压一压,总之好戏才不要这么快散场。

        现在沈廷明显站上风,他暂时便与荣招妹站在一起。

        “他们说得不错,只凭借两个宫人的一面之词,朕不能轻易处罚。”皇帝明显犹豫,处事要讲究个公允,只有人证,的确不足。

        “臣自然知道人赃并获这一说法。”沈廷骄傲地挺起胸膛,“再把人带上来。”

        说罢,几个宫人押着雪芽,身后还跟着一个侍卫进了殿。

        雪芽是旺枝走后,荣招妹身边最受器重的人,他此刻正战战兢兢抱着一个大包裹,半点都不肯让人触碰,清秀的脸煞白,任谁看了都觉得有猫腻。

        皇帝眉头紧皱,揉了揉手中的菩提珠,觉得沈廷的话多半是真的,荣招妹家境不好,宫中人尽皆知,他不是没有倒卖宫中物品补贴娘家的嫌疑。

        荣招妹与雪芽主仆两个一并跪着,模样看起来是人人赃并获,就连身后跟来的那个侍卫都说:“雪芽是最近每天夜里都会拖他捎带一包东西出去。”

        沉默了许久,皇帝才缓缓道:“人赃并获,荣侍巾你还有什么要说得吗?你当真是叫朕失望……”

        宇文施麟皱了皱眉,他绝对不相信荣招妹会愚蠢到这种程度,斟酌了半刻,开口道:“陛下,不如看看这些包裹里都有什么,臣其实还有些疑惑,荣侍巾向来胆子小,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荣招妹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却拦不住宫人将雪芽手中的包裹夺下。

        沈廷靠在椅背上,兴致勃勃等着他造谣,却见那包裹里竟抖出一片一片的手帕、刺绣等物件……

        他怔了怔,这下轮到他直起身子脸色难堪了。

        “咱们不会让这贱人耍了吧?”沈大公子喃喃。

        荣招妹连忙将地上散乱的东西抱在怀里,他低着头抽噎,白皙的皮肤泛红,发丝在挣扎中散开了,落在脸颊两侧平添了几分可怜无辜,他眨着水汪汪饱含委屈的眼睛,哭诉着:“陛下,您终究还是不信臣的吗?”

        “臣说了没有做就是没有做,臣满心里装的都是陛下,怎么会伤害宫中的利益呢?”

        他又指向沈廷,控诉,“臣不如沈侧君家世显赫,家里的姐妹也没有沈小将军争气,但是那是臣的至亲骨血,臣不能见死不救,所以才连夜赶制这些帕子绣件……

        沈侧君,我已经卑微狼狈到如此地步了,您高高在上,为什么非要将我最后的自尊心狠狠碾在脚下呢?我命贱,就要由着你随意栽赃诬陷吗?”

        沈廷下意识抓紧椅子的扶手。

        宇文施麟轻咳两声:“两个宫人所见荣侍巾将器物收拾到包裹中,叫雪芽带走,那些器物呢?若当真已经登记在尚工局,想必更能证明荣侍巾清白不是?”

        “事已至此,臣已经没有什么尊严了,陛下要去尚工局查,那便查吧……”荣招妹垂头,恍若心灰意冷。

        皇帝忙将他从地上扶起:“此事你受委屈了,宫中有那爱搬弄是非的小人,朕必不能轻饶了他去……传尚工局的人来……”

        她看着沈廷的目光发冷,让沈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他所掌控的范围,他被人反将一军,这还宫斗个屁啊?

        不多一会儿,尚工局的女官便带着这些日子的录入名册前来,仔细审核后同在座的人道:“荣侍巾近来是陆陆续续送了一批器皿来。”说罢他就垂手而立,不再多言。

        事已至此,便明了了,是沈廷捕风捉影,甚至可以说是设计陷害了荣侍巾。

        “放肆!跪下!”

        荣招妹嘴角轻抿,还是温柔劝说:“想必是侧君听信了哪个小人的谗言,陛下不必动怒,臣受委屈不要紧,侧君是天之骄子,臣的贱命不足惜……”

        皇帝心中的怒火更甚,再欲发作,殿外传来通禀:“柳官人求见,说是有要事。”

        对于柳倦光,皇帝略有愧疚,当年是因为自己,他才落得在宫中做教引宫人的地步,于是暂压怒火:“传他进来。”

        柳倦光一进门,就瞥了沈廷一眼,嘴唇微动。

        沈廷意外看懂了,是说的“蠢货”二字。

        “陛下,关于荣侍巾倒卖宫中物品之事,臣有话要说。”柳倦光神色淡漠,命人抬进来两个湿漉漉的大包袱:“沈侧君所言非虚,荣侍巾的确违反宫规,但他的举动过于狡诈,沈侧君一时不察,竟中了他的圈套。”

        包裹打开,里面竟码着一片片金饰银饰以及装饰用的环佩珠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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