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黑
转瞬间,苍束想起大抵是福阳城弄的把戏。
若白无恙只有权在金鳞城撤销他的通缉令,那在外头的世界,他们的处境仍然没有更改。
三妖人形时期的模样,郑泽等人都是见过的。
估摸着通缉令上的画影图形,也早改为了人、妖两种形态。
苍束忽然有种心慌的感觉。
梁簿征豁然向白无恙发难,不管是新仇还是旧怨,显然都剑指金鳞城。
若此地被天鸢派掌控,各种搜查手段相比会变得更加严苛。
届时,再想入夏弦泽,恐怕就难上加难的。
更何况,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白氏父女被逼困至此。
苍束观了半晌那两位的缠斗,早已看出白无恙根本不是梁簿征的对手。
但梁簿征却处处退让,反而偶尔会显出被逼迫的败态来。
显然是不想担“强压”的恶名。
果然,一来二去的,在旁劝架者言语间,也隐隐有责怪白城主,偏袒梁簿征之意。
苍束正思忖着,耳边忽然传来梁簿征的轻嗤:“好啊,白城主,连劝架的各位道友你都敢伤,难不成一个小小的金鳞城,还想跟所有仙门作对不成?”
糟糕,要坏事!
白无恙是个炮仗性格,早已打红了眼,哪里竟得起这样的挑衅,眼瞧着得罪所有宾客的话马上就要说出口,苍束情急下忽然高叫了声:“白姑娘!”
女儿凤冠霞帔的娇羞模样,豁然浮现在白无恙的脑海中,将他的一头怒火顷刻熄灭。
他愧疚地转过头去,未寻到白蔸斯的身影,却瞧见了那个瓷娃娃般可爱的幼童。
白无恙眼睛亮了亮,此童虽体态幼小,神色却不凡。
且体貌特征与白蔸斯所述过的恩人,竟那般相像。
难道……
“苍!束!”
一声咬牙切齿的叫,裹着毫不掩饰的杀气,瞬间朝苍束袭来。
苍束抬头一看,就瞧见了梁簿征那副几乎要将铁牙咬碎的嘴脸。
啊,多么熟悉的“一眼万年”。
苍束天真地眨眨眼,用手抓了下卷毛,不小心将手腕的金环器引露出。
梁簿征的眼神,如同狗子见了肉,直勾勾地随着他手腕的动作走,纯纯的欲念爬满脸。
盯得苍束一阵恶寒。
“梁掌门,听闻前阵子从破元宗得了不少好处,怎的这般客气,还要当贺礼送给童公子?”
苍束端正衣襟,宛如寻常人家的规矩小娃娃。
粉颊齿白的,谁见了都忍不出多瞧两眼。
梁簿征的眼微不可闻扩睁了下,很快却又恢复如常:“孽畜,你偷偷潜入金鳞城,是何居心?”
“等等,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白无恙头脑冷静后,很快抓住了重点。
苍束乖乖歪着头:“听闻梁掌门并未收容破元宗零散弟子,亦未高价收罗其炼丹秘籍,不争不抢的,只得了些偏门的冷药,可有此事?”
这些消息,都是苍束从那些壮士的闲聊中听到的。
梁簿征藏在袖中的拳头紧握,用目光丈量一剑击穿苍束的可能性。
谁知心念刚动,白无恙便只身挡在他与苍束中间,眼神至寒。
保护之意溢于言表。
席间宾客亦将关注的焦点移到苍束身上。
很快,便有人认出了他的真身,显然天鸢派的通缉令已几乎撒便了圣洲大陆。
如今,恐怕唯金鳞城这一块地界,是苍束的净土了。
苍束原本只想诈梁簿征,看眼下瞧他的反应,倒更加坐实了他心中的想法。
“破元宗有一味毒果,名唤‘醉饮’,不知在场诸位可曾听闻?”苍束打定主意,决定开门见山。
虽无确凿证据,但目前唯有引出梁簿征的嫌疑,白城主才能暂得喘息。
人族惯会揣测同胞,只要有一点怀疑的种子撒下,对白无恙的不利局势便可缓解。
此言一出,众人登时议论纷纷。
“醉饮”并非珍奇毒果,寻常修仙者多多少少也有所耳闻。
再一联系童咏安的蹊跷死状,登时心里都有了疑虑。
梁簿征环顾四周,怒然挑眉:“孽畜,你这话是还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在暗示是老夫下毒?”
“是与不是,只要梁掌门交出从破元宗带走的药品清单,不就能辨明真假了么?”苍束朝他伸出手:“对了,光有单子还不算,还得有靠谱的证人才行。”
“你……呸!你这孽畜好大的胆子,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指使老夫?”梁簿征原形毕露。
重现在囚室内口啐裘千识的绝妙风采。
“怎么?你到底是不屑交,还是不敢交?”白无恙此刻哪能还听不出来弦外音,登时反应过来。
他大步流星揪起梁簿征胸襟,怒喝道:“这小娃的面子不够大,那老夫的呢?我新姑爷死的蹊跷,你行迹又这般鬼祟!今日无论如何,也得给我金鳞城一个说法!”
