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到部队
第30章
“珊珊,来喝点水,感觉咋样?冷不冷?”
这一次坐她哥的车,江楚珊并没有坐驾驶室那边,而是和她婆婆在车厢里,可能因为冬天的缘故,后车厢竟然有了搭起了车棚子,这倒是方便了大冬天坐车的她,不用吹冷风了。
不过尽管这样,后车厢照样冷,她身下铺着两床被子,还有两床褥子,身上还有披着一床,她婆婆和她挤在一起,身上也披着一床,她们这一次几乎把家里的被褥全部用上了,更别提身上穿的厚棉袄,还有杨新洲捎回来的,崭新的军大衣,江楚珊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个球,棉球里面裹着的肉球,这样还冷的话,都对不起家里把她裹成一个球。
于是她摇了摇头:“娘,我不冷,你呢?”
王香苗也披着一件军大衣,这是江国平的,因为她们要在大冬天的坐车,便拿了出来,不过他这件就有点旧,王香苗也不讲究,只要不冷就好了。
“我也不冷,穿得厚,还披着被子,能冷到哪儿去,你渴了不渴,带的暖水瓶有热水。”
江楚珊再次摇头,月份大了,她本来就去厕所勤,再喝点水,一路上还不知道得停车多少次呢,她哥还要卡着时间送货呢。
“那成,你渴了,跟我说一声,给,先吃个鸡蛋吧。”
江楚珊无奈,婆婆这是不想她的嘴闲着啊,于是笑道:“娘,我不饿,饿了,我会自己吃的,今天起得有点早,有些困,我想眯会儿。”
王香苗赶忙帮她躺下,这车厢里虽然都是货,但是她哥给她腾挪出来够两个人平躺的地方,虽然有点挤,不过四九的天气,挤着反而暖和。
躺在被褥上,身下几层的被褥加持,让她如同躺在了棉花堆里,而汽车行驶过程中产生的些微颠簸,被这几层的棉花卸过力道之后,她能够感受到的,反而如同婴儿摇篮一样令人昏昏欲睡的摇晃,而她也跟着这摇晃,很快进入了梦乡,兴许太舒适的缘故,她一觉就睡得很沉,直到下午被尿给憋醒,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而且北风呼号着,她只能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慢腾腾地解决了生理问题,就一泡尿的功夫,她都感觉屁股都要冻木了。
“珊珊,累不累,要是累,前头有一个县城停下,吃点东西,歇一歇?”
江楚林见妹妹回来,也赶忙关心地问道,而一起回来的王香苗也跟着附和:“是啊,累就说,千万不要硬撑着。”
江楚珊却没有同意她哥的提议:“哥,我没事,咱们赶紧赶路吧,你还要跟人送货呢。”
“也不是啥重要物资,稍微晚点没啥,还是你的身体要紧。”
出发的时候,他爹娘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照顾好妹妹的身体,他作为亲哥,自然也更不会让妹妹出事。
江楚珊软软一笑:“哥,我真没事儿,我们带着干粮呢,到了地儿,再让杨新洲请咱们好好吃上一顿。”
江楚林见妹妹脸色还好,便没有再劝,把她和王香苗扶上车,这才回到驾驶室,重新启动车子,而江楚珊在后面吃了个鸡蛋,又喝了点温水,又被车给摇晃睡了,再次醒来,已经星光满天了,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抬手看了看表,现在已经夜晚八点了,从早上6点出发,他们已经在路上走了有14个小时了,竟然还没有到。
“娘,叫我哥停下,我再次解下手。”
要不说,孕妇能不出门,还是不要出门呢,光是一个尿频,就能够麻烦死。
“哥,咱们还有多长时间到?”
“快了,还有俩小时,感觉咋样,身子还能受住吗?”
江楚珊扶了扶自己酸软的腰肢,最终还是没有说休息的话,再有俩小时,她就能躺到床上歇着了。
货车又一次启动,终于在夜里十点钟的时候,到了杨新洲部队所在的阳城,一进市区,江楚林就问妹妹:“珊珊,我送你和婶子去新洲的部队吧。”
江楚珊坐了十六个小时的车,虽然一直她睡了大半路,但是就是累,她现在迫切地需要躺在真正的床上,伸展下胳膊腿,但是还是拒绝了:“哥,现在部队上都熄灯了,咱们就是去了也进不去,还不如找个招待所先住下,明天再去部队。”
江楚森还真没有想到这个,嘀咕了一声部队规矩真多,便笑着说了一声:“那好,咱们就去招待所,我以前出车来过这儿,知道我交货的地方,那边的招待所还不错,咱们可以去住那里。”
等终于躺在床上,江楚珊看了看自己的表,晚上十一点十分,这个年代出个门真是太不容易了,就老家到阳城的距离,放在后世坐动车顶多也就三个小时,就是自驾车顶天了八个小时也能够到,结果他们整整在路上耗了十六个小时,以前她老是不懂,国家为什么总是在修路,她现在懂了。
“娘,地上凉,您来床上睡吧,咱们俩挤挤。”
刚感叹完,就看到她婆婆竟然要在地上打地铺,她赶紧阻止,现在是冬天,地板冰得很,婆婆毕竟上了年纪,别给冰着了。
王香苗却拒绝道:“就睡一晚上,能有啥事,我上去跟你挤,床那么窄,挤着肚子咋办?”
