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6
在乔熙看来，芭比那怒冲劲估计早在心底捅过他了。
气疯了的席浅浅挥动手里的玻璃残渣，一时间还没明白过来自己口误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扔下残杯，红着脸慌忙纠正道：“不、不是……我是说，耍、耍赖！你一直在耍赖！不让第三方作证就是为了耍赖！你有洁癖，根本就不会喝纸杯里的水！”
乔熙握纸杯的掌劲紧了紧，心头有过一阵悸动，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皱了皱眉，没料到芭比如此难缠，他必须速战速决，沉冷道：“在警队，服从命令就是铁则，”他看向席浅浅的目光变得严厉，“显然你现在还不具备这样的纪律性。”
他最终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将她留下，甚至不惜用纪律性说事。
冷肃威严的低沉嗓音震出一股窒闷感，席浅浅显然是被震慑住了，眼前的男人相当恐怖，让她吭不出半个字，意识到自己不讲理的同时又甚感委屈。
眼见气氛闹僵，众人也是一阵心慌，他们看向一反常态的乔熙，心里头有说不出的违和感。
虽然乔熙平常严厉冷肃，可从来都不会毫不留情地批评下属，更不会让他人难堪，然而此刻，他却对一个别具灵气的小姑娘如此苛刻，一点情面都不给。
眼看他就要将人家小姑娘给说哭了，一位看上去有点年资的警员忙解围道：“头儿，小浅是个人才，不如就让她先试试吧。”
“警队有警队的规章制度，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冷漠决绝的口吻让众人不禁吸了口凉气，对方不过是个小姑娘，这魔头至于这么冷酷吗？
席浅浅怔愣了好一会，从未有过的慌乱情绪让她不敢抬起头来，委屈狂潮泛滥，眼眶发热，她机械式地微微鞠了一个躬，极力掩盖自己的哭腔道：“打扰了。”
席浅浅赶在自己失态前夺门而出，在面试的时候哭出来可不要太糗。
芭比娇小的身影从他身旁快速掠过，带出一阵清香，乔熙别过脸，没去看那失落的背影，他几乎没意识到自己用力抓了一下纸杯，饮用水渗出，手背传来清凉感。
这丝微的清凉让乔熙察觉到内心的焦躁和不忍，他是不是对她太苛刻了？
刚跑出警察局，席浅浅的眼泪就再也抑制不住，哗啦啦地涌了出来。
·
豹子站在窗前，看见在警局门口抹泪的席浅浅，恼怒地转身冲乔熙吼：“你有必要弄哭她吗？！”
乔熙倒水的动作一顿，然后便利落地给万年松灌水。
豹子有些暴躁地挥了挥拳头，席浅浅说得没错，这家伙有洁癖，根本就不会喝纸杯里的水。
“其实她很有实力，你为什么一定要撵她走？”豹子死心不息。
“她并不是适合留在警队。”
豹子白了白眼，气不过道：“到底哪里不适合了？”
“体能不及格就是致命伤，她不是警察，也不会被配枪，让她跟我们一起去追捕犯人……累赘。”他面无表情地将纸杯揉皱，扔进垃圾桶。
豹子嘴角抽了抽，也亏他能想出“累赘”二字：“小芯的体能也不怎么过关，你倒是几次三番对她降低要求。”
“她是警察，性质不一样。”
豹子沉默，神情蓦地变得凝肃：“你还在为两年前的事耿耿于怀？我知道，如果不是她刺激到江明，你就不会受重伤，江明也不会死，那桩劫杀案也不会江明的死而成为悬案，所以你根本就是用两年前的眼光去衡量她，对她有偏见！”
乔熙淡漠地瞥了豹子一眼，坦诚认了：“对，我的确对她有偏见，谁叫她害我吃了一刀。”
豹子一噎，没想到激将法不凑效。
如果当年不是特警击毙及时，乔熙很可能会因长刀再深入分毫而就地捐赠。
豹子太了解乔熙了，像他这种过分理智的人，绝不会因席浅浅两年前的鲁莽而“怀恨在心”，席浅浅的进步与才能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但就是死都不肯让人融进来。
“她到底哪里不好了？！”豹子暴躁地挠了挠他的寸头，完全想不通。
“像她那样的姑娘，就该安安静静呆在一个宁静祥和的角落里，冒险并不适合她。”
乔熙答非所问的话让豹子一愕：“你、你该不会是在……保护她吧？！”
乔熙茫然地微微一顿，随即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地自嘲：“我是在自保。”
豹子：……
“叮咚！”
电脑传来邮件的提示音，乔熙急速奔向座位，三两下点开邮件。
自从乔熙被江明从后肩捅了一刀住进医院后，这个平日无趣得只会查案的男人竟拿起手机交起网友来，至于他为什么偏要用邮件这种“古老”的方式交流，豹子实在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
豹子一直非常好奇，乔熙到底是在跟谁人通信，无论在哪里做什么事，只要不是要紧的公职，他都会第一时间查看邮件。
“你到底在跟谁通信啊？”豹子又忍不住他第n+1次提问。
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的空气。
【我失败了。】
乔熙专注认真地盯着屏幕上的几个字看了好一会，良久才敲了一行字，发了过去。
