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0025青梅甜（11）

弘毅的肺疾恢复得初有气色时，时间已经晃过了新年。没赶上宫宴的喜乐，他一点都不可惜，倒是仙珠挺为他可惜。

        越是长大，弘毅越是超然。他觉得与其削尖脑袋往人多处拱，不如安安静静多读两页书来得自由自在。

        哪怕是杂书，哪怕满纸荒唐，看些纸上谈兵的胡诌乱道也比现实中的笑里藏刀要好。

        小小少年心里装了一百种心思，种种都是不服输也不认命。

        皇上夸驰睿的策论写得好，他就发狠比驰睿写得更好。流出去的文章，誓要天下人都夸。

        父皇夸昊麟的骑射功夫不错，他就努力去请教师父学习，默默训练得遍体鳞伤。

        他醉心书本，谁都请不动。唯独仙珠能把他从书桌前引开。

        驰睿形容仙珠是世间上唯一一个能和昊麟这个泼皮男无赖相媲美的泼皮女无赖。仙珠碰上昊麟，就是孙悟空撞上猪八戒，针尖对上麦芒。

        仙珠很不服气，追着要驰睿说清楚，说是孙悟空，谁是猪八戒。

        弘毅是拿仙珠没办法，每次她来闹他，如果他不从，她就满地打滚，四处撒泼。今天是上元节，本想安静地呆在昭仁宫看书，可有人不肯放过。

        “上元节还要练字啊？”她像旗杆一样杵在他的书桌前，眼珠子转啊转啊转啊的。

        弘毅嗯了一声，把笔放在墨汁里蘸了蘸，缓道：“我不是练字，是在构思这篇策论该如何才能立题新颖。”

        仙珠捂住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一天到晚地看书写字，还有完没完了？”说完，她胡闹地拨乱桌上的笔墨纸砚，故意弄得一团糟，“睿哥哥是皇长子，也不见要读你这么多书的！今儿是上元节，就放一天假吧，我们去御街赏灯，好不好？”

        “我答应了老师，明日要——”

        “今日事今日毕，明日事明日毕！今日过节，就应该上街看灯！再说，你是二哥哥，又不是大哥哥，难道要把书念得比睿哥哥还好？”他自嘲地说道：“我的身份比不上大哥哥，骑射又比不上昊麟。唯独在学业上能扳回一点点，你也不让我吗？”

        “不让，不让！读书人都是死脑筋，我宁可你不如他们，也不要你变得老古板一样。”

        她一通好没道理的歪理后，又死气白赖地哀求，“弘毅哥哥，算我求求你了。别写了吧。睿哥哥和昊麟邀我们一起去御街看灯呢，说今天的御街有花灯，还有水灯呢，你不去吗？”

        他好笑地说道：“过年时的宫宴我不也没去吗？”

        “这可不一样！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宁可错过宫里的宫宴也不可错过上元的灯会！”

        “这肯定是昊麟说的吧。”赖不过她，他笑着挂好笔，“你先去，我禀告母妃，随后就来。”

        “一言为定！”她笑着竖起右手小指，“打勾勾！”

        他伸出手和她的碰一碰。

        仙珠蹦蹦跳跳走了，他坐着不动，半晌后重新拿起笔架上的笔。狼豪沾墨，凝神片刻即在纸上挥毫而下。

        一盏茶的功夫，洋洋洒洒一篇策论，写得工工整整。写完之后，长舒一口气，起身伸个懒腰，这才发现窗外的天色全黑。

        他暗叹不好，待会该要被仙珠骂死。

        弘毅自从和仙珠不打不相识后，两人便越走越近，密得甚至超越了与她关系更亲的驰睿。

        仙珠性格爽脆，似男孩一样，不拘小节。弘毅知道有人在背后议论仙珠，说她家教疏忽，性格顽劣。他所敬重的老师韦崇每次看见仙珠脸色都会由晴转阴。几次提醒他不要耽于游戏，玩物丧志。但他管不住自己，每每仙珠笑着向他走来，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时。他的心就会喜悦起来，脸上忍不住绽放出笑容。什么课业，学习统统都不重要。

        他知道自己这样不好，但就是拒绝不了。不单是今日的上元节，仙珠哪一次的邀请，他能说不的？

        晋处中原地带，民风淳朴。皇帝爱民如子，甚爱与民同乐。上元这天，大开城门，御街内外挂满明灯。全城百姓同在御街游玩。时辰一到，皇帝还要登楼观灯，与民同贺。

        四城高处大放烟火。把个皇城和宫殿照得如白昼。万民拜跪天子，齐呼“万岁、万岁”。顿时声如地动山摇，山呼海啸。真如人间奇景。

        不仅街上有灯看，家家户户还要悬灯挂灯看灯赛灯比灯，男女老幼通宵达旦在外游玩。

        这一天，女子们也脱了平日的束缚，换了男装就，头插白娥和父兄或长辈在街嬉戏玩耍。

        所以，仙珠才会说，上元节是帝京中不可错过的节日。

        仙珠换了男装和昊麟、驰睿一起出宫，在御街巴巴等着弘毅。左等等不来，右等等不来。越等越气，急得眼泪都快流下来。

        “仙珠，我们先去吧。”昊麟不快地说道。

        驰睿亦不耐烦地催促，“就是。都什么时候了，他还不来？我们就在樊楼，弘毅晓得的。再不走，烟火表演都要开始了。”

        仙珠不得已，只好先随着他们而去。

        上元，御街彩灯高悬，灯市金碧相射，锦绣交辉街道上人满为患。

        人们聚集在御街的两边廊子下，一边观百灯。一边看奇术异能，歌舞百戏。有杂耍艺人击丸蹴鞠，踏索上竿。还有猴戏、沙书地迷。奇巧百端，日新耳目。

        仙珠在御街上刚走两步，即被一摊贩上所卖的柿子灯给迷住。

        殷红圆润的柿子灯，一个个橘红饱满，下面悬垂长长金黄璎珞。看得她挪不开眼睛。指着灯，念道：“睿哥哥，昊麟。看柿子灯哩！”

        “怎么，你喜欢？”昊麟笑问道。

        她点点头。“这个灯，怎么卖？”驰睿豪气地问摊主。

        “小公子，这灯不卖的。”摊主笑眯眯地递给驰睿十支箭羽，“你得投壶。三只铜壶得中三支箭羽，灯即归你。”

        原来这不是卖灯的摊贩，是作投壶游艺的。

        摆在地上的三只圆壶，身胖嘴小，相隔距离又远。一支都难投入，何况三支。

        驰睿连投几十次，才中得一支，当然得不到想要的柿子灯。摊主笑笑着递给他一盏安慰性的小彩灯，“公子，客气，客气。”

        仙珠拿着灯，呵呵道：“这……也不错，不错。”

        看到驰睿在仙珠面前出糗，昊麟忍不住嘴角的笑。故意道：“哥哥，若我说，你就出纹银子把柿子灯买下来吧。反正投你也投不到。”

        “哼，谁说我投不到！”驰睿恼羞成怒，把小彩灯从仙珠手里夺回来，一把扔回摊主身上。“再给我拿十支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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