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臻皇后(十六)
也不知道谁提议让荣臻也来参加投壶,也许节日气氛浓厚,荣臻也就和她们一起。
荣臻在边疆时,骑射都是军中佼佼者,更别说站着打靶的神箭,自是好得没话说。投壶这种由射箭演变过来的宴席游戏对她来说很简单,就是手感加熟练度。
果然,即使穿着不利索的华服,也丝毫不影响荣臻对力度的控制。百发百中的精准投射让人拍手称快,但对荣臻来说,这种熟能生巧就如同人的一日三餐必须用到筷子,是习惯使然,并非什么才能。
“既然皇后娘娘投射那么厉害,不如我们来比文,诗词歌赋如何?”说话者是左宰相之女严怡然,她和陆雪颖一样,都是家中长女,俩人更是从小被比到大。她见荣臻投壶如此厉害,硬是把她第一的名次给挤了下来,心里极为不满。她有听过父亲说过,当今皇后是一阶武将,没有多少文化,便下意识出言呛道。
荣臻的诗词歌赋不是很强,但感叹生活的词句还是能说的。父亲书房里兵书很多,荣臻看的多是这种,诗歌欣赏非常少,只有几本,还是母亲曾来看望父亲时留下的。再则,边疆的生活多是在刀尖上过日子,没有太多看书的时间。
真要和她们对诗句也不是不行,只是没有必要。荣臻从不隐藏自己的武学是因为隐藏也没有必要,是因为她本身就是将门后代。但如果你文武兼优,就会锋芒太露,成为别人的眼中钉,也更让皇家对她不放心。
所以,荣臻直接就甘拜下风,让对方赢了。一般人遇到此状况见好就收,双方客气几句也就过去了。即使皇后文采不够,也轮不到官员的女眷来说三道四,出言不逊。
严怡然却自鸣得意,认为荣臻果然只会舞刀弄枪没有学识,不禁出言奚落。
皇后被人奚落,自是鲜少能看见的。荣臻倒也神色平静,并没多言。
皇太后倒有点不满,虽然需要人杀杀荣臻气焰,但并不是以这种形式和场合,以及这么一个身份的人。
范氏看了眼说话的女孩,发现是严怡然,只觉得左宰相的孩子教得太过没有教养。即使身份再高贵,人在家在外要能区分不同,而不是恣意妄行,尊重他人才能被对方尊重。
众人看向皇后,却听大殿之上有人传来铃铛般清脆的笑声。循声望去,见一身雪青紫衫的少女站起身:
“如此粗浅的诗词也好意思拿出来炫耀,皇后娘娘给你面子让你下台,你倒是不识相…做出来的事也让人贻笑大方。”
“陆雪颖,你什么意思?”
陆严两家向来有矛盾,左右宰相之女的争论也从未停止过。
“意思就是我勉为其难来和你来比试一下,你就不要打扰皇后娘娘轻扰了。”
“就你?”严怡然看着陆雪颖十三四岁还没长开的模样,差点笑出声:“我就当你童言无忌,输了不要哭鼻子。”
范氏虽然没有阻拦,心却悬在半空,女儿聪慧她自是知道,可是对方也不是简单的角色,何况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输了可不是光光女儿一个人的事。
“皇后娘娘,我可以代替你迎战吗?”陆雪颖侧头看着荣臻,征求对方的意见。
荣臻看着陆雪颖,这孩子几月不见,越发让人赏心悦目的好看了。
“我已经输了。”荣臻声音平和,毫无被嘲弄的怒火:“但你可以继续比赛,不用代表我,你就是你。”
“也好,我心里就当是替你赢了。”陆雪颖人小鬼大的说道。严怡然以花比喻云国盛世,那么她就…
陆雪颖看了眼荣臻,心中有了答案,转身缓缓道来:
“美人在骨不在皮,精忠报国战沙场。
浴血拼搏几人回,边疆亡魂何人记。
大雁归来将回之,一身伤痛无人知。
浅显之人不识君,只赞眼前花开盛。”
陆雪颖每走一步就念一句诗,走到严怡然面前时,已经对完了整首诗。说的是没有皇后守护边疆何来你们这些人欢愉的日子,也只有没见过世面的待闺少女才能说出这样无知的言语。
一时间,整个宴会都鸦雀无声。范氏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自己这个没有离开过家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的。
“好,说得好啊,心怀国家,心怀将士。”皇太后想起荣臻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不由得看了眼俩人,面上却仍然夸赞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果然名不虚传。”
