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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另一边程殊与温若漓分开后,和长风两人去了青鱼街的金玉楼。

        扬州的金玉楼作为仅次于京城主楼的存在,外表的气派和内里的奢华自不必细说。

        除了名下几乎涉足了各个领域的产业,金玉楼本身的营生更近似于一个交易行,由金玉楼作为第三方出面主持双方之间的交易,保障买卖双方的隐私安全与公平,并从中抽成。除此之外,金玉楼也会举办一些拍卖会,出售各种文玩古物、奇珍异宝,乃至一些例如神医的一次救人机会等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程殊主仆二人早在金玉楼混了脸熟,那些常年混迹在一层的客人也见怪不怪。两人不用指引,轻车熟路上了三楼专门为程殊备下的雅间。

        进了完全属于自己的地盘,程殊像一只卸了防备和攻击力的大猫,懒洋洋地往贵妃榻上瘫。

        长风刚为程殊沏好茶水,便有人门也不敲,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

        来人长得十分清俊秀雅,二十五六的年纪,看上去像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正是金玉楼的明面掌权人——玉面公子。

        长钰伸手把长风手里为程殊准备的茶盏捞走,踱步到窗边倚靠在墙上,茶盖撇了撇水面上的浮末,吹散些许热气,细细品了一口,若无其事地往外望去,观察着楼下形形色色的人群。

        程殊抬了抬眼,一脸嫌弃:“你一大早把我叫来,就是为了抢我水喝的?”

        “怎么会,”长钰笑得温柔,“叫公子来自然是有要事要禀。”

        “昨夜京中来信,龙牙卫毒蛇大人亲自来扬州查案,皇上下了密令,让公子和整个金玉楼倾力协助毒蛇大人,必要时以她为先,务必揪出所有涉案之人。”

        “举手可令百鬼退散的那个毒蛇?”

        长钰无奈笑笑:“不然龙牙卫还有第二个?”

        “啧,”程殊半躺在榻上,接过长风重新倒好的茶,十分不情愿,“我们就是老实本分的生意人,做甚要卷进这等麻烦事里去。”

        “公子既然当年带着金玉楼投了皇室,再怕麻烦也总是要听从上命的。届时毒蛇大人应会来联系我们,公子多少还是重视些。”

        程殊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趣,坚持要把责任推出去:“总之金玉楼就是个辅助角色,到时候你替我去就是了,真有什么要紧事你再来联系我,没事就别来烦我。”

        长钰也知道程殊的性子,也不纠缠,提起另外一事:“对了,您让蓝一查那个姑娘”

        “怎么说?一晚上就有结果了,效率越来越高了啊。”程殊来了兴致,坐直身子。

        “就一夜的功夫,哪能那么快,不过确实有些眉目。查到了她不是扬州本地人,醉香楼是从屹礼巷常交易的牙子处买回来的,而据那牙子交代,她捡到人的时候,那温姑娘穿的粗布衣裳,看起来很狼狈,与她的模样毫不相符。目前大致查到这些,但是说起这个公子可还记得侍御史温德温大人?”

        程殊闻言,正了正神色:“温若漓跟侍御史有关系?”

        长钰点点头:“五月时侍御史被状告结党营私、贪赃枉法,人证物证俱在,本被判了秋后问斩,但侍御史于狱中自刎,呈上血书申明冤屈,求皇上查明真相还一个清白。此案重审了两个多月,可惜铁证如山难以翻案,最后的结果是皇上动了恻隐之心,免了其余人的死罪,只给家眷仆从判了流放。”

        “算算时间,流放眷属从京城到扬州,确实合得上。”

        “是的,所以今日已经传信去京中核实了。至于那个包裹,除了一半的双鱼玉佩和一支做工一般的木簪,再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嗯哼,再没别的事了?没有我走了。”想了解的事知道了个大概,程殊也没耐烦再久留。

        “想有也是有的,比如公子可以把各地呈来的账本看一看。”长钰一派淡然地接话。

        程殊看了长钰一眼,哼笑道:“这点小事也扔给我做,还要你有何用。听说前些日子荆州那边你还被毒蛇手下的那个竹叶青给坑了?再不勤快点,能力怕是要退步的更厉害了。”

        长钰闻此,万年不变的温润面具裂开了缝隙,脸色难得的黑了下来。

        “不过是一时失算。”

        程殊难得看到长钰这般破防的模样,颇给面子地欣赏了个痛快,这才慢悠悠往外走:“哦对了,之前收得那套白玉首饰是不是还在库里放着?长风一起去拿了咱们再走。”

        温若漓与长海在扶枝周边转了转,大概一刻钟后,在弯腰看路边摊铺上的泥人时,被人从身后用盒子敲了敲头。

        温若漓瑟缩了一下回头,见到程殊眼睛一亮:“公子回来了?”

        程殊“嗯”了一声,把盒子递给长风,看了看长海手里的东西:“就买这么点?爷养你的钱还是有的,倒也不用这么精打细算。”

        温若漓翘起嘴角,精致的小脸上洋溢着笑容:“还有几匹布料,扶枝的管事娘子说过几日裁好了会送到门上,已经够多啦,不需要再买了。”

        女孩看起来活泼得多,虽然眼底的忧郁依旧难以遮掩,但或许是因为他先前的要求,整个人表现出来的状态还是比以前好了许多。

        程殊不禁回想起在醉香楼见到她时被冯妈妈虐待也无动于衷的样子,跪下来求他时崩溃无助、孤注一掷的样子,被陈毅无视甚至羞辱时强装冷静的样子,和如今买了几件衣服就心满意足的样子,一时沉默。

        “公子?”温若漓担忧的轻唤声拉回了程殊的思绪。

        程殊回了神,转头扫了两眼温若漓方才在看的小摊,找摊主买下一只兔子的泥人,往温若漓手里一塞:“走了小可怜,今日没什么要紧事,爷带你到处逛逛。”

        温若漓右手被人拽住向前走,低头看看手里的泥人,不明所以地眨眨眼,这大少爷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又在搞什么名堂?

        两人一直在外面玩到深夜,连夜市也快要闭市的时间才回了刺史府。

        直到进了怡景院,温若漓还是眼中泛着光芒,一副精神百倍的样子。她自小便被无穷尽的训练和功课填满,用时间换来了一身的才艺和好本事,严格意义上讲,这是她第一次不用考虑任务、前路和责任,只是单纯地带着最本真的心去玩去闹,去看这烟火人间。

        进了怡景院,关上大门便都是自己人,温若漓平复了下心情,问道:“公子可要奴婢守夜?”

        “唔,”程殊解外衫的手一顿,不可思议地看了温若漓一眼,“还挺对得起爷花在你身上的银子的,这么想守爷也不拦你,以后墙边那张软榻就是你的了。”

        听着意思这大少爷本来是没这个打算的,温若漓在心底懊恼自己一时嘴快,可到底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反悔也晚了,只能勉强自己应下。

        夜色已深,两人匆匆梳洗收拾便安置了。

        这是温若漓第一次跟一名成熟男子共寝一室,还是跟自己有名义上暧昧关系的男子,多少有些不自在。

        另一边床榻上,程殊也颇有些不适,不禁后悔方才头脑发热的举动。试图转移注意力,思绪便不由自主地发散到白日和长钰的对话上去。

        温若漓还在榻上辗转难眠,倏得听到一声轻唤。

        “温若漓。”

        温若漓拥着被起身,应声道:“公子是要水喝?”

        幽静的室内,仅有两盏燃着的烛台,程殊坐起身来,幽深的桃花眼穿过昏黄跳耀的火光望向她。

        “御史台的侍御史是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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