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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七章


酒色浮光的秦楚楼里,独孤怀谨依旧温柔如君子,好似绝然独立于世,淤泥不染的美玉。

        通身端正,矜贵柔雅得令人屏息。

        只若真是表里如一,何苦来哉,要趋向声色浮花的风月场所。

        谢玖失态神容杳无踪迹,只余暗中嗤笑,端正身子倚头望去,兴味至极。

        独孤怀谨不知晓得了多少那两人的争执,许是同谢玖一样,悉数听了去。他倒是悯恤良善好作派,其声如夏日里的淙淙流水清冽和暖,好言细语同年轻男人求了情。

        “盛夏本多躁怒,若为烦事所恼,则日益所困愈不能解,孩童尚不晓事,阁下何必与之等同计较。”

        温煦和软,恰如春风化雨。

        年轻男人自不敢略了东陵世子,行礼罢,又躬身赔罪:“正是世子所言的理,夏日苦长本为消磨,扰恼了世子,是下奴的罪过。待处置了这里,下奴必不敢懈惫,自去领罚。”

        虽无滴漏差错,却隐有避讳之意。

        大晋世子与旁门公子不同,虽地位尊贵,世人却都明白,较真了说,也不过是无半分权势的质子。

        昔年嘉帝忌惮藩王,犹恐其权势做大,二心祸倾大晋。遂有立下一旨,藩王世子无论幼长,但自请立下之日起,皆须养在长安。

        藩王不故,世子不返。

        长安城里,世子虽是贵胄,殊不知无父母依靠,亦不得出仕朝堂,孑然孤身,承袭荫庇前,比寻常高门子弟尚且不如。

        独孤怀谨温和笑容不改,定定站在原处,只仿佛是孤松凌雪之态。

        扭动的孩童已见了伤,趁两人不备,复又灵活挣脱束缚,好似揪住救命稻草,跪向独孤怀谨,“请求东陵世子收留我,只要让我离开此地,尔后甘做奴仆,俯首牛马。”

        谢玖愈觉可笑。

        藩王来朝,声势浩大,人人慎微之际,独孤怀谨自身尚不能从容应之,竟还要惹出这一遭枝节。

        按说以他心智,料不出这番情境,想也是不能够的。

        醉翁别意,这又是做与谁看。

        见独孤怀谨面色不忍,谢玖失了隔台看戏的耐性,唇角浅浅勾笑,抬手间就近唤来一位楼中小厮,耳语数句。

        香炉幽缕生烟,日光斜洒,屏帘影长。

        正是夏日暖倦衫薄时,琴曲词赋满堂生不息。

        小厮得了话,上前几步而去,“世子毋用烦忧,已有贵客放了话,愿意替呈意赎身。”

        他领了谢玖的吩咐,言语掷地有声,字句分明,说不上满堂尽闻,至少周遭几个斜面莞唇看热闹的,悉数是听见了。

        秦楚楼的小公子,日后确是精致貌美,各有才华,能引长安名士追捧。可如今到底也不过是个胚子,尚未长成不说,没了秦楚楼的栽培,自难有丁点技艺傍身。

        没法子养着供消遣,也作不成粗使下人,买回去能如何。

        谢玖但笑,只一言,千金难买心头好。

        既撞上独孤怀谨的别有心思,哪怕不知缘由,能碍了东陵世子,叫他不快活,谢玖心里便快活。

        独孤怀谨不动声色,面容如常,似是融冰化雪的身姿端立原处。

        而后眉眼淡笑,他启唇,“若是如此,那再好不过。呈意心性坚拗,过刚易折,长久待在秦楚楼确不合适。能有这番造遇,是他福气所至。”

        他惯是知晓秦楚楼的规矩,谨慎守礼,从不轻言贵客身份,是以也不多问。

        小厮称是,将呆愣久不能缓的呈意带下去,不多留驻。

        如雁过羽轻,一出戏既将落幕,看客无甚谈资,纷纷散去。

        不知时辰流走几何,独孤怀谨垂首默立原处,失神良久不言语,再抬眸间,他已安然迈步,欲要回至原处。

        谢玖闲声一唤:“世子留步。”

        独孤怀谨应声转身回眸。

        日影斑驳,半打颊侧。忽又有微风隔窗而起,卷落街前两片青叶,映着漫散日光,落入楼内小桌上。

        好似有夏蝉高鸣,又湮于声色里。

        谢玖单手缓扣桌案,一声尽,一声起,道不完悠闲。于花阁木梁里,亲自叫住独孤怀谨,却又默然不语,好生怪异。

        彼此僵滞,独孤怀谨温笑叙旧:“多年未见谢家主,家主褪去青稚,容质绝然无双,怀谨确是认不出了。”

        谢玖扬唇,垂眸侍茶。

        三年又三年,她也只初来长安不知世事时,与东陵世子见过几面。彼时杨柳春深,宫墙巍峨记忆犹新。

        怎说流光容易把人抛,这许多年,欢喜与变故,谢玖自是沉稳不少。

        “怀谨公子清雅华贵,温和如煦与当年别无二致,谢玖一眼便认出了世子。”她唇瓣微启,眸中含笑径直应上。

        只觉话犹未尽,欲说还休。

        独孤怀谨也不作他想,复又些微强笑,既于长安碰了面,他不至愚钝直问谢玖,何故隐匿市中不为人广知。

        乱与盛一说,全在此时节,想来各怀心思。

        彼此谦逊寒暄罢,谢玖眸光一转,嬉然直道:“方才见世子良善心肠,遇有不忿温言相劝,在下亦心有所触。感于其行,身不自持间率先赎下了那孩子,望世子莫要介怀。”

        话毕,谢玖得愿,见独孤怀谨面露异样,转瞬即逝。独孤怀谨也不计较,只轻声相问:“家主,莫不是在等人?”