“谢皇太后厚爱。臣女的才华自是远远不及太后与皇后。”陆雪颖跪在地上:“在此佳节来临,祝太后和皇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千岁千岁千千岁。”
严怡然和身边刚一起嘲讽荣臻的人都不响了,似乎从节日营造的气氛中清醒过来,面前的人可是太后亲自选的皇后,也是大将军荣峰之女,是云国百姓中得女将军。
而她们的言行也全都落入了太后的眼里,这不仅是对自家官员以后发展的不利,如果她们以后想入宫,可能已被记仇。
不由一声冷汗。
“起来吧。今天过节,无需大礼,都去玩吧。”皇太后笑容亲和,也不怪罪谁。
荣臻回到位置上,朝太后微微欠身:“儿臣知识浅薄,让太后失了脸面了。”
“人无完人,何必在意。你让这里的女孩拿刀拿剑,她们也不行。”皇太后拍了拍荣臻的手:“轻松点,陆雪颖那样无忧无虑就挺好,像个过节的样子。”
荣臻颔首。
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荣臻见状况不对,让太后留在位置上,自己上前察看。
荣臻走进,发现是陆雪颖肩上中了投壶的箭矢,也不知道是哪个无知的人竟然还直接把箭矢拔掉,造成流血不止。
“怎么回事?”荣臻边问边压住陆雪颖的伤口,眉宇微皱,不怒自威。
“刚刚玩投壶,也不知道怎么箭就扔到人了!”
“她们故意的,肯定是看雪颖姐刚刚对诗赢了!气不过!”
“我们没有!真的就是投弯了。”
荣臻见她们吵个没完,却没个准确说法。
“皇后娘娘…好疼…”始终没有说话的陆雪颖看见荣臻过来,开口说道。那双眼神第一次无神的看着荣臻,让人看得心疼极了。
荣臻撕下自己的华服衣角,给陆雪颖的伤口暂时包扎住,
“母后,陆雪颖的伤流血不止,恐怕等不到御医赶来了。儿臣房里有伤药,可以先给其止血,再做后面处理。”
“就依皇后去做,快去吧。”
“锦娘你先把伤药和热水准备好。”荣臻向锦娘吩咐道,随即才避开伤口抱起陆雪颖,疾步朝寝宫赶去。
陆雪颖受了伤,荣臻又不在,到底是大大减少了兴致,每个人心里都有着自己的盘算。
陆家的几房小妾也有喜有忧。二娘刘氏就是曾经毒害陆雪颖的那位,她见陆雪颖受伤先惊后喜,直呼老天有眼,前面见风头全部被她抢走了,她还不高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转机。
她这样的人目光短浅,自是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举办者哪还有心情看节目。
三娘米氏是善良的女人,善良无心机,好在范氏经常帮着她,别人也不敢对她怎么样。她见陆雪颖受伤很是担心,带着一双女儿上前查看。见陆雪颖被皇后抱走,又忙安慰范氏。
四娘鲁氏出身书香门第,为人低调,与世无争,其女儿气她怒其不争,才会混的在家这般没有地位。
“有点疼,但是好得快,不会留下疤。”
陆雪颖一双眼眸始终凝视着荣臻,完全不关心受伤的自己,似乎比起自己的伤她更好奇荣臻的好脾气:“皇后娘娘为何都不凶她们,别人会以为你好欺负。”
“技不如人,事实如此,也没什么好凶别人。”荣臻拿起毛巾擦去陆雪颖脸色沾上的血迹:“最多只是他人茶余饭后的议论,时间久了,也就淡了。”
陆雪颖觉得荣臻的心态是真的好。
“你总把我的手捏得那么紧,在害怕什么吗?”荣臻看着陆雪颖,这孩子每次见她不是盯着就是抓住她的手,生怕她会逃掉一样,倒是和云楷很相似。
她这样一说,陆雪颖才发现自己真是如此,俩人手被她握出汗了。
“我还小,和皇后娘娘撒个娇有什么关系?童言无忌,童行无忌。皇后娘娘可以不理别人言论,我也可以。”陆雪颖竟真如孩童一般,在外面面前的稳重,到了荣臻面前都撤掉了。
与一些人相处你需要面具,而另一些不需要。荣臻能看透她,她却不能,所以陆雪颖返璞归真,反而就以真性情去接近荣臻。
“皇后娘娘我对的诗词好不好?”陆雪颖拉着荣臻的手将她凝视,像孩子讨要糖果一样甜美神色。
“你想要什么?”荣臻问她,声音温和,就如邻家姐姐。
“我喜欢皇后娘娘头上的海棠花。”
荣臻摸了那朵海棠发簪,是云楷晚上宴会开始前给她戴上的。荣臻取下,俯身给陆雪颖戴在头上。
陆雪颖很开心,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头上的花。
“谢谢皇后娘娘。”
“好点了吗?好点我送你出去,不要让你母亲担心。”
“好。”陆雪颖难得乖巧,依偎在荣臻怀里,嘴角牵扯出虚弱的笑容:“可我不想让陌生人抱我,皇后娘娘抱我出去好吗?”