梁簿征又恼又羞,大庭广众下被这老汉扯得衣衫不整,真是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原想让其他友人帮忙说合,可这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那群墙头草竟再次采取了壁上观的态度。
摆明了是不打算掺和这乌龙事,只等着看热闹。
眼见白无恙有了仪仗,越发难缠,梁簿征豁然挥开他的手,朝始终守在尸体身边的柳长老朗声发问。
“什么乱七八糟的,柳长老方才分兵诊断童公子是饮酒过量,你们莫要听风就是雨!”
柳长老闭目捋着长须,手慢慢从尸体的脉上移开,长叹一声。
苍束一板一眼学着人族的模样,拱了个手,像极过年时挨家串门送吉祥话的福娃:“柳长老,还请您给个准话。”
柳长老皱皱眉,疑惑地瞥了苍束一眼:“什么准话?”
苍束微怔:“就是‘醉饮’……”
“你这小童,莫在此处贪玩,老夫潜心专研医术多年,断无错诊的道理。”
柳长老豁然起身,甩甩衣袖,朗声道:“饮酒过量便是饮酒过量,老夫与金鳞城和天鸢派都无深交,为何扯谎?”
见周遭议论声又起,柳长老后退两步:“在场除老夫之外,另有几位医术高明者,倘若不信,大可前来一诊。”
苍束:???
这柳长老莫不是被什么鬼灵附了体。
怎的短短的时间,活像变个人似的!
多说无益,三名精通医术的老者登时聚到尸体周遭查看。
让苍束目瞪口呆的是,原本“醉饮”造成的毒发症状,竟消失得干干净净。
柳长老退至一旁,气定神闲,似乎觉得他们的举止十分可笑。
忽然,苍束想起柳长老一直为童咏安搭脉的举动。
这厮,原以为他是宅心仁厚,没想到居然借此用灵力消除药性,来能防备着旁人靠近。
简直是一石二鸟!
糟糕,方才光顾着提防梁簿征,反倒遭遇了灯下黑!
确诊结果一出,白无恙的底气瞬间矮了几分。
眼下闹成这样,更坐实他灌酒逼死新姑爷的嫌疑。
无论是否有意,这罪名恐怕都得背上一辈子!
“等等!”
苍束豁然高呼,压下院内杂音。
他看了看举步维艰的白无恙,抿紧唇。
机不可失,再耽搁下去,就真没翻盘的可能了。
“其实‘醉饮’的毒效没那么容易被清空,即便能用灵力祛除表面毒素,但只要……刨开尸体,还是能从胸骨的颜色判断出来的。”
苍束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话说出。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似乎连飞蚊振翅的微音,都变得那么分明。
在一瞬的寂静后,院内如同煮开的沸水般,怒叱声险些将天际的黑云冲散。
“听听这是什么话!点萃派的遗孤尸骸,岂容这般玷污!”
“如今人已经去了,最要紧的就是入土为安,不说风光大葬,还想剖尸?”
“白城主,你们金鳞城未免也欺人太甚了吧,难不成真要听信这小妖乱言?”
“就是!此妖与楚方中关系甚密,明显就是来故意扰乱仙界的,其心可诛,应就地正法!”
梁簿征听着宾客们的责骂,笑得很是得意。
嘿嘿,这孽畜也有今天!
等下再拱拱火,便是将其扒皮抽筋,那白老头也挡不住!
眼见群情激奋,苍束慢慢弓起身,调整为御敌状态。
事态果然朝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如今就连白无恙听了这建议,都因其过于荒谬而未能出声赞同。
朱蚩、巫良留在城外,目前的状况,还真到了孤立无援的地步。
不过苍束不后悔,若没尽自己的最后一丝力,即便安然逃走,事后他也绝不会心安。
脚下的路是自己走的,他担得起。
电光火石间,苍束绕到柳长老身后,用手扣住了他腕处的命门。
方才与柳长老靠得近,苍束早端详出这老倌修为不高,应是天仙后期的实力。
比刚升为天妖的他,要略逊一筹。
更何况,都这把岁数了才修成如此成就,足以证明柳长老天资不足。
唯有靠专研医术,才能在仙界有一席之地。
偏偏学医又不精,被破元宗死死压住,简直就是东不成西不就。
放眼全场,就擒他为质最合适!
苍束这种先下手为强的做法,虽成功抢占了先机,但也挑明了与众仙门敌对的态度。
甚至白无恙也对此举动微微皱眉。
“哈,好孽畜,活该你作死。”
不远处,在一阵得意的笑声中,梁簿征挥剑出鞘,迅雷般朝苍束袭来。
他早就等着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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