江楚珊看了看身下的床,只有一米五左右的宽度,躺下两个年轻人还真是有些难度,不过还是建议道:“要不再开一间房?”
“花那冤枉钱干啥,这地上我多铺一个床被子照样能睡,想当初咱们大队修水库的时候,累了,还直接躺泥地里睡过呢,第二天起来照样好好的。”
江楚珊说不过婆婆,只好叮嘱她多铺一床被子,然后再盖得厚一点,王香苗答应着,收拾了收拾,躺在地铺上才说了两句话就睡着了,一路奔波,她也很疲惫的。
而江楚珊虽然睡了一路,但现在眼皮子又开始黏了起来,在陷入黑甜乡前,她脑海里是杨新洲的面容,她这次受了大罪了,他可得好好地补偿她,比如在生活中让着她点儿,否则别怪她带着孩子回老家,让孩子不跟他亲近。
而杨新洲这会儿也刚刚回住的地方,他今天下午特地请了一下午的假,到大舅哥送货的单位门口等人,结果等了一下午都没有等到人,一直到了必须回部队的时间,他才忧心忡忡地回了部队,回到部队他哪儿也不去,就在部队门口站着,韩卫东过来一次,见他那样子,还打趣说他是望妻石。
“唉,也不知道娘和珊珊到哪儿了,一路奔波也不知道她身体能不能承受住?”
带着万千担忧的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而三营的宿舍,几个小年轻正在谈论他们的副营长杨新洲,他今天在部队门口眼巴巴等人的模样,早就引起了他们的好奇。
“嫂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让咱们副营长这么惦记?一升副营,就马上打了随军申请,这又眼巴巴地等着,我觉得嫂子一定长得很好看。”
马上就有人反驳:“咱们副营长是只知道看脸的人吗,我可是听说了,咱们嫂子怀孕了,而且还怀的是双胞胎,月份也大了,副营长才会这么担心,而且我还听说这次副营长的娘也跟着来了。”
然后这人的床边就突然出现了一圈人,离得最近的一个人还用胳膊肘抵着他的胸膛,用着审问的语气问:“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还知道什么?坦白从宽!”
其他几个人也跟着附和:“对,坦白从宽。”
他一个人可不是所有人的对手,只能把他从韩卫东那儿,旁敲侧击打听来的消息倒了个干净:“咱们指导员不是去参加过副营长的婚礼吗,他说嫂子长得漂亮,而且非常能干,把副营长管得服服帖帖的,我就知道这么多。”
大家有些不相信:“笑面阎罗会怕老婆,不能吧?”
“反正嫂子也过来随军了,副营长是不是怕老婆,我们可以用眼睛观察嘛。”
还不知道被自己手下的兵怀疑怕老婆的杨新洲,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又急冲冲地去请假,他几乎一夜没有合眼,一合眼脑袋里就会闪现出各种不好的想法,好容易等到天亮,他稍微收拾了下自己,连胡子都没有刮就去找营长请假了,营长很理解他的心情,但是却只能给他批半天的假,下午两点团里有个重要会议,团长再三强调必须全部到齐。
而江楚珊所在的招待所内,王香苗正心急如焚,早上醒来,就看到儿媳妇的脸色红得很,她伸手摸了摸,额头很烫,她赶紧去隔壁找江楚林,哪里知道他没在房间,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人生地不熟的,儿媳妇又生病了,这可咋办哟,真是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无奈只好跟前台求助:“同志,这附近有医院吗?”
可是她乡音太重,又不会说普通话,前台的女同志根本听不懂她说什么,她急地连哭再拍大腿,她儿媳妇可是一身三命啊,如果出了啥事,她也不活了。
“阿姨,您别急,慢慢说!”