陆雪颖也只是一句笑言,荣臻面前脾气再好,皇后的架子还是要有的,之前是情势紧急,现在她完全可以让人来抱自己。
荣臻把红色裘衣盖在陆雪颖身上,竟真的把她抱在怀里。陆雪颖心中一颤,下意识抱住了荣臻的颈脖。她怔怔望着对方,眼神起了变化。
“怎么?压倒伤口了?”
“你不怕我害你吗?”
荣臻对着陆雪颖笑道:“我一皮囊,没什么可让别人图,又有什么可以怕。你若要害我,我也已经逃不掉了。”
开门的时候,等在外面的锦娘也吃了一惊。
“娘娘!”锦娘惊呼地唤道,下意识道:“我来吧!”
“她身上有伤,你不知道会碰到,还是我来吧。”荣臻对锦娘笑道:“锦娘帮我前面亮灯。”
荣臻嘱咐道,随即紧了紧手臂,让陆雪颖靠的位置能更舒适一点。锦娘心中虽然担心,但荣臻的话不得不听,只能狠狠瞪了一眼陆雪颖。
陆雪颖只当没看见,安心地靠在荣臻怀里。这个身体这样暖和,炙热得温度让她暂时忘记了疼痛的侵袭。
走在夜晚的大道上,锦娘前面给她提灯,不时回头看一眼。荣臻膝盖有伤,不能这样受重,平时她都很注意。这陆雪颖竟然还要荣臻再抱她出去,真是…防不胜防。
荣臻见陆雪颖看着她,似有话要说:“冷了还是疼了?”
陆雪颖摇头,把脸贴在荣臻脖颈处:“我怕这辈子都忘不了今晚了。”她声音清幽,呢喃自语,语境中尽似少女怀春的情思。
陆家的马车停在外面,范氏等在车旁,见陆雪颖被抱出来,急忙上前。走近发现竟然是荣臻亲自抱着自己女儿出来,震惊不已。范氏庆幸那三房小妾先走了,要不然被她们看见,免不了在老爷面前一番添油加醋。吹一波耳边风。
荣臻见范氏要行礼,便出声阻止:“这段时间让陆雪颖好好养伤不要乱动,切勿食用辛辣,海鲜,就不会留下留疤。”
“多谢皇后娘娘!”范氏感谢道,先行上马车,从荣臻手里将陆雪颖接过安置在马车中的软垫上。
荣臻刚要离开,却发现衣袂被不知何时被陆雪颖紧紧攥住了。
“颖儿!不要无理!”范氏见状,忙低声呵斥。
陆雪颖因为疼痛的折磨苍白了一张脸,却笑得没心没肺。皎洁的眼眸轻轻眨动,让荣臻想起蝴蝶离开前翅膀与自己指腹的碰触。
“皇后娘娘穿红色真好看,是颖儿见过…最漂亮的人了。”
陆雪颖说完,缓缓松开手。她似倦了,又似做完了想要做的事松懈下来,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那朵红色的海棠花戴在她头上,竟与她的紫衫这样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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