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信物
夜间的小镇格外安静，窗外的蝉鸣声滔滔不绝，正奋力打破这片宁静。
苏清月趴在窗沿上，探着身子想看看月亮，她此刻的内心十分复杂。
一轮残月挂在天上，清冷的月光让这夜晚格外通透，但月亮终究是残缺的。
苏清月心感遗憾的坐回镜子前，镜中的自己一头乌发及腰，两缕俏皮的小辫子坠于胸前，皎洁的小脸上有些疲惫。
她有些想念有家的日子了。
这样四处漂泊的而感觉就像悬在半空的心，始终放不下，这种感觉无疑是难受的。
以前外祖父还在时，她总是无忧无虑的，永远都能保持着最快乐单纯地笑容，好像什么都不用她去担心，还有慈祥的外祖母，他们悉心培养苏清月。
外祖母让她学规矩，说是以后得收拾出个大家闺秀的样子才嫁得出去。
外祖父让她学武，说是以后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他们两个人一起，造就了如今的苏清月。
夜晚渐浓，万物将歇，苏清月伸了个懒腰，关了窗户准备就寝。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苏清月，你睡了吗？”姜离在门外，一边敲门还一边问。
苏清月一开门，便看见神色匆忙，似有话说的姜离。
姜离还带了些吃食，两份热气腾腾的鸡丝粥，一份花生米和两坛女儿红，他一脸诚挚的表情让苏清月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是特地来找自己喝酒的吗？
这醉人的酒香，不禁勾起了苏清月和外祖父一起背着外祖母喝酒的回忆。
也勾起了苏清月的馋虫。
她咽下对酒的欲望，抬头问：“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
姜离举了举手里的吃食，展现着自己真诚的心意般道：“我见你晚饭时也没有吃什么，所以特地给你叫了些吃的。”说完往她的房间里扫了扫道：“我能进去吗？”
苏清月被鸡丝粥和酒香诱惑着，心里实在不忍拒绝姜离的一番好意。
“当然可以了，请。”
苏清月将门拉开，放人进屋。
姜离将餐盘放在桌上，一坐下就紧张的忍不住眼睛四处乱看。
屋内只有一个破布包袱放在床边柜子上，屋内有些昏暗，只有一盏小油灯还未熄灭，在原本就小的房间里发挥着最后的光芒。
姜离面上泛起晕红，低这呕吐不去看苏清月。
他自打进门后便一直保持沉默，拿着女儿红，豪爽了开了一坛。
房间内瞬间酒香四溢，如丝如缕不断绝，轻柔醇厚的香味让苏清月心痒不已。
但她不好表现的太明显，只默默的拿着筷子，时不时还挑几粒花生送到嘴里，只字不提酒的事。
姜离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倒了一碗酒稳稳的送到苏清月面前问：“喝吗？”
苏清月咬着唇，碗里清澈的酒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嘴里的口水止不住的横流。
良久后她才拿起酒，小酌了一口道：“嗯，这酒还不错。”
姜离不慌不忙的给自己也满上一碗，豪爽的举到苏清月面前道：“一路奔波这么久，明日我们便要回京了，今日便当做是践行酒吧，来，敬你！”
“好。”
两只碗轻轻碰了一下。
苏清月仰头一口饮尽，辛辣的酒顺着喉管被咽下，酒香始终萦绕着口齿见久久不散。
苏清月喝的爽快，将空碗放在桌上。
却看见姜离的碗里还是满的，她问道：“你为何不喝？”
姜离犹豫了一下，满不情愿的把自己碗里的也喝了。
很快，他的脸色就肉眼可见的迅速涨红，整张脸都快要熟透了似的。
苏清月看出来他似乎不胜酒力，问试探性的询问：“还喝吗？”
“不喝了，你酒量似乎不错。”姜离此时说话的语速都慢了许多，他心里有些后悔来找苏清月喝酒了。
他本想灌醉苏清月，趁她喝醉问些事，这下自己要先醉了。
苏清月一碗酒饮尽后面不改色，反观姜离很明显是有些微醺了。
“你不会是个一杯倒吧？”
“我……不是……”姜离声音有些虚浮，清冷的嗓音带着倔强，他慢吞吞道：“我，才没有，一杯倒呢……我还能喝……苏清月，你酒量怎么这么好的？”
“你猜啊。”苏清月忍不住偷笑。
看他这幅样子，是真的挺滑稽的。
姜离被一碗酒弄得醉醺醺的，但还未到不省人事的地步。
他不敢再去碰酒，好在桌上还有花生米，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嘴里送花生米，过了好一会儿才缓了些。
他看见苏清月闷头偷笑，他呵斥道：“苏清月，你不许笑。”
他任性起来跟个小孩子一样，特别可爱。
苏清月就更忍不住了。
“酒量这么差还来找我喝酒？你是不是找我有别的事？”
姜离大声道：“没有！”说完他激动的拍桌而起！
身子摇摇晃晃的走到门口，将大门敞开大声朝外喊道：“我酒量可好了！苏清月！你快过来看，今夜月色真好看！”
苏清月扶额，起身走到门口，内心很想装作不认识他。
好在客栈的人很少，楼下大堂只有一两个桌子还坐着人几个人，围着一桌子饭菜吃吃喝喝，好不热闹。
苏清月凉凉道：“月亮在屋外，没在屋里。”
“不！月亮就在这儿！”姜离似是不认同，他摇摇晃晃的走到楼梯口。
一副不找到月亮不罢休的架势
