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二十不惑（周寻）④
“你想好了，确定要跟我走？”
“我确定。”
周寻负责跟进的项目出现问题，在新年夜的前一天，沈瑶吉自愿跟随他离开普凌。
姜小果望着那对男女消失在电梯口，心有戚戚，陈总监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
“……我只是不知道文西这么做以后会不会后悔。”
她喃喃自语着，并不期望有人能给出回复。
深圳的气候宜人，冬无严寒，阳光充足，雨量丰沛，四季鲜花盛开。
周围认识的人里，估计也就只有姜小果那个纯正的北方人适应不了这儿的冬天。
等待客户方回消息的期间，沈瑶吉抱臂向窗外远眺。她此刻，正驻扎在周寻的大平层里——日夜颠倒，熬了又熬。
明天一早，会有新战友加入，然后一起飞成都。
嗡嗡……嗡嗡……
沈瑶吉扫了眼备注，面色瞬变，迅速坐回椅子上整理好着装。
清了清嗓子，她压低音量接通视频。
“妈～”
屏幕里头的王顺心笑容灿烂地冲她挥手，“乖女儿！”
“嘘。”沈瑶吉竖起手指抵在嘴唇上，“妈你轻点，我在工作呢。”
“哦哦哦。”王顺心应了声，透过狭窄的镜头端详起她这边的环境，“诶小吉，你这是在哪儿？我看不是你的工位也不是你宿舍啊。”
“啊，这是我们老板的办公室，我在给他整理资料呢。”沈瑶吉翻转镜头，对着堆了满桌的文件拍了一圈。
“妈你有什么事，快说吧。”
“没事不能找你？今年过年你回不回来啊，我想我们家宝贝了。”
沈瑶吉心头一软，“我也想你～我这不是加班嘛，代表领导器重我啊。等过年放假我就回去嗷。”
王顺心“哼”了一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们老板是不是就是上次接你电话的那个……叫、叫周寻的？”
沈瑶吉赶紧捂紧手机，她对面的开放式厨房里，男人背着身在煮咖啡。
“最近太忙我都忘了问，妈，你之前都跟我们老板说什么了？”她凑近收音口小小声问道。
“能说什么，不就让他多照顾照顾你嘛。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打拼，没人照应我不放心啊。”
沈瑶吉当即晕了，“那也不能让老板照顾我呀，我才是他的助理。况且，我们老板什么样的人你又不认识，就这么放心把我交给他——”
一只大手从天横插进沈瑶吉和手机之间。
咣当。
王顺心，“……”默默看戏jpg
咖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沈瑶吉讪讪抬头，“谢、谢谢周总。”
男人高大的身影就堵在她身侧，天花板上橙色的暖灯打下一大片阴影，沈瑶吉完全被拢进其间。
周寻扯起嘴角，冷声道：“不用谢，下药了。”
沈瑶吉噎住。
——噗嗤
“妈～！”沈瑶吉恼羞成怒。
周寻一手撑在她的椅背，俯身入镜。
“阿姨，新年快乐。”
温暖干燥的气息缠绕在四周，沈瑶吉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
“诶，你也快乐……”
就那么听他们交流了半天，沈瑶吉无数次张口闭口，半句话没说。到后来手机都直接转移到周寻手上了，她却始终没融入进去。
沈瑶吉徐徐抱头自闭，所以，她妈到底是什么时候跟周寻这么熟的啊！？
再凛冽的寒冬，也会有过去的一天。
只要不放弃，春天还会远吗？
当周寻带着沈瑶吉作为王天下的天使投资人吉高视阔步地重新踏进普凌，姜小果发自内心地笑起来。
太好了，春天终于近了。
午休时间，姜小果挽住沈瑶吉的胳膊，低声抱怨，“你们这也蛰伏得太久了，陈总监跟着休假，把我孤苦伶仃地留下。”
沈瑶吉笑道：“姜同志辛苦了，革命尚未成功，我们仍需努力。”
“不过，我之前看到大宝把梁爽拉进咱「红楼四子」的群聊了，怎么，你们终于好上了？”
“对啊，这下我们就是红楼f5了！”
沈瑶吉微顿，“你矮子，大宝胖子，石头瘦子，我呆子，那梁爽是什么子？”
姜小果摸了摸鼻子，“……梁子。”
“哈哈，怪合适的呢……”沈瑶吉眼神恍惚。
根据姜小果的泄露，前阵子大宝和老地方的熊治在一起了，这阵子，石头也和考研小组的同伴路然在一起了。