前台的年轻女同志用着带点口音的普通话安抚着王香苗,可是王香苗能不急吗,越急越说不清楚。
“婶子,您这是咋了?是不是珊珊出事了?”
就在王香苗急疯之前,江楚林提着早饭回来了,看见急得满头汗,满脸泪的王香苗,心里“咯噔”一声,头皮一麻,赶忙急着问道。
而看到他回来,王香苗总算看到了救星,赶紧过去拽着他的胳膊哭道:“大林,你干啥去了,珊珊发烧了,咋办啊?”
江楚林立马往房间跑,进门摸了摸妹妹的额头,然后把被子一掀开,一把就把人给抱了起来,怀孕七个月的孕妇,还是有点份量的,刚把妹妹抱起来,江楚林一个没注意,腿软了软,唬得王香苗赶忙去扶,脸都白了。
“大林,你慢点啊,千万不能把人摔着了。”
江楚林又是后怕,又是尴尬,他也是一个一次能够肩杠两百斤麦子的壮小伙,这次竟然抱妹妹的时候腿软了。
“婶子,我刚才那是没注意,我稳得住。”
可是王香苗还是不放心,这个时候不由埋怨起儿子来了,他光让他媳妇儿随军,结果她们来了,他却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娘,大林,珊珊这是怎么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不经念叨,她刚起念头,杨新洲就来了,看着着急的,脸上还有泪痕的母亲,再看看大舅哥怀里抱着的,脸色潮红的媳妇儿,杨新洲的一颗心瞬间被一双大手狠狠地攥住了,生疼生疼的,问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王香苗一看是他,攥起拳头就捶他:“你怎么才来啊。”
而江楚林虽然也怨怪他的姗姗来迟,但是还是比较理智的,目前还是妹妹的病情要紧,赶忙回答道:“新洲,珊珊发烧了,咱们得赶紧到医院去。”
江楚林抱着江楚珊就要往外走,杨新洲赶忙过去把媳妇儿从大舅哥怀里接过来,稳稳地抱在怀里,抬腿就要往外走,步伐迈得很大,江楚林和王香苗还要小跑着才能追上。
王香苗更是边跑边喊:“新洲,你慢着点,甭把人给摔了。”
杨新洲充耳不闻,抱着媳妇儿脚步不停,速度不改,但是却出奇的稳当,很快就来到了招待所的外面,杨新洲下巴示意江楚林,让他来衣服兜里掏钥匙,等江楚林打开车门,他弯腰把媳妇儿放在吉普车的后车座上,等大舅哥和他娘上了车之后,便开着车向附近的人民医院而去。
“病人是因为手冷劳累才发烧的,温度太高,必须挂水。”
到了医院,一个中年带着眼镜的男医生连把脉都没有,就让去挂水输液,王香苗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
“医生,上次我儿媳妇发烧,是用针灸和泡药浴治好的,能不能还这样治啊?挂水毕竟对孩子不好。”
这个男医生可没有他们县医院的张医生好说话:“还看病不看病了,孕妇现在的情况必须输液,否则再烧下去会流产的。”
杨新洲心疼地看了看怀里昏睡的媳妇儿,然后又问她娘:“上次珊珊也烧这么厉害?”
王香苗点头:“嗯,到了县医院,张医生先给针灸,后来又让泡了泡药浴,珊珊很快就退烧了。”
男医生轻嗤一声:“愚昧,中医也能信,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孕妇再不挂水退烧,孩子就保不住了。”
王香苗气地瞪了这个医生一眼,这个医生嘴巴真欠,而江楚林拍了拍杨新洲的肩膀:“杨新洲,我妹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杨新洲淡声道:“我也不会饶了我自己。”
说完就摸了摸媳妇儿滚烫的额头,又看了看媳妇的肚子,最后做了一个决定:“医生,开药吧。”
孩子重要,媳妇儿更重要,如果要在两者之间选择,他选媳妇儿,王香苗急地拍了他一下:“新洲,咱们还是换个医生看吧。”
杨新洲眼睛飞快地在媳妇儿的大肚子上瞄了一眼:“我怕珊珊等不得。”
就在医生开完药方,让他们交钱的时候,门口进来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穿着一身白大褂的医生,半花白的头发,还有脸上的风霜,都在昭示着这人的睿智。
“同志,我是个中医,如果你信得过我,就让我给你媳妇儿看看,用药毕竟对孩子不好。”
男医生一看他,脸色就黑了:“姓罗的,这是我的病人。”
罗医生淡声道:“我知道,我只是想要帮你纠正错误,让你也看看老祖宗留下来的医术,并不是一无是处。”
男医生不跟他争辩,反而抬着下巴对着杨新洲说道:“还不赶紧去交钱抓药,想让孩子流产是不是?”