苏清月冲上前，废了好大劲强行把人拉进屋内，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楼下的人听到这动静都忍不住朝楼上望了一眼后继续喝酒。
“姜离！”苏清月无奈道：“酒是你自己喝的，人是你自己丢的，明天你醒来，可不关我的事啊！”
“嗯！”姜离信誓旦旦的保证。
苏清月：“……”
姜离乖乖坐回桌前，明亮单纯地大眼睛盯着苏清月仔细瞧，一向淡漠清冷的眸中难得有几分柔情。
他趴在桌上，用手枕着头，将头深深埋进臂弯里，任性的不想让苏清月看见，他闷声道：“苏清月，你比月亮好看的……”
“嗯……大家都这么说，然后呢？”
姜离不满意这个回答，他从臂弯里探出头，小声嘟囔：“那不一样，我说的和别人说的不一样，不一样的……”
他小心翼翼的重复了好几遍。
他的眼睛盯着苏清月，眼前越来越迷糊，最终还是没抗住酒意。
姜离趴在桌上半晌未动，夜色越来越深。
想到两人孤男寡女，待在一起终究不合适，苏清月拿筷子戳了戳姜离的脸。
清冷温和的下颔线上，有两行汗水在昏黄的油灯下被照得透亮，这张近乎完美的脸上中透出几分贵气。
脸被苏清月戳了一个淘气的小酒窝。
苏清月小声道：“姜离，醒醒！要睡觉得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可她的声音太小，对此刻陷入酣睡的姜离来说简直就跟蚊子声一样微不足道，根本就叫不醒他。
苏清月反反复复戳了几下，姜离仍旧一动不动。
良久后，苏清月终于不耐烦了，端来桌上的茶壶，掰过姜离的头，捏着他的脸让他强行张开嘴，对着壶口朝嘴里猛地灌了一大口。
几口清茶下肚。
“噗！”姜离被灌得从桌上弹起来。
吐得满身茶水。
他睁开朦胧睡眼，脸上别捏得有些微微的麻和丝丝痛感，他揉了揉脸，便冷不丁的和苏清月四目相对。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苏清月的房间里。
苏清月挑眉：“睡醒了？”
姜离打了个哈欠，睁着朦胧睡眼，迷迷糊糊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苏清月道：“起床了，赶紧起来收拾东西吧，这大清早的呢！”
“哦。”
姜离迷迷糊糊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苏清月说的什么意思。
待想明白后顿时一激灵，慌慌张张道：“什么！你你你！我！我们……”
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说一句完整的话。
苏清月耸了下肩，一脸无辜的坐在桌旁吃花生米。
姜离抱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灌了好几口想让自己清醒清醒，他吞吞吐吐道：“那个……我会对你负责的！”
他说完落荒而逃般的拉开房门。
留下苏清月一头雾水，悠闲的喝了口茶。
客栈内的灯火已经灭了大半，窗外浓黑的夜色一望无际，他再回头，屋内的白蜡烛燃烧得只剩了一堆蜡油，幽微的火光再做着最后的挣扎。
这分明就是晚上！
姜离立即意识到自己被她骗了，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你为何骗我？”
“我就是想让你清醒清醒。”苏清月那双明亮透彻的眼里不带有一丝暖意。
姜离深知方才自己失礼，躬身致歉。
苏清月并未生气，慵懒的吃着花生，并无多在意，只冷冷的吩咐道：“你喝得太多了，回去好好歇歇吧，今日之事，还希望你守口如瓶。”
苏清月的冷漠让姜离有些意外。
此事事关二人清白，苏清月不是不想相信他，只是眼前这人一直隐瞒身份，又是宫里来的，苏清月不得不谨慎。
以免日后生出事端。
从前外祖父便教导过她，皇宫斗争波云诡谲，日后必定要事事小心，不可行差踏错，否则便是万劫不复。
若是做不到万无一失，便要学会静观其变。
每每想到外祖父的教诲，苏清月便更加不敢在他面前袒露过多心思。
桌上的油灯已经燃尽，只剩了一根小棉絮，夜已经很深冷冷，姜离此时更是如坐针毡，目光只在苏清月身上停留一眼后迅速朝别的地方看去。
姜离正欲离开，突然想起一件事，解下腰间的玉佩，放到桌上：“这玉佩送你了，全当相识一场的见面礼吧。”
苏清月未动，只淡声道：“不必了，男女私相授受不合规矩，你出去吧。”
嘴上虽拒绝，目光还是下意识打量这玉佩。
上好的和田白玉经过精雕细琢而成，尾部挂着明黄的穗子，在昏黄的油灯下也能看出这玉佩光滑润泽，一看便知是上等玉料。
苏清月目光却停留片刻后离开。
白皙的玉指缓缓拿起玉佩，触骨生凉的手感和精致的雕工，这是宫里才有的东西。
苏清月只看了眼便送还回去，递给姜离却不直视他：“这玉佩太贵重了，还是你自己收着吧，你我萍水相逢，终究只是过客。”
姜离不接：“你拿着吧，倘若日后遇到麻烦，可拿着玉佩来宫里找我。”
见推脱不掉，苏清月道：“我乃尚书府嫡女，近日受你相助，日后我会报答你的，你若有需要可来尚书府找我，这玉佩便当做你我之间的信物吧。”
如此说法倒也行得通。
省的日后让人拿捏了把柄。
姜离这才宽心，转身离开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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