“咳……大宝弟弟就是段振宇吧……昨天跟我告白了。”
“什么？”沈瑶吉一整个惊住，“你们宿舍最近的桃花运是不是有点太旺了？”
“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小果你答没答应啊？”
姜小果捏了捏手指，“我拒绝了，你也知道，我不喜欢比我小的。”
“年纪不是问题。”沈瑶吉揽过她的肩，“对他有没有感觉才是你真正需要考虑的。”
“挺有经验啊你。”
“那是。”毕竟那些年的网文不是白看的，沈瑶吉得意洋洋。
姜小果踌躇道：“我、我也说不清……”
不远处，周寻垂眼看了看自己手里提着的草莓蛋糕，忍不住靠上墙，自嘲一笑。
“周总好。”
周寻敷衍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温迪撇撇嘴，朝姜小果她们走去。
“唉，小果、文西，你们投给谁啦？”
瞧她神秘兮兮的样子，沈瑶吉和姜小果对视一眼，疑惑道：“投什么？”
“你们不知道？”温迪收起诧异，划开手机给她们看，“就这个。”
两个小脑袋一齐凑过去，姜小果定睛细看，“……公司男神？什么呀，真无聊，还不如发个红包呢。”
看到特定的字眼，沈瑶吉抿了抿唇，“这链接能不能发我一份？”
闻言，姜小果挑起眉。
温迪爽快答应，一边操作一边问，“你们猜，去年c位置出道的人是谁啊？”
“苏总吧。”
“就是苏总。”
温迪捧脸花痴道：“苏总不光多金，还幽默风趣、温柔嘴甜，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势利，没有等级之分。只要你长得好看，不管你是公司高管还是保洁大妈，他都对你高看一眼。”
沈瑶吉呆了呆，“这是优点吗？”不就是花心换了种说法嘛。
姜小果哼笑道：“你不会是看上苏总了吧？”
“对啊。”
姜小果&沈瑶吉：！
温迪理直气壮，“要不然我为什么非来这风投公司当前台。”
沈瑶吉：终于遇到一个比我求职理由更离谱的了。
“文西，你都当周总助理这么长时间了，每□□夕相处的，怎么样，有没有想过要嫁给男神啊？”温迪打趣道。
蛤？沈瑶吉满头问号，嗔怪道：“瞎说什么呢。”
温迪煞有介事，“也对，无论是年纪还是长相，周总都不太适合你。”
听到这，沈瑶吉不知怎么的便要出声反驳，可她仔细想了想，对方说得没错，自己的确各方面都配不上周寻。
更何况周寻是她的上司，公司禁止办公室恋情。
“真敢说啊你。”姜小果睨了温迪一眼，示意她就此打住。
“去年周总得了几票？”
“零票。”
“不至于吧。虽然他抠门小气、不近人情、超额布置任务、不关心员工死活……”
温迪：你也挺敢说的:)
沈瑶吉回过神来，姜小果已经数落到给自己洗脑了，“这么一说，他真是活该最后一名啊。”
“小果，周总人其实挺好的，就是寻常表现得比较隐晦，需要仔细观察。”
出于吃人嘴短，沈瑶吉替周寻打抱不平道：“比如啊，他会教我很多书上学不到的道理、请我吃饭给我分享甜点、我布置任务完成得好他也不吝啬夸奖、上次红茬的项目半夜打不到车就是他送我回的学校……”
她掰着手指一个接一个的数，姜小果和温迪渐渐停下吃饭的筷子。
“见我冷还给我披衣服——”
沈瑶吉眨眨眼，“你们这么直勾勾盯着我干嘛？”
姜小果皱巴着脸，“我好酸。”果然呆子这个称号不是白叫的。
温迪叹息一声，“怎么办，我突然想给周总投张同情票了。”
“我也是，周总实在是太可怜了。”姜小果深有同感。
世界上哪有这么温柔体贴的上司啊，不过是对某位下属别有用心罢了。
姜小果手肘抵着桌面，撑头对沈瑶吉说，“一条，拿出你在言情小说上的丰富阅历，一般一个男人费劲心力对你好，只有两种可能。”
沈瑶吉比了个耶，自言自语答道：“不是想骗我就是想泡我？”
温迪，“显然排除前者。”
那就只剩——沈瑶吉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周总想泡我！？”
姜小果打了个响指，“bingo～”
苏航办公室里，周寻刚和他商谈好合同细节。
从胸口的口袋里抽出钢笔，周寻签下大名，“没事我先走了。”
“等一下。”