等不到答复，豹子不禁揶揄道：“哼，都什么年代了，还玩邮件？”
“情怀这东西不是你能懂的。”乔熙眉头都不抬一下。
豹子哂笑：“乖乖，还扯出情怀来了，要情怀干脆去记挂号信啊，不敢问人家拿微信号就直说嘛。”
乔熙不动声色地沉默半秒，抬头，面无表情瞪了他一眼，平淡的嗓音带着一丝杀气：“出去。”
·
【尽了力就无愧于心，别想太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席浅浅坐在露天咖啡座上，愣神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一行字，她什么都没有说，但他好似什么都知道一样，对方的称赞让备受委屈的心蓦地一暖。
席浅浅甚至想要哭出声来。
她的计划都被打乱了，接下来不知该如何是好。越想越情绪化的席浅浅脑袋一热，竟敲了一行字，想都没想就按了发送。
席浅浅完全没有想到，这会是她发出的最后一封邮件。
邮件发出后，她带着隐隐的亢奋和不安紧盯手机，她以为像往常一样，很快就能得到回复，然而……
等啊等……
一整个下午，席浅浅就着一杯咖啡不断刷新邮箱，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加坐立难安，期盼的亢奋随着时间流逝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失落与沮丧交织缠扭。
直到夕阳西沉，席浅浅意识到自己的激进很可能让对方感到为难，她想再发一封邮件过去阐明自己并没有扰乱他生活的意图，可转念一想却有种此地无银之感，越描越黑。
她失落沮丧地将手机扔回包里。
不是都说上帝关了一扇门会开一扇窗吗？
席浅浅这估计是连天窗都给堵死了，职场失败后，知心的朋友也被她给吓跑了，又关门又关窗的，也不知道上帝是不是要给她整一间舒适的空调房。
喝完最后一口冷掉的咖啡，席浅浅颓丧地朝下榻的酒店走去，今夜她得用一晚的时间来寻觅去路，想想都心累。
·
距离咖啡座不远的一个地下酒吧内，乔熙坐在一个角落，淡漠地看着眼前灯红酒绿，光影交错的昏暗场所热闹非凡，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让一众的男男女女都陷入疯狂摇摆，喧哗亢奋的笑声此起彼伏。
“头儿，根据线报，红桃a今晚会出现，有可能跟狗仔接头做单大买卖。”在这种喧闹的场合，豹子不但不需要压低声音，反而需要提高音量来让乔熙听清他的话。
红桃a是他们跟了好几个月的毒虫中介商，为人狡猾奸诈，毒不沾身，就算黑白两道都知他贩卖毒品，但就是找不到入他罪的确凿证据，今夜跟他交易的狗仔是“小有名气”的“批发商”，两人皆是十恶不赦的大恶棍，若是能一箭双雕，那可是要记功德簿的。
“嗯。”乔熙只闷哼了声，目光一直盯着发亮的手机屏幕。
豹子瞥了他一眼，再次假装不经意地去偷瞄亮着的屏幕，可这念头才成形，对方就利落地将屏幕按黑了，还用冷鸷的目光睨了他一眼，豹子讪笑着将目光四处乱投，装没事发生。
不出意外，豹子挪开视线后，那手机屏幕又亮了。
自从收了两封邮件之后，豹子就察觉到乔熙的不对劲，他的最后一封邮件似乎到现在还没有回复，这不禁让豹子疑惑，难道网络那头的人给他出了道传说中的送命题？
恰在此时，徐芯盈走来：“头儿，豹哥，先喝点东西吧。”
豹子抬头，就见徐芯盈端着两杯杯饮品走过来，他禁不住吹了声口哨：“哇！我还以为哪来的美女呢，想不到我们小芯脱去警服后完全变了个样！”
眼前的徐芯盈一身酒吧女郎的清凉打扮，上身裹胸小布条，下身迷你超短裙搭配黑长靴，凹凸有致的身材令人喷血，精致的小鹅蛋脸化了个不浓不淡的妆，她本身是个高冷女神，如今换上艳辣套装，惹火中透着冰霜，从她身边经过的人都感受到了冰火两重天的煎熬快感。
乔熙冷不丁地瞪了眼豹子：“说话要注意分寸。”
豹子原本只想开个玩笑恭维徐芯盈，可遭乔熙这么一斥，顿觉自己的打趣有些下流。
是啊，什么叫脱去警服完全变了个样呢？人家现在又不是光溜溜地裸着。
乔熙看向徐芯盈叮嘱道：“小心点。”
“嗯、嗯！”
低沉的嘱咐让徐芯盈心头一颤，心脏砰砰乱跳，却见冷峻的男子已低头紧盯手机，心凉了半截。
原来，他的维护只出于自身的修养，那声叮咛明显是上司对下属的关怀备至，甚至看向她的眼神也跟往常没半点不同，就算是普通朋友也会对她的换装眼前一亮，可眼前的男人却毫无波澜地对她保持一贯的眼光和态度。
是她想太多了。
为了能接近红桃a，徐芯盈装扮成酒吧女郎，乔熙由始至终都不同意她涉险，但她说动了老肖，这才有了今晚的“捉虫行动”。
徐芯盈离开后，豹子在好奇心的驱使他捅了下乔熙的臂膀：“你到底在看什么啊？”
乔熙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答：“邮件。”
豹子气结，忍住不发飙：“我问的是邮件内容！”
这回乔熙彻底无视他了，紧盯着屏幕上的字。
【我们能见一面吗？】
·
直到三个多月后，席浅浅才终于收到了回复。
只有冰冷的两个字：【不能】，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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