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十一）

　　“姐姐，你不怕我抢走宠爱吗？”

　　这是陆雪颖长久以来的疑问，被问的人浅笑留痕，对话中问题毫不在意。

　　“君王之爱，又怎能留得住？”荣臻言语极淡，仿佛这是无意义之事。她眼眸对上陆雪颖的凝视：“就像你对我的眷恋，终有一天会慢慢消散，被君王不过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

　　若是平日，陆雪颖自是喜欢荣臻这样的风轻云淡，但此时此刻

　　陆雪颖皱紧了眉头，她看着荣臻的，却看不透对方一如既往平静后的心境。荣臻的心仿佛铜墙铁壁，她不在乎恩宠，不在乎子嗣，她在酝酿一些事，准备一些事，但无人知那是什么。

　　“只要姐姐握在手里，就不会有人抢得走。”这样说着，似在怨她不该这样

　　荣臻笑了：“人有生老病死，抓的再多也带不走，所以没有这个必要。”

　　早在那日她赴了陆雪颖的那个约定，她们之间就已缠在一起。她们之间本就利益充盈，因果又此能简单分得清。

　　“颖儿长大了。”

　　“长成姐姐想要的样子了吗？”陆雪颖像是本能的一问，荣臻确实微微一愣，随即笑了：“你这般优秀，自然是超过我想的样子。”

　　“那我此不是姐姐想要的样子。这种事多一分，少一分都不算。”

　　一招一式却学得极好，有时天赋好真是个好东西。教她都不需要费劲。

　　“我只要你好好的就好了。”

　　只要你不要哪天剑指我们娘娘就好，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纵然对陆雪颖不放心，锦娘刀子嘴豆腐心。她只是相信荣臻的选择。

　　陆雪颖低头苦笑，却没有应出声。荣臻也不在意，招呼楚曦过来，让她也跟着自己学了功夫。虽然起步晚了，但是会个三脚猫功夫总比毫无招架来的好。

　　她是一种可能。成与不成，看他们自己，而非我。

　　只要国泰民安，谁做皇帝不重要。

　　陆雪颖十五岁及笄后就要进宫成为皇帝的皇贵妃。成年前的最后一天，她于晚霞中，如同仪式般，来到了荣臻的寝殿。

　　周遭的一切熟悉又新鲜，包括日日相见的荣臻，都蒙上了夜色的魅惑。陆雪颖的心叫嚣着，要任性一次，不叫往后徒劳的后悔。

　　荣臻收到陆雪颖要来的消息，便等着与其一起晚膳。之后，荣臻谦退了所有人，才让陆雪颖爬上她的床。

　　“以后不能这样乱来了。”荣臻这样说着，语气却是平静自若，仿佛说的是再寻找不过的事情。她看着在自己身边睡下的陆雪颖，手已如往常午睡那样轻轻拍打对方的背脊。

　　“颖儿明白。”陆雪颖在黑暗中看着荣臻，温柔答道。她知道荣臻的担忧，明天自己就是皇帝的皇贵妃，今日却留宿皇后的寝殿，这是有违常理的。她今日的位置所很多人的眼中钉，只要她稍不慎，那些人就会拉她下水，倒时荣臻也保不了她。

　　荣臻微微叹息，陆雪颖在她面前总是乖巧到令人心疼。即使一切都是她伪装的面皮，也是难为她了。

　　“我错了，姐姐不要叹气，不要恼我。”

　　“你心里念着我才会来，我又怎会是生气。”

　　陆雪颖心中动容，这些话荣臻从未说出口过。她在黑暗中摸索荣臻的身体，荣臻没有阻止，就像给其糖果一般任由对方探索，是宠爱，是纵容，亦是没来由的补偿。

　　陆雪颖坐在荣臻身上，双手一点点放开自制。从颤栗到疲惫，直至困顿地趴在荣臻身上，缓缓说道：“我把姐姐记在心里了。”

　　她们之间有着过于亲近的情感，但若说哪里亲近，却无法用言语描述清楚。

　　陆雪颖不会去挑明彼此的关系。一句荣臻的承认不会带来答案，只会撕破这层暧昧的保障，让她们越来越远。

　　荣臻看着陆雪颖，从自己手上取下一只银镯：“这只镯子在我身边很多年了，现在我把赠于你。”

　　“谢谢皇后娘娘。”镯子从荣臻手下取下，还戴着她的余温。陆雪颖当下就把银镯戴在手上，指腹轻覆，温热的液体显些涌出眼眶。

　　发亮的银镯在瘦弱白皙的手腕上，陆雪颖抬头看着荣臻：“颖儿很喜欢。”

　　有那么一瞬间，荣臻想起那日山洞里的陆雪颖，也是这般跪在自己面前，微微仰着头，眼神干净，明亮的凝视着她，这般清明的义无反顾。她有要做的事，但是她却说着：“我会等着姐姐。”

　　——我会等着姐姐。

　　陆雪颖毕竟习惯了，用上了平日私下的称呼。荣臻不会怪她。喜布盖在她的头上，荣臻却能想象出陆雪颖的面容，想起她会有的笑容，想起她笑容后的隐忍。

　　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她的手从自己手中离去时，悄悄摸了她的手心，就像她每日的习惯。每日她都要这样摸着自己的手，在怀里睡去。

　　锦娘看着荣臻，夜已深，她还在执着于手中的死棋。

　　“锦娘，不用等我了，下去吧。”

　　锦娘应了声，便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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