苏航拿起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普凌内部每年都会有的「公司男神匿名投票」榜，“三天了，连司机小刘都有一票，你还是一票没有。”他幸灾乐祸道。
“……”损友！
周寻一气之下，愤然起身，徒留苏航笑到眼泪都快流出来。
周末，沈瑶吉难得不用加班，正好石头和她男朋友想要约大家吃个饭，沈瑶吉就去凑了这个热闹。
校门口那家老地方。
沈瑶吉和姜小果几人挤在一边，她们早到的先聊了会儿八卦。
没等多久，罗艳和路然姗姗来了。
罗艳张罗起来，“今天我们请客，你们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梁爽阴阳怪气道：“哎呦～这么快就分你们我们了呀？”
其他姑娘们跟着起哄，闹得罗艳路然满脸通红。
沈瑶吉感叹，石头这个宅女什么时候这么娇羞过啊，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段家宝男朋友熊治辞了腾讯的程序员工作，在老地方后厨重拾自己喜爱的厨艺。
他把大家点好的菜端上桌，然后落了座。
对方沈瑶吉之前见过，是个老实憨厚的大男孩，与大宝一个爱吃一个爱做，堪称绝配。
一顿饭两对情侣疯狂秀恩爱撒狗粮，姜小果和梁爽明明没吃什么，却如鲠在喉，食欲不振。反而眼观鼻鼻观心专注扒饭的沈瑶吉吃好喝好，抽空还能给她俩夹个菜什么的。
肚子填到八分饱，姑娘们互相打了个眼色，姜小果战术性喝了口水。
“来吧。”她霸气环胸，“路然同学，说说吧，为什么喜欢上石头了？”
“因为……”路然拘束地咧开嘴，“因为她漂亮。”
“什么什么？”梁爽身子前倾，“你、再给你一次机会啊，好好看看她的脸，重新考虑再说一遍。”
罗艳：虽然但是，听着怎么那么别扭？
“因为她漂亮！”
路然第二次的回答明显有底气了很多。
姜小果招呼梁爽、沈瑶吉附耳过来，“情人眼里出西施。”
呵呵。
沈瑶吉也凑过去轻声道：“分明是套路。”
梁爽，“赞同。”
最后一道大荤白切鸡上来了，路然坦然自若地伸出筷子，“来石头，尝个鸡腿。”
段家宝&沈瑶吉&梁爽&姜小果：盯……
——嗨喽。
听见她弟的声音，段家宝第一个看过去，“你怎么来了？”
段振宇声音含笑，“来看小果呀。”
哇塞，好大一记直球。
在场唯二知道内情的段家宝和沈瑶吉默默集中注意力。
段振宇的不请自来只让气氛冷了顷刻，随即众人又热火朝天地干起饭来。
饭局临近尾声，服务员上前来结账。
路然理所当然地打开付款码，“扫我的吧。”
“不好意思，今天poss机坏了，只能付现金。”
当代年轻人出门习惯只带手机，付钱都用微信支付宝，谁会随身常备现金——
“哦，不要紧，我带现金了。”
众目睽睽下路然又从包里掏出钱包，数好相应的金额，递交给服务员。
沈瑶吉捂住脸，有点疼。
熊治和段振宇陪路然留下打包饭菜，姑娘们去到店外面等他们。
嗡嗡……嗡嗡……
揣在衣兜里的手机持续震动，沈瑶吉告知过后走远几步接听电话。
“周总？”
“合作方临时提出要更改合同条款，我们必须要去当面问清原因。”男人低沉的嗓音缓缓流出，“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
沈瑶吉分得清事态紧急，没有废话，“我在学校门口的老地方茶餐厅。”
“好，大概五分钟后到。”
挂断电话，沈瑶吉立马掉头加入路然吐槽大会，势必要珍惜离开前的每分每秒。
姜小果，“他筷子掉了之后你看还让你捡，捡完还得你擦。”
“那他之后不还给我夹了鸡腿嘛。”
段家宝，“就别说那鸡腿了，他连你喜欢吃鸡翅不喜欢吃鸡腿都不知道，还鸡腿呢。”
“你们要是揪这些细节就太苛刻了是吧。”罗艳努力在姐妹们面前给自家男友说好话，“再说，这后面结账不是还得靠他嘛。”
梁爽，“说到买单，你知道这男的最致命的问题是什么吗？”
“什么呀？”罗艳下意识捧哏。
“品、味、太、差。”梁爽一字一顿，“都这个年代了，居然还有人用那种魔术贴的钱包，吓死我了。这品味这么差，那品德是不是也……”
“别别别。”罗艳赶紧打断她，“他、他用那个柯南的钱包可是从初中一直用到现在的，那不叫品位差，叫专情。”
咦～四人恶得慌。
“他虽然不知道我不爱吃鸡腿吧，但是他记得我对花生过敏啊。吃凉粉的时候，就是芝麻粒大小的花生他都会给我挑出来。”
