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客居 > 宫花辞 > 第35章 思慕离(7)

第35章 思慕离(7)


这些老生常谈的话,仙珠听得耳朵生茧,更知道闵氏口里所谓“低贱”的人指的是谁。

        她不和闵氏在口舌上辩解,乃是知道一辩解即会招来更多的话。

        “阿娘,爹爹和大哥什么时候从知州回来啊?”她故意岔开话题。

        闵氏摇头,打战的事谁能说得定。少则三五个月,多则三五年。

        仙珠翘起嘴来,“我也想和哥哥一样跟着爹爹去知州。”

        “男人是打战,你一个女孩家去干嘛?”

        “我怎么不能打战么?你忘了。我小时候在知州还和夷狄小孩打过一架呢!”

        “快别说了。”闵氏捂着胸口的位置,“你是不是存心想吓死我!”

        那是一段奇遇,每回说起,仙珠都会洋洋得意。

        相反,闵氏可不会像驰睿一样听得津津有味,她只想赶快跳过去。最好能当没有发生过。

        仙珠笑起来,秀气的长指转着腮边的头发。眯起眼睛作出一个拉弓射箭的姿势。

        “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那么怕夷狄人,他们也没什么可怕。他们会骑马,我也会。他们会射箭,我的箭法也不赖!如果真的上马打战,还不一定,谁输给谁呢?”

        “阿弥陀佛,你现在是在帝京!”

        仙珠看母亲忧思,收回手,贴心地说道:“阿娘,要不我与皇后姑姑说,不入宫了,就留在家里陪你吧。”

        “不行。”闵氏厉声阻止。看到女儿的惊讶的眼,又叹道:“你担心阿娘在家里苦,阿娘再苦身边还有你大嫂,她刚为沈家添一孙女。我看着她们也就不觉得多苦。倒是皇后娘娘在宫里是假快活,真辛苦。”

        “不会啊。”仙珠不解地说道:“皇后姑姑掌管中宫,和圣上举案齐眉,万人敬仰。怎么会辛苦?即使德贵妃与她不睦,贵仪娘娘是很贴心的,什么事都以皇后姑姑为主心骨。”

        闵氏发生一声冷笑,不屑地说道:“那两个女人就不要提了,一个妖媚,一个鄙贱,都不是好东西。尤其是贵仪,更是下贱中的下贱。“

        仙珠把脸拉得老长,“阿娘!我不爱听你说这个。贵仪再下贱,现在也是皇上的妃子。你这么说,是把皇上也骂了。”

        “好,好。难得你回来,不说这个。但我还是要警告你,远着昭仁宫的那对母子,亲近他们对你没好处。”

        仙珠出名的倔性子,认准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被父亲戏称为熊崽子。她和弘毅好,自然听不得闵氏说这样的话,但说这话的又是她母亲,只能把脸扭过去,鼓起腮帮子。

        闵氏知道她的性情,过来哄她,“呦,阿娘说两句就生气了?好了,好了。阿娘不说了就是。”指着梨花小几上的桃脯,“看,那是什么?”

        “夷洲桃脯!”仙珠大笑,捏起一块放到嘴里。

        夷洲桃脯是果脯中的珍品,果肉饱满,糖霜丰厚,仙珠最是喜爱。闵氏怕她坏牙,平日不许多吃。

        仙珠连着吃了几块,笑道:“阿娘,拿罐子给我装一些,带到宫里给皇后姑姑和几个哥哥尝尝。”

        闵氏笑着拧她的脸,“还用你吩咐?早准备好了。”

        第二天,仙珠回宫。与她一起回来的,除了夷洲特产桃脯,还有庶出的妹妹沈屏儿。让屏儿与她一起入楚云宫,是闵氏的意思。闵氏未多解释,只讲,仙珠,让屏儿去和你做个伴吧。

        ———————

        知州

        塞外风沙漫天,军帐之中放着火盆,盆中燃着火炭。沈喻伏在案上,想休息一会。

        他睡得迷迷糊糊,心想现在都四月了,汉地四月,万物复苏,水暖鸭肥,桃花灼灼。家家户户的姑娘该要脱下冬装,去山间田道踏青了吧。他的女儿仙珠、屏儿也会如此吗?仙珠那个调皮鬼,是最野的,到了郊外,还不是羁鸟离笼,漫山遍野乱跑,她阿娘可要大喊大叫了。