        这话好生莫名,谢玖轻瞥过他,复又半阖而去,“我不叫公子侍奉,又不为酒肴佳酿,来此自然是等人。只是秦楚楼主骄矜,不肯轻易得见。”她记起独孤怀谨亦是孤身一人,杯酒为伴,是以又道,“怎么,世子也在等人不成?”

        她话语轻慢,神态惫懒,似是浑不在意。

        独孤怀谨沉顿半晌,若有似无端详着谢玖悠闲姿态,而后微微垂眸,如缓过心神。谢家主既对他坦率,他自然不该扭捏,缓慢颔首道:“是啊,可惜这许多天,怀谨难见他一面。”

        言语间,眉头深锁,仿佛无限愁容。

        秦楚楼是何处,彼此昭彰。等的若不是楼主,独孤怀谨还欲见何人,谢玖斜睇一眼,便也不作他想。

        年年岁岁花开落,他本不是第一回交好这楼中公子了,纵叹一声新不如故,几分嗤笑,说到底又与谢玖何干。

        只看着桌案清茶,终索然无味起来。

        独孤怀谨另有旁念,无心同谢玖再多交盏。谢玖方才尚快意,不过三两言语,如今喉中有如鱼梗,上下不得。

        只怕两人再同处些时分,谢玖会忍耐不住,泄出心中憎恶,是以神色恹恹,不再搭话。

        独孤怀谨见状识趣,适时造个藉口,礼数一番,便告辞离了谢玖小间桌案。暑热不消,浮光艳盛,谢玖又成一人独处。

        谢玖反更自在,倚头闲看落叶竹帘,单手抚至腿处,缓慢按揉。才方恢复好的酸软,久坐又已麻痹没了知觉,她只好换个懒适姿态,懒懒倚靠后墙。

        时辰渐过,日头西斜,桌案间茶水凉了又续,置备的点心已然去了大半。

        恍惚又觉察不对——日暮时分,炊烟正起,秦楚楼也该是灯盏尽挂,客似云来好生热闹,怎的稀疏起来,比白日里尚且不如。

        起身顾盼一眼,谢玖这才看见,游走的公子早已退走,只余下几位陪伴客人离不开身的。小厮谨然守在门口,只容出去,再不许人进了。

        看样子今日要闭门谢客。

        谢玖了然,哼声低笑,心下妥帖。

        不愿被秦楚楼拿捏着走,谢玖任性一遭,只欲待在喧嚣热闹的堂内,不愿走动。她是自在随性没拘束的,耐性极足,闲坐大半日也不吵不闹地守得。

        堂中多杂乱,如此一来,便该秦楚楼主烦忧了。

        若要说些体己话,少不得由秦楚楼出面,遣散众人,闭楼谢客,舍下一夜流水黄白。

        楼前传来起闹动静,听闻声音,谢玖倒是耳熟,便也懒得瞥眼过去。直至僵持不下,苟胜急道:“什么秦楚楼,我好言细说,此进只为寻我家主人,你们还当别有心思了,恁得也不瞧瞧,不过是个迎来送往的馆所,小爷还不稀罕!”

        他恼急攻心,骂咧起来便没了遮拦。又是个冲动性子,急迫间欲强撞进去,无果。

        秦楚楼自有规矩,遇见闹事的多有法子处置。恰赶在苟胜挨打前,谢玖半探出身子,温婉徐徐道:“让他进来罢。”

        小厮默然片刻,只得奉行。

        顾盼流连间,尽是琉璃栋梁,名贵大气。苟胜一路紧随谢玖,嬉笑着凑跟前去,“秋水说得不错,主人果真在这。”

        谢玖目不斜视,“你怎寻来了?”

        苟胜心知此话随口一问罢了,谢玖并非不喜。他本性多话,见谢玖寻至原先位置安然坐下,却再无事可做,只如扯落肚皮般滔滔不绝,“说来主人莫恼,自觉察您房中无人,泠月秋水二位姐姐不消多想,便猜出主人定逛荡秦楚楼来了,心里又气又急,然无可奈何,只能随您去。心中有结,郁憾难消,也该自己作个了断不是。”

        “这大半日时光,三四个时辰,我等惴惴不安倒也等了。眼见天□□迟,落霞炊烟,正是用膳的时刻,翘首仍不见主人归来身影,急虑间这才前来寻您,莫的叫您不知照惜身子挨饿,我等亦落个心安不是。”

        他一如既往地讨巧,守在谢玖身侧,再不见方才怒目横眉般的凶恶,便是谢玖不作理会,他亦能絮叨不停,自说其话。

        转眼便回至方才的桌案处,苟胜笑着随意瞥过桌案,旋即眼前一亮,惊奇声起:“谁备置下的血燕冰莲,此两物于主人的身子恰大有裨益,倒是有心了。主人怎就搁在原处也不尝一口?这冰莲是罕物,我瞧着还隐约有些眼熟。”

        虽是好奇,他惊诧便罢,不敢放肆近身而瞧。

        谢玖自桌碗间转过,也未应他,抬眸又笑问:“那泠月秋水怎不来,倒叫你前来了?”

        华灯通明,更见谢玖双眸笑意浮起,那轻声而问的语气,令人觉着她已了然于心,不敢遮掩。

        苟胜低首吞吐半声,本欲含糊过去,谢玖眸中光芒随意瞥过,瞬时叫他泄了胆,倾数吐露。

        “是泠月姑娘恼您一声不吭便走,说这样的腌臜之地,姑娘家来了没的污身子,不愿来寻,也不许秋水与其他婢子过来,这才将我赶了来!”

        中气全足,字句清晰,一声落满堂寂。

        身后扑哧笑声起,年轻清冽,肆意至极,许久尚不能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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