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回头难(15)
马车沥沥,在下过冷雨的长街尤外清远。
沈祁阳坐在马车中,手指点着膝盖。沈喻坐在他的对面闭目养神,“派人去西岭寺查查二哥哥。看看这四年,他究竟和些什么人在一起,做了些什么?”
沈祁阳一愣,反问:“这有什么好查的?他在西岭寺还不是和和尚们在一起?”
沈喻冷笑,道:“祁阳,你要知道,战胜对手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不要搞错对手。曾经我们都以为,我们的的对手是暗卫司,是梁王。如今看来,我们和暗卫司都上了皇上的当。”
沈祁阳心中气鼓鼓的,他心里对皇上早有诸多不满。沈家为皇上做了多少事?从宣武兵变算起,若不是沈喻一路匡扶,谁做皇帝还真不一定。就说几年前,若不是沈家军在塞外苦战,他冒死深入敌营,能有如今的太平日子?回朝之后,皇上就封了沈喻一个大司马,封他为右将军,只字不提立太子的事。阿娘哪回从宫里回来,不是唉声叹气,说姑姑在楚云宫以泪洗面,这个皇后做得委屈。
“父亲——”
“什么都别说了。”沈喻仿佛看穿了沈祁阳想说什么,揉着眉心间的皮肤,“他是皇上。”
是啊。他是皇上,只这一句,便就抵得过千军万马,也敌得过千军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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驰睿站在大道上,一直目送沈喻的马车离开。
刚刚那么一闹,客人们早散了。
他转身往回走,沈屏儿站在门口,幸灾乐祸地说道:“爹爹和大哥怎地就走了?我还有好些话没和他们说呢。”
驰睿顿时拉下脸来,像要吃人一样,道:“你要和他们说什么?”
屏儿冷笑道:“说什么?当然是说你干的那些不着调的事!每日不是呼朋引伴在家胡闹,就是把人引到外头胡闹。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贱人被我撵出去了,你就在外头养着她!她是什么东西,也配!”
驰睿当年并不是心甘情愿和屏儿成亲,他娶屏儿乃是权宜之计。成亲之后,两人吵吵闹闹,就没有和气过。屏儿生了儿子后,腰杆子也硬了。在家不是指桑骂槐,就是撵猫打狗,防驰睿像防贼一样。房里人折腾得一个不剩,若有姿色的女婢都拉出去配了小厮。
驰睿也是性傲的人,且能容她干涉自己的事。屏儿越是怕他收房,他偏是要收。她不是不容忍么,他就在外置家产,藏外室,让天底下的人都知道,睿王妃是个善妒的悍妇!
面对泼妇一样的沈屏儿,驰睿的脸色越发阴沉,“沈屏儿,别在大庭广众下闹,你不要体面,我还要体面。你骂卿音是贱人,那你又是什么人?别忘了你也是个庶女,我若不是没的选择,我会娶你?你也不拉泡尿照照自己!你样样都比不过卿音,唯独比她会投胎。你放心好了,只要你活着一天,我就会好好安置你一天。不过也仅此而已,如果你还想得到什么,那就是痴心妄想!”
“你————”屏儿气红了眼,冲上去要和驰睿掐脖子拼命。
驰睿一把将她甩开。
屏儿扑在地上,“驰睿,你不是东西!我要告诉爹爹去——”
驰睿冷哼,“你想去就去。但我警告你,只要你踏出这个家门,就别指望再回来!”
驰睿出了王府,也不要人跟从,打马径直来到两条街外置的外室。小妾卿音听闻睿王来了,笑盈盈地出来相迎,又是亲自为他更衣,又是捧茶,拿毛巾。嘘寒问暖,小意体贴,与沈屏儿的泼辣天壤之别。
驰睿的坏心情在一片娇柔软语下顿化无形,卿音领着他来到平日休憩的院落。
这地方有个风雅至极的名字,叫做“春泥轩”。驰睿虽然贵为皇子,但身为嫡皇子迟迟不能被立为太子,常有患得患失之感。春泥轩、春泥轩,取自花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他不知自己将来落在地上化成了春泥,又将去呵护谁、滋养了谁?
未来的事说不出,也猜不准。
春泥轩呈工字型结构,说是小院子,前后共十二间房。前七为当阳正房,中间为穿廊。咋一看,和其他的房间并且有异样。
乾坤都在后五间房里,这里堆满了各地官员进献给皇嫡子的礼物。紫檀鎏金雕龙纹六角宝座、黄缎平金龙坐褥、青玉填金五谷丰登御制诗如意、雕云蝠万字玻璃围屏、紫檀香几、碧玉做的万年青、铜烧古垂金恩香筒、红油香几、铜烧古炉瓶、紫檀雕龙山水楼台顶柜一对、洋漆椅子八张……
驰睿喜欢这里,尤其最爱那张紫檀鎏金雕龙纹六角宝座。这张椅子的木料、做工、雕样、坐褥、填金都和养心斋皇上坐的那张一模一样。
哪怕明知使用僭越之物乃是死罪,他也爱不释手,只因为天底下再没有什么比龙纹凤饰更高贵的纹饰。除了皇上,谁也不许用,但他是皇嫡子,将来的九五至尊。穿龙袍,掌玉玺只是时间问题。
他笑着坐到宝座上,抚摸着左右的扶手,仿佛端坐金銮殿上,群臣在他脚下。他喜笑颜开,道:“爱卿,平身,平身。今天是朕登基的第一天,大家不要拘束。呵呵,呵呵。”
又道:“众卿都在。怎么不见朕的皇后呢?皇后、皇后?”
他的目光殷切搜寻,直到落在卿音身上,“仙珠,你终于来了。快快到朕身边来。”
卿音微笑着向他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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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金口一开,孙茱便从西岭寺搬到韦家的空屋。房子不甚华丽,但也小巧精致,处处留心。
就着原来的丫头,叶魁又添了好几个奴婢、丫头。宅子好找,奴仆好买。孙茱的病可不好治,京师的大夫看谝了,就是宫里的御医也请了不少,使了天底下最好的药材,还是没有办法。
孙茱仍是痴痴傻傻,想她懂规矩,那是不可能的。一会儿静默,一会儿疯魔。静起来的时候,不吃不喝枯坐几小时,闹起来的时候几个人都摁不住。惧水,惧火,惧热,不肯洗澡,不肯沾冒热气的食物。大雪的天,还吃凉凉冷冷的东西,饿起来不忌生熟,抓起来就往嘴里填。
身上臭得像酱菜坛子,谁靠近都要捏紧鼻子。既然脏,就洗吧。可只要有人提到水,谁说水,抬出水,她就如惊弓之鸟,拿黑指甲抓人。抓伤好几个奴仆的眼睛后,大家都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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