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尘花
“你们、你们……”梁簿征被逼得步步后退,恍惚间,仿佛瞧见前几日破元宗宗主被众仙门围攻的情景。
当时他还是幸灾乐祸的看客之一,没想到这厄运,居然这么快就降临到自己身上。
“确是梁掌门带着‘醉饮’来寻老夫帮忙的,答应事成后,会倾整派之力,扶植水阁渊成为第二个破元宗!老夫、老夫也是一时糊涂,才受奸人蒙蔽,犯下大错!”
柳长老此刻总算彻底看清了形势,索性装出副可怜相,将所有错都往梁簿征头上推。
事已至此,若能帮金鳞城踩死天鸢派,没准还哪能留条命在。
“胡扯!荒谬!可笑至极!”
梁簿征还在嘴硬,旁光却早早瞄好逃跑路线。
他死盯着越聚越密的宾客们,含恨道:“你们一个个的听信妖言,却对道友咄咄相逼,哈!我看这仙界,迟早变成楚方中的天下!”
妖王的名头一出,刹那引得不少修士眉头紧锁。
人、妖对立旷日持久,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祖辈都曾亲临过战场。
累世的宿怨不断叠加,单是“楚方中”三个字,便能唤起修士们对妖的极度厌恶。
“诸位倒是仔细想想,金鳞城先借口女儿被掳,当众灭了破元宗,如今又用女婿的死,想给天鸢派扣上蓄谋杀人的恶名,这一桩桩一件件,全都跟此妖有关!”
梁簿征袍袖猛挥,右手直指正往嘴里塞花生的苍束。
苍束:……
他是真饿了。
难得寻到张没被掀翻的喜桌,花生仁刚剥好还没入口,就被梁老头逮了个正着。
夺笋呐。
有必要这么剥夺小仓鼠的进食自由么?
“别忘了,此妖与楚方中关系密切,更是常以其兄弟身份自居,还曾捣毁易宝会,抢走天鸢派的重要法器……所有的一切,都是妖王楚方中的阴谋!”
“你们现在做的,正是妖族所期望看到的。”
“仙界真被弄成一团散沙,下一个受害的门派又会是哪个?老夫断言,天鸢派绝不会是妖界最终的铲除目标!”
梁簿征这番话字字含血泪,听得在场宾客心中无不发颤。
原本想帮白城主擒拿梁簿征的心,也跟着消了不少。
“厚颜无耻的老匹夫!还敢在这里强词夺理!还我姑爷命来!”白无恙听不懂他话中的那些弯弯绕。
只觉得梁簿征在做最后挣扎,即刻下令让所有侍卫将其围困。
誓要让他给可怜的童咏安陪葬。
“呸!金鳞城勾结妖道,为祸四方,早晚要将整个仙界搅得生灵涂炭!老夫立誓在此,天鸢派定要除邪卫道,与尔等抗争到底!”
梁簿征将口水喷尽,挽了个唬人的剑花将众侍卫吓退,即刻脚底抹油,御剑飞天遁入黑压压的密云。
轰隆隆雷声响起,黑云内电闪雷鸣,天际也开始飘下豆大雨点。
不知有没有劈死那个老杂碎。
白无恙怒得气喘如牛,刚想去追,却被女儿拦下。
“爹,那邪道修为极深,您又不善腾云,贸然前去,恐怕会着了他的道。”白蔸斯安抚住父亲,含泪道:“只要天鸢派在,还怕他这个掌门能跑到天边不成?咱们有得是时间算帐!”
苍束细细品味着被丰富佐料炒熟的花生,目光从宾客们的脸上扫去。
每个人都靠得那般近,可仔细看去,人与人之间,似乎又被透明的屏障所隔阂。
真是奇怪的种族。
原本众人是来参加喜宴的,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拍拍屁股就走也说不过去。
没奈何,只得再交一份葬礼钱,顺便留下参与童咏安的后事。
负责吹拉的乐班亦连夜更换谱曲,在临时备好的灵堂演奏哀乐。
纸钱漫天,泣声连连。
一切都变得太快,红白交替的所需物品忙得家仆们团团转。
四处都弥漫着浓重的悲伤气氛,唯一人被关在白无恙屋内,跪在地上垂头丧气。
柳长老尴尬地捋着柔顺的长须,逃又逃不掉,只有郁闷长叹。
白无恙到底还是给他留了些脸面,没来个当众审问。
梁簿征溜得比孙子还快,独留他面对疾风。
柳长老心中恨得不行,没用白无恙怎么逼问,便将事情如竹筒倒豆子般,抖搂了个干净。
据柳长老所言,梁簿征确是因苍束通缉令的事,对金鳞城怀恨在心。
可此番动手,倒也不全是因着此事。
最重要的,是掌握夏弦泽入泽口的生意。
不知为何,梁簿征似乎迫切地想在短时间内,搜罗大量的天材地宝。
白无恙把守泽口,向来不卖任何人情面,且收费极高。
只要将金鳞城拿下,便可让天鸢派弟子入泽尽情搜刮,这便是梁簿征打的如意算盘。
白无恙长相凶恶,双手撑膝坐在太师椅上审视柳长老,本身便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看得柳长老心一颤一颤的,但凡对方有半点异动,就率先用双臂护住自己的脸,急急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苍束就坐在白无恙右首,瞧得啧啧称奇。
亏初次见面时,他还被柳长老的飘然气度给唬住了。
真是打眼。
待审讯完毕,白无恙客客气气给苍束递了杯香茶:“小兄弟,你看如何?”