王香苗赶忙抓住儿子的胳膊:“新洲,让这个罗医生给珊珊看看。”
杨新洲抱着媳妇儿的手收紧,他打量了下罗医生的神情,胸有成竹,淡定如菊,他显然对于媳妇儿的病很有把握,于是走到了他跟前:“有劳您了。”
王香苗松了一口气,而江楚林也没有意见,他瞧着这个罗医生唉刚才的医生医术好,让他给妹妹看也成。
男医生不乐意了:“如果被治出了问题,别回来再找我。”
王香苗这会儿终于忍不下去了,这个医生一直张口闭口地说她儿媳妇流产,有这么咒人的吗:“积点口德吧,小心儿孙遭报应。”
杨新洲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行医先修德。”
江楚林也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这才跟着杨新洲后面,去了罗医生的办公室,到了办公室,罗医生先是给江楚珊把了把脉,眉头一皱,然后赶紧拿出银针,照着江楚珊的肚子扎了下去,而江楚珊本来紧皱的眉头马上舒展开了。
他再次把了把脉,然后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交给了杨新洲:“赶紧去一楼的药房买酒精,必须得先给孕妇退烧,要不然会有危险。”
杨新洲面皮一紧,抓着药方就去了一楼,那速度绝对是有史以来的最快,如果是在部队,说不得还能够破了他自己创造的记录。
等杨新洲和王香苗俩人一起,在办公室的隔间给江楚珊擦了身子,她身上的温度肉眼可见地降低了,这让母子俩俱都高兴不已,赶忙给她穿好衣裳,然后又抱出去让医生针灸,直到医生走了一遍针后,她才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白大褂,闻着消毒水,她就知道她又生病了。
不过还是虚弱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杨新洲抓住她的手,柔声道:“你只是感冒了,刚才医生已经给你退烧了,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江楚珊眉头一皱:“腰疼,肚子饿。”
杨新洲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哄道:“乖,让医生再给你看看,看完咱们就去吃饭。”
这边罗医生看了看,然后又开了一张房子:“冬天最好不要泡药浴了,这张方子是泡脚的,回家之后记得先泡,不要等到晚上睡觉了,再想起来去泡,再喝点红糖姜茶。孕妇最好休养两天,不要劳累,保持心情愉快,营养平衡。”
王香苗仔细听着医嘱,听着医生没有让住院的意思,赶忙问道:“医生,我们能不能住院,等彻底痊愈了再回家?”
罗医生摇头:“没有必要住院,她的病情还没有到住院的标准。”
杨新洲也跟着说道:“医生,我爱人身体从小就不好,虽然退烧了,但就怕反复,您通融下,让我们在医院住一天。”
江楚林还拿了一包烟给医生塞,但是罗医生原则性很强,把烟原封不动地塞了回去,根本不为所动,最后没有办法,他们只好出了医院。
“新洲,要不我们就在医院附近的招待所住一天?万一珊珊病情反复,咱们也能及时到医院。”
一出医院的大门,江楚林就建议道,王香苗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杨新洲拒绝了:“还是回部队吧,罗医生不值晚班,晚上有事也找不到人,还不如回部队,部队旁边的部队医院,里面的医生我还熟悉些。”
江楚林和王香苗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没有意见,三个人就这么决定了江楚珊的去留,而她被杨新洲横抱着,接受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视线,小手在某人的腰间一拧,这个人今天太霸道了,先是不顾她反对硬要抱着她,后面又是不征询她的意见,就决定她的去留,这毛病不能惯着。
可惜她刚痊愈,力道就跟小猫挠痒一样,根本拧不疼人,没看杨新洲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的,她更加气了,又想起怀孕七个月来的艰辛,还有来阳城一路上的折腾,鼻子一酸,眼眶一红,眼泪说来就来。
杨新洲吓着了:“珊珊,咋哭了?哪里不舒服?咱们这就回医院。”
说着就要往回走,江楚珊赶紧道:“我没有不舒服,就是饿。”
杨新洲和江楚林笑了,特别是江楚林:“多大人了,饿了就说一声,还能不让吃饭?等我外甥出来了,我可得好好地跟他们说一说,他们娘是个泪包。”
江楚珊气地鼓着脸颊瞪了他一眼,然后把脸扭过来,边在杨新洲的军装上擦鼻涕眼泪,边告状:“新洲哥,他笑话你媳妇儿。”
杨新洲好脾气地哄道:“嗯,那就不让他进咱们家门。”
王香苗在旁边给儿媳妇圆场:“怀孕了,本来不猛饿,怪不得珊珊委屈呢,大林啊,可不许笑话人。”
江楚林忧伤地抬眼看着天空,好吧,那仨人是一家人,而他是一个外人,他这一刻终于清醒地认识到,他的妹妹嫁人了,他讨厌这个感觉。
“哼,不让我进门,我还不想去呢。”
江楚珊赶忙软软地叫了一声:“哥!”