“还有你们说他夸我漂亮套路，我难道不漂亮吗？”
“呃……”x4
罗艳无语，“反正，如果他没有说我漂亮，那你们不更得喷死他啦。”
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总之，我是觉得他哪儿都好，就算可能有那么一抠抠的不好吧，那我也喜欢他了，他也是我男朋友了。”说着，罗艳脸上的笑容越扩越大。
正巧路然这时出来，将熊治给大宝打包的食物递给她，罗艳悄声，“看到没，多贴心。”
对此，四人又是一脸嫌弃。
——叭叭
缓慢停在路边的白色奥迪摁了两下喇叭，吓了众人一跳。
“是周总。”沈瑶吉解释着小跑过去，“那我先走了，拜拜啊。”
姜小果等人朝她挥手道别。
罗艳挽着路然的胳膊，“看来一条今晚又回不了宿舍了，允悲。”
段家宝“啧”了一声，“周boss还是那个周boss，堵人加班都堵到校门口了。”
“你们懂什么。”姜小果给她们分享起内部消息，“人家周boss这是追人追到校门口，一条指不定哪天就变成周总夫人了。”
“现实版大叔配萝莉！？”
“嚯，一条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初恋就和业界有名的金融大佬谈啊。”
“没呢，周boss还没追上。”姜小果抬手掩唇，尽管并没必要，“据我所知，周boss私下已经示好许久，可谓情根深种，反而一条那边啥动静没有。”
段家宝遥遥竖起大拇指，“一条，敬你是个英雄。”
梁爽摁暗手机，淡声科普道：“瑶吉这是要得道升天了，周总那辆车，打底五十万。”
“这么贵！？”姜小果手动收起下巴，“那我岂不是得持续加固我和一条的办公室友情，求罩啊！”
另一边，沈瑶吉坐上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车子继续向前驶去。
“周总。”
“嗯。”
晚上的风稍许喧嚣，调皮地挤进留出的缝隙，长发张牙舞爪地胡乱扬起。
见状，周寻无声关严车窗。
“你们在这聚会？”
“小果她们想要考察石头新交的男朋友，所以大家一起聚了聚。哦，石头本名罗艳，也是我朋友。”
周寻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我是看到几个男生。”
沈瑶吉对他没设防，一五一十地道出，“石头男朋友，大宝男朋友，大宝弟弟兼小果男朋友预备人选。”
“你男朋友没去？”
“啊？我没男朋友啊？”
周寻慢慢勾起嘴角，“挺好的。”
？？？
周寻抬手遮住下半张脸的笑意，“我是说这样更能让你的精力投入在工作上，对仕途和未来有好处。”
哼，万恶的资本主义。
辉煌的灯火，映衬着街道静谧的夜色，交相呼应，流光溢彩。
沈瑶吉托腮欣赏起深圳夜晚的街景。
周寻瞄了眼后视镜，转动方向盘换道，“最近公司好像有什么活动。”
沈瑶吉以为要开始说正事了，便调整坐姿侧向他，认真思索起来，“您是说那个男神投票？”
“应该吧，我也是听苏总说的。”周寻舔舔唇，不想显得刻意，“你投给了谁？”
想不到他会对这种事情好奇，沈瑶吉眉眼盈盈，“您提醒我了，我还没投票呢。”
周寻心下稍松，余光看着她掏出手机捣鼓。
食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沈瑶吉找到男人的名字，没有任何犹豫地投下票。
“投好了。”她翻过手机放到腿上。
周寻摩挲了下方向盘，“谁啊？”
“除了您还有谁啊。”沈瑶吉直感好笑，“我可是您的助理诶。”
既然他这么在意，沈瑶吉又道：“您放心，您的票数我会时刻注意，也会多拉人给您投票。”绝对不会让您再蝉联零票垫底的。
“其实我……”不全是这个意思。
车在红灯前停下，“您喝水。”她拧开周寻放在车上的矿泉水，递过去。
周寻定了定神，目光逐渐深沉，落在沈瑶吉脸上，眼底涌动的暗流几乎要将她淹没。
彼时，空气静悄悄的，只有他们的呼吸声在交错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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