先前苍束只救了白蔸斯一人,今夜可是左右了金鳞全城的命运。
若白无恙灌死童咏安的罪名坐实,依梁簿征的毒辣手腕,估摸着不出几日,就会重召仙门大会,严肃审判金鳞城,再寻机成为暂代城主。
用心何其毒也。
苍束不喜欢茶的苦气,咂咂舌尖,抛出了自己的疑虑。
说实话,若论实力,金鳞城当真敌不过天鸢派。
况且此番情况,与破元宗那档子事儿也有区别。
众仙门几乎都是无利不起早的做派。
若没任何油水可捞,估摸着大多数人只会在旁和稀泥,不肯出力同金鳞城共剿天鸢派。
此事,难呐。
想着想着,苍束脑海中忽然冒出个狡诈的人来。
福阳城裘千识。
若此人肯愿帮忙,或许事态还有转圜余地。
但怕就怕,裘千识会借力打力,让金鳞城与天鸢派斗个两败俱伤,届时再渔翁得利。
血阴灯之事他已然知晓,对所有想重炼器引的人而言,夏弦泽都是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地。
听完苍束细心分析利弊,白无恙沉默良久,最终狠拍大腿:“如此,只有请仙帝出山主持公道了。”
苍束的呆毛摇了摇。
额,如果他没记错,那位仙帝不久前被楚方中所伤,正在悄悄调养。
按日子推测,大抵再有个两、三天就能重新出来了。
见苍束还有担忧,白无恙朗声笑道:“仙帝最公私分明,定不会因小兄弟的身份就对金鳞城有偏见,尽可放心!”
“白城主!”
方才还说话低声细语的柳长老忽然高叫一声,如同被谁踩了尾巴似的,不顾羞臊径直抱住白无恙的大腿,苦苦哀求:“求您发个慈悲,千万别我交给仙帝处置!”
白无恙冷哼着踹开他,向有些莫名的苍束解释:“仙帝嫉恶如仇,对有罪者习惯从严惩处,这厮勾结天鸢派害童公子,势必要被打得形神俱灭,才好抵命!”
柳长老脸惨败如纸,越听心跳得越快,恨不得当场一头碰死,好歹能留个原神往生。
可偏又性格懦弱,铆了数次劲都没寻死的勇气,万念俱灰下,忽然又动手将衣服层层解开。
神情之悲愤,动作之不甘,怎么看怎么像被迫献身恶霸的小媳妇儿。
白无恙阴起脸:“别来这套!”
苍束疑惑眨眼:“嗯?来什么?”
未多时,柳长老将最后一件单衣脱下,在夜晚略凉的空气中打了个喷嚏,委委屈屈地将单衣从里翻过来。
只见其内侧左胸的部位,赫然缝着一个暗兜。
柳长老伸手从兜里掏出个空间锦囊,万分不舍地跪呈在白无恙眼前。
“这、这是老朽的所有家私,足足攒了两百年,都孝敬给白城主。”
白城主嫌弃地撇起嘴,显然不想接:“你当我金鳞城是要饭吃的穷乡僻壤不成?”
“不敢不敢!嗐呀,水阁渊的状况您也知晓,连维持日常生计都难,这是老朽最最宝贵的棺材本了,还望您高抬贵手……”
柳长老生怕对方不收,忙热情介绍起其内的宝贝来。
罗布网、念怨图、缠功杖等等,都是一等一的难得高阶法宝。
与兴趣缺缺的白无恙不同,苍束倒是越听越馋,尤其是当“玉尘花”从其口中说出时,更是惊得他从椅子上弹起。
“玉尘花?可是开在北极之巅,千年方生一株的那个?”苍束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柳长老眸底豁然燃起希望的光,立即从锦囊内取出此花递给他:“货真价实,珍珠都没这么真,你信我!”
此花耐寒畏热,只生长在寒存万年的洁雪上,为保其存活,柳长老特地用封灵雪珠来饲养。
半掌大小的珠内,完全照搬了北极之巅的严寒气候,若凑近看去,甚至还有呼啸的冷风在刮。
枝叶皆呈淡蓝色晶莹状的玉尘花在内自在伸展,生长状况良好。
正是医治暮零露所受灼伤的灵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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