        “镜之,镜之——”

        沈喻猛然睁开眼睛,一端庄秀丽的少女正站在他的案前。少女着一身夷族女子装饰,巧笑倩兮,白净的脸庞上,闪着两颗葡萄一样乌黑的眼睛。她把手里的貂皮斗篷披到他的身上,“塞外苦寒,你要保重身体。”

        沈喻痴痴地看着她,伸出手,把她的柔荑捏在手心拼命摩挲。他知道这是梦,但又情愿深陷在这梦中。

        “甘棠,你……还好吗?”问出这句话后,沈喻深觉自己可笑,又觉得自己可怜,“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

        甘棠摇了摇头,“怎能是你的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罢了。生死有命,我们都各安天命吧。”

        “不,不是命!”沈喻激动地说道:“是我的错,如果你不嫁给他就没有这后来的事。你也就不会走上绝路。”

        秋水般的眼睛流下清澈如泉水一般的眼泪。甘棠欲言又止,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惊醒了沈喻的春梦。梦里面的甘棠化作了一道青烟散于无形

        沈喻猛然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儿子沈祁阳和左副使张密。有些颓丧有点懊恼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

        唉,如果不仅仅是梦,多好。

        怎么又不是梦呢?

        先不说邵甘棠死了快二十年。就说甘棠是土生土长的中原女子,一生没有踏出过帝京,怎么会来到这苦寒的塞外?

        他一定是最近反复研究战局,脑子里全是怎么和夷狄人打战,才会使得梦里面的甘棠也穿上了夷族服装,变成了夷狄人。

        “爹爹。”

        沈喻用手指搓了搓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沈祁阳小声说道:“粮草来了。”

        沈喻的精神为之一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塞外荒漠,茫茫无野,行军打战粮草就显得尤为重要。他看到沈祁阳阴郁的表情,问:“是不是粮草有什么问题?”

        沈祁阳愤愤道:“爹爹要的十万石粮草只来了一半。运粮的曹官说,今年天下大旱,收成不好,只有这么多。”

        沈喻一怒,粗糙的双掌在案牍上猛拍下去。“混账!没有粮食,难道让我们的士兵饿着肚子去打战吗?把那曹官给我押上——”

        “大将军息怒。”沈喻的左副手张密,老谋深算,心思缜密,道,“曹官也是依令行事。大将军得罪曹官是轻,得罪皇上事大。”

        沈祁阳也道:“我看皇上是在逼我们出兵。十万石粮食只来了一半,我们的军队就必须在三个月内结束战斗。不然——”

        张密看着沈喻,道:“大将军,皇上是不是不高兴我们一直按兵不动。所以用粮草来逼我们?”

        沈喻满脸风霜,因为干燥,双唇上裂开无数细口。沉吟道:“战情千变万化,战机转瞬即逝。贸然出兵,稍有差池就是几万人的伤亡。皇上也是领兵打过战的人,我不信,他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沈祁阳瘪嘴:“恐怕他不是不懂,而是不想懂。”

        “闭嘴!”沈喻瞪圆眼睛,伸手就要去拔腰间的佩剑,吓得沈祁阳连忙倒退两步。

        张密忙挡住道:“大将军息怒,公子也是一时情急。不如想想下一步怎么办。是继续催粮,还是出兵?”

        沈喻沉默地坐下,今年西南的天气特别不好,不是刮风沙就是下暴雪。别说出兵,就是出门也看不清两米外的人是敌是友。这样的情况下,如何打战,不是送死吗?

        “等!”

        “等?”张密重复一遍。和沈祁阳面面相觑。

        沈喻点点头,只能等。他不能让士兵白白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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