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客居 > 宫花辞 > 第6章 0006琳琅恨(6)

第6章 0006琳琅恨(6)


“调皮鬼。”

        他露出让人难以置信的微笑,温柔地梳理球儿背上的长毛,喃喃低语的和它说话。

        夕阳里,他逗弄猫咪的景象是那么和谐,又是多么孤独。满心话如果非要讲给一只什么都听不懂的猫,其实也蛮可怜。

        严怀恩出了三思殿,先去一趟司建局,传达皇上口御。然后,穿过宫道,路过几座楼台香榭,到承晖殿向咏阳公主转达皇上的美意。

        咏阳闻之后,收了首饰,小巧的脸蛋儿上也没什么特别的喜乐。幼小年纪,如此高傲冷默,真不是太好的事。

        严怀恩从承晖宫出来,把在咏阳身边侍候的张德子招到僻静处。

        “公主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动?”

        张德子和严怀恩算半个表亲,人白白胖胖,憨憨老实,他仰着微带麻子的圆脸问:“叔,什么是异动啊?”

        严怀恩赏他一爆栗,“就是和往常不一样的地方!”

        这世上真是不怕坏蛋,就怕笨蛋!

        张德子捂着头,眼泪汪汪地摇头,看严怀恩凶神恶煞的模样,立即说到:“公主也没什么异动!就是……最近迷上读书,特别喜欢研究医书古籍,总吩咐小的去崇文馆借什么什么经的,又什么什么论的书。“

        严怀恩蹙眉想:“大抵应该是《黄帝内经》和《伤寒论》。”

        张德子看严怀恩不说话,只得又说下去:“公主还说要学针灸,去御医院借了注水的针灸铜人来。她说,先在铜人上练习好了,就要在真人身上试。叔,公主不会说真的吧?“

        说到最后,张德子已带哭腔。严怀恩倒笑起来,咏阳在宫娥内侍身上胡闹倒不打紧的。

        “你这脑袋确实是该让公主扎扎,看看是不是像那铜人好似注水一般,拧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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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秋天特别难熬,没有平日的秋高气爽,又热又闷,天空中一丝云都没有,简直难受过三伏的夏天。

        要能下一场通透沁人的大雨就好了,把大地上的暑气一洗而过。看这天老爷也是要下暴雨的节奏,每日中午热如蒸笼,酷热难当,午后便乌云密布,雷声滚滚。但就只打雷不下雨,滚滚天雷轰鸣几声,旋即偃旗息鼓。第二天复而如此,雨愣是落不下来,倒逼得地上的闷热难受更甚于前一日。

        皇帝体质单薄,常年操心操力。这个反常的秋天,过得分外辛苦。

        今日早朝,朝臣闷吵个没完,从南方的旱灾,吵到西南的夷狄,再吵到皇嗣问题。弘毅额头上的青筋像跳舞一样,突突直条。暗骂这些官员干正事不行,操心皇上的家事倒比谁都积极。下得朝来,汗透衣背,面色苍白。当值的秦氏立即把准备好的百合花茶端上来。

        弘毅端着茶,看了看秦氏,问:“严怀恩呢?今天他不当值?”

        秦氏退后两步,惶恐地答道:“今天本是严总管当值,只是他……需处理一些紧急事务去了。”

        “什么紧急事务会比侍候皇上要紧?”弘毅抿了口茶润喉,半开玩笑的问。

        秦氏慌得跪到地上,头砸得捣蒜一样。他的慌张倒引起弘毅的怀疑,嘴角向下。“到底何事?”

        “奴不敢说……”

        “说!”

        秦氏头也不敢抬,“今……今日皇上早朝,咏阳公主便到怀仁殿带走乖球儿。公主言说,此猫乃……乃是她……皇……皇……阿娘的爱……宠,她有权带走,谁也干涉不得。内侍们不敢让她把乖球儿带走,僵持不下。严总管和贵妃娘娘都被请过去了。”

        “如何现在才说!一群狗奴才!”弘毅把手里的茶碗狠狠砸到地上,拂袖而去。

        室外雷声轰隆,黑云罩顶,风雨欲来。

        “公主——“

        严怀恩急得恨不得拿脑袋撞豆腐,找根面条上吊。这小姑奶奶没一天消停的。把他都快要折磨死了。冲着身边的素青嚷道:“让你看着公主,让你看着公主!你就给我这么看的?”

        素青满脸委屈,也是急得不得了。几个内侍伸长手臂把咏阳团团围住,亦步亦趋。

        咏阳把乖球儿搂在怀里,冲严怀恩嚷道:“你不要乱骂人,这不关素青的事。球儿既然是我皇阿娘的爱宠,我当然可以带走!”

        严怀恩苦着脸,说道:“公主要带走球儿,奴不敢阻拦。但是球儿现在也是皇上的爱宠啊。皇上一时半刻都离不开它,公主要带走也须经得皇上同意吧。”

        “和她废话什么!”韦月眉毫不客气地说道:“还愣着干嘛!把猫抢过来!”

        咏阳眉毛倒竖,厉声叫道:“看谁敢动我一根毫毛!我是长公主!”

        内侍面面相觑,两边都开罪不起。皇贵妃身后有皇上,咏阳公主则有母后皇太后撑腰。

        内侍杵着不动,韦月眉发急,自己冲上前来,亲自要从咏阳手里夺猫。咏阳瞪着大眼睛,死死把球儿抱在怀里,和韦月眉硬顶。乖球儿被拉扯得叽歪怪叫,猫毛竖起,尖起四爪一顿乱挠。两人松开手来。眼睁睁看着一团白影从窗口跳走。

        咏阳气愤地在月眉白藕般的手臂上重重咬了一口,大骂道:“你这个坏女人,都是你魅惑父皇。挑唆他杀了我皇阿娘!我恨你一辈子!”

        众人大吸凉气。严怀恩唬得魂都飞了,管不得君臣礼仪,立即上前捂住咏阳的嘴巴,哆哆嗦嗦说道:“小祖宗,闯祸了,闯祸了啊……“

        韦月眉捂着手臂,看到弘毅怒气冲冲走了进来。他脸色紫红,扯过咏阳的胳膊,重重一耳光,把她揍倒地上。

        “是谁和你说的这些的?是谁!”

        君王暴怒,谁都不敢上前相劝,咏阳扶着墙歪歪斜斜爬起来,半边脸肿得老高。她没有哭,任眼泪在眼眶打转,倔强的和父亲对视。

        “没有谁告诉我这些。是我自己查看御医院的脉案记录,发现皇阿娘最后的脉案不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是毒发身亡!她是被人毒死的!她身为皇后,天底下还有谁能毒她!除了——”

        计弘毅甩手又是一掌,他浑身颤抖,气得说不出话来。

        两记耳光,让咏阳再禁不住,痛哭出来:“我……知道,父皇不要皇阿娘……现在也不要我……“

        他狠狠给了女儿第三个耳光,咏阳到底只有十岁,被打得蒙头蒙脑“呜呜”直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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