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皇帝的编排
何潇拿起酒壶，给永琰斟了一盏酒。永琰看了看她，淡淡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何潇又斟酒，永琰继续喝。接连喝了三杯，何潇有些担心地小声说：“别喝了，你的伤还没好呢。”
“放肆。”和珅瞪了她一眼，呵斥她多嘴。
何潇委屈地红了脸，今天怎么这么奇怪？这些人都是怎么了？干嘛都欺负她？要不是她那天差点英勇就义，这帮人都不能活着坐在这儿喝酒。太气人了！
越想越委屈，她干脆一杯接一杯地给永琰灌酒，顺便给和珅也不停地斟酒。十公主仿佛也察觉到了事态不太对头，也不敢再说话，只闷头吃饭。
一顿饭吃的别扭无比。啊，不对，何潇连口茶都没喝上，累得腰酸背疼的，被气饱了。
和珅倒是气定神闲地跟永琰聊天，见永琰放下筷子，他才站起身，笑着说：“十五爷慢慢喝酒，奴才去去就回。”
和珅一起身，十公主就立刻也站了起来，说道：“十五哥，潇儿，我也回去了。”
一屋子的人走的就剩下永琰和罗青，还有一个快气哭了的何潇。
永琰见没人了，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何潇瞪着他，说道：“十五爷这么高兴，要不要再喝几杯？奴婢再去给您拿酒。”
永琰伸出一只手，按住何潇的胳膊，将她拉着坐到了身旁。罗青眼疾手快地端过来一套干净的碗碟，摆在何潇的眼前。
永琰解释道：“爷也不知道和珅在搞什么名堂。你先胡乱吃些，等会儿爷让小罗子再给你送夜宵。”
何潇气道：“奴婢不敢劳烦十五爷。”
永琰笑道：“你都伺候爷半天了，来，尝尝这个鸭子。”永琰说着，抬手将一个鸭腿夹到了何潇的碗里。又冲罗青道：“潇儿姑娘千杯不倒，酒量惊人。你们莫要拿这小盏欺侮她，换大杯来。”
“喳。”罗青领命而去。
何潇的碗里又多了一些菜肴，永琰笑道：“爷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给别人布菜，你可要赏爷这个面子。”
何潇心里生和珅的气，也知道不该胡乱将怨气撒到永琰的身上，加上她刚才看着别人吃了半天的饭，现在是真的饿了。便也不再赌气，拿起鸭腿便吃。
永琰刚喝了许多酒，脸色微微泛红。他侧着脸看何潇那还是气鼓鼓的小脸，眼里是掩盖不住的暖意。
他兀自给何潇倒了一杯酒，说道：“爷再陪你喝些。”
何潇拿过酒杯，说道：“奴婢能有幸跟十五阿哥喝酒，三生有幸。奴婢干了，您随意。”说着，她颇为豪迈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脸上终于带了点笑容。
永琰抿嘴笑了笑。我干了，您随意？这都是什么词？这丫头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永琰与何潇推杯换盏地喝了五六个来回，两人好像都忘了为什么和珅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
就当何潇也微微有了醉意，却让罗青再去拿酒时，门外突然大步走进一个人来。
何潇见到来人时，酒登时就醒了。
“爷。”何潇的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永琰半眯着眼放下酒杯，看了看来的人，听不出情绪地道了声：“十七弟。”
永璘的脸色已黑如锅底，凌厉地目光在何潇和永琰身上来回扫了几遍，最终落在了何潇的身上。
“爷是怎么跟你说的？”永璘的声音冷的让何潇忍不住打颤。
膝盖一软，她跪在了地上，说道：“和…和大人还有十公主刚刚还在，不信您问罗青。”
罗青忙说道：“是的，十七爷，和大人刚有事出去一下，马上就会回来。”
“滚！”永璘杀人般的目光扫向罗青，吓得他立刻噤声。
永璘指了指瑟瑟发抖的何潇，冷道：“跟我回去。”
“…是。”何潇站起身，心脏好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般，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永璘的身边。
胳膊被粗暴地抓住，永璘一个字也没有对永琰说，拽着何潇便出了门。
和珅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何潇一路上像只小鸡似的被身高马大的永璘给拽回了自己的住处。
进了屋子，她便立刻自觉地跪在了桌子旁。
永璘在她身侧坐下，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但是从他微微发抖的手上，何潇觉得永璘这次不会轻易就放过她。
“爷，奴婢也不知道和大人干什么去了。他就离开了一小会儿…”
何潇接下来的话被永璘掐在她脖子上的手给打断了。她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人，脑中想起了当初险些被永琰掐死的恐惧。
永璘仿佛也想起了什么似的，松开了手。
这是她认识永璘以来，永璘第一次跟她动手。何潇拼命地忍住眼泪，可是手心已被她自己的指甲按出了血。
“看来爷跟你说的话，你一个字都没记住。”永璘缓缓开口。
何潇不敢回话，只是身子不由自主地发抖。
永璘又道：“他以前想杀了你，你为何还对他那么好？”
何潇摇摇头，却不答话。
“不想告诉爷？”永璘冷笑一声，又道：“你是觉得十五哥比我有出息，嫁给他比嫁给我更好，是不是？”
何潇抬起脸，郑重地说道：“不是。”
“那是什么？！”永璘抓过何潇的肩膀，手上的力气用的大了，让何潇疼得忍不住叫出声来。
“说！”永璘摇晃了她一下，何潇觉得自己的肩膀都快被他捏碎了。
“十七爷，”何潇的声音里带了丝哽咽，“您就放过奴婢吧。”
永璘问道：“你什么意思？”
何潇垂泪道：“您可以有那么多女人，也不差奴婢一个。您觉得我不好，就不要娶我了，好不好？”
永璘愣了愣神，随之手上更加用力，喝道：“皇上的指婚，你当是儿戏不成？”
何潇哭道：“皇上答应了奴婢，让奴婢可以求一个恩典，奴婢可以跟皇上求取消你我的婚约。”
永璘的手终于从何潇的肩膀上移了开来。他似是没听清楚何潇说的话，颤声问道：“你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不嫁给我？”
何潇没有回答，可是她的沉默让永璘更加绝望。
永璘自嘲般地嗤笑两声，说道：“爷这般喜欢你，你却要让爷变成所有人的笑柄。何潇，爷小瞧你了。”
何潇哭道：“奴婢也不想！可是在你身边，奴婢总觉得随时随地都会被你挑出毛病，一不小心就要被罚。奴婢以前只是街上的流民，散漫惯了。奴婢现在连行宫的规矩都弄不明白，将来若是真的进了宫，进了您的王府，恐怕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
永璘吼道：“你觉得爷这么做是在害你，是不是？！”
何潇泪流满面，说道：“奴婢知道您对奴婢好，可是奴婢受不起！”
“何潇！”永璘猛地站起身，一双拳头紧紧地攥着，有些微微发抖。何潇低头痛哭，她突然很害怕，怕永璘会突然打她。
可是永璘只是沉默了许久，似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在何潇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就离开了。
春红见永璘走了，急忙跑进来，小心翼翼地将何潇扶起来，心疼道：“小姐，你这是何苦？我们回家吧，好吗？”
何潇哽咽道：“家？我不是凌家的正牌小姐。如今皇上给我改了姓，我现在要回哪个家？”
她这句话刚落，门口就又走进来一个人。刘全毕恭毕敬地冲何潇道：“小姐，和大人有请。”
和大人…何潇好似想起了什么，猛地起身，快步冲了出去。
外面天已经黑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春雨。春红一路小跑地给她打伞，而何潇却压根就不在意自己的半个身子都被浇透了。
又回到和珅的住处时，永琰早已走了。那个曾让何潇当成白月光，让她两世痴狂的人此时站在屋檐下，就像黑暗中的一抹亮光一般，吸引着人过去。
可是何潇此时却没有心思欣赏白月光了。她快步跑到和珅的面前，几乎怒吼道：“和大人！为什么？！”
和珅似是早就料到她会有这个反应，不慌不忙地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取下，披在了何潇的肩上，随即说道：“丰绅殷德已经睡下了，你跟我来。”
何潇紧跟着和珅来到了屋后。望着密布的雨帘，和珅又开口道：“今天的事，是我故意为之，有意安排的。”
何潇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一次夺眶而出。她两世最信任的人啊，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和珅面色沉重，又道：“小潇，对不起，圣意不可违，我必须这么做。”
何潇冷笑一声，不可置信地问道：“圣意？皇上让您挑拨我和十七阿哥的关系？”
和珅摇摇头，“不是你和十七阿哥的关系。”
“那是什么？！”
和珅转头看向她，无奈道：“小潇，你这么聪明，你还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何潇摇头。
和珅无奈轻叹，又问：“小潇，你觉得皇上的阿哥们中，将来谁最有希望继承大统？”
何潇脱口而出：“当然是十五阿哥。”
和珅轻笑一声：“连你都这么认为，那你觉得江南的官员们，全大清的官员们，会不会也是这么认为的？”
何潇点点头，没有一丝的犹豫。
和珅道：“皇上如今古稀过半，龙体健朗，小潇，你真的还不明白？”
何潇看着和珅，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瞪大了眼睛。
和珅叹道：“可怜你被无故卷入其中。”
何潇的身子微微发抖。她记得历史上嘉庆继位以后，乾隆当了四年的太上皇。这期间乾隆仍是大权在握，时刻控制着嘉庆的一举一动。乾隆皇帝的控制欲那么强，怎会允许在还没有立太子的时候，其中一个儿子就被所有人都认定是天选之子？
当年的康熙帝在立了太子后，还有意让大阿哥和八阿哥与太子争锋，目的就是不让太子的威望大过皇帝。
天家哪有父子？
乾隆皇帝即便心里认定将来要把皇位传给永琰，现如今的他也绝不会允许永琰的威望和势力壮大。但是已经七十多岁的老皇帝，要怎么压制一个正值壮年的阿哥？
答案只有一个：给他找能消耗他能量的对手。
能与永琰抗衡的皇子只有两个：十一阿哥与十七阿哥。十一阿哥只懂书法，骑射不及格，本身又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这种人心胸和气魄都不是当皇帝的料。而十七阿哥与十五阿哥是一母所生，十八岁了还养在宫中。平时虽有些不着调，但深受皇上宠爱，明里暗里的特权比大清朝任何一个人都多。
但是这两兄弟自幼相互扶持，想挑拨他们不是易事。而何潇这时候突然冒出来，就立刻成为了乾隆手里最有力的一颗棋子。
何潇抽了抽鼻子，问道：“大人为何要告诉我这件事？这应该是机密才是。”
和珅道：“若是别人，我自然不会说。但是你不一样，我不能看着你受伤。”
何潇道：“皇上这么做，就不怕阿哥们知道吗？”
和珅轻笑一声，说道：“小潇，那两位爷都是人中龙凤，他们岂会不知皇上的用意？不过是配合皇上罢了。”
何潇惊道：“您是说他们是故意装作不和，让皇上看的？”
和珅轻点头，又道：“这事千万不可与别人说。”
“这是自然。”何潇顿了顿，又问道：“那十七阿哥…也是故意装作喜欢我的，是吗？”
她的语气淡淡的，让人听不出情绪。可是眼里透漏出的悲伤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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