江楚林的心顿时一软:“我还得去接货单位办事,不是生你地气。”
江楚珊这才放心,不过却说道:“那你办完事,记得去看我。”
江楚林过去想摸摸自己的脑袋,但是刚伸出手就被杨新洲给躲开了,他的手僵在空中,再看杨新洲的时候,眼神就带上了火气,杨新洲淡定地回视回去。
江楚林轻笑一声,对着妹妹说道:“珊珊,哥办完事就去看你,受委屈了,不要忍着,告诉哥,哥带你回家。”
杨新洲不能媳妇儿回话,转身弯腰打开车门,把媳妇儿放进了车里,然后关上门,这才回转,跟江楚林说道:“大林,你不是单位有事吗,赶紧去忙你的吧,我们也回去了,娘,上车!”
等吉普车开走,江楚林灌了一口的汽车尾气,咳嗽了两声,低声笑了,目前看来杨新洲对他妹妹还不错,这就好!
“新洲,咱们现在先去找个饭店吃点东西,再去招待所收拾行李,唉呀,你刚才也不提醒我,大林陪着我和珊珊折腾了这么久,怎么也得请他去饭店吃一顿饭呢。”
杨新洲握着方向盘,说道:“等他来家里的时候,我专门请他一次,他今天还得赶紧回单位呢。”
某人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明是故意的,记恨大舅哥说带媳妇回家的话呢,这男人有时候也挺小心眼的。
江楚珊虽然饿了,但是等饭菜真正上来了,倒是没有吃多少,刚大病初愈,嘴里一股子苦味,吃啥都没有胃口。
“珊珊,你怎么就吃这么点,这个鱼做的不错,你尝尝。”
可江楚珊又把那块鱼夹到了他的碗里:“我嘴苦,没有胃口。”
杨新洲见她放下筷子,便给她夹了一筷子鱼,劝她吃。
王香苗便说道:“呆会儿回去喝麦乳精吧,那个甜,又有营养。”
胃口缺缺的江楚珊感受着肚子里小家伙的动静,软软一笑:“好!”
就是为了他们,她也不能任性。
吃过饭,到了招待所,王香苗第一时间就给江楚珊泡了一杯香甜的麦乳精,看着他喝完,这才收拾行李,江楚珊根本插不上手。
“新洲哥,咱们分的房子啥样的?是楼房还是平房?”
江楚珊在旁边问道,王香苗也赶忙跟着问:“是啊,楼房还是平房?听说楼房有暖气,大冬天在屋里只要穿一件毛衣就不冷,是不是真的?”
杨新洲边把被子打包,边回道:“是平房,不过也通着暖气呢,屋里也不冷,像娘说的,在屋里穿件毛衣就成。”
王香苗失望极了:“咋,你们部队没有楼房啊?”
杨新洲笑道:“有是有,但是都有人住着,没有空余的房子分给我,不过平房有平房的好处,咱们能够多分两间房,孩子稍微大点,也能有自己的房间。”
王香苗这才不吭声了,算是勉强满意吧,而江楚珊则非常满意,现在的楼房多是筒子楼,在屋里放个屁,左右上下,还有对门的邻居都能听到,太没有隐私了。
可惜她还是想得太美了,她以为的平房,应该是独门独户,哪怕房间少一点呢,只要够住就成,她可以在院子里春天种花,秋天赏月,冬天煮雪,光想想就不是一般得美,可是现在呢,一排的红砖房,被隔成一间间的房子,走道上也堆积着杂物,有煤球,还有一些旧纸箱,以及柴火。
“娘,珊珊,咱们分的房子就在最边上,一共分了三间房,不过没有连在一起,被隔开了,一边是一室一厅的,一边是单间。”
江楚珊深吸吸一口气,眼睛看向不远处的家属楼,那边的房子除了高一点,跟平房没啥区别,她失落的心顿时平衡点,果然幸福还是要比较。
“新洲啊,这咋跟一个大杂院一样,没个院子干啥都不方便,还没有咱们家住的舒服呢。”
江楚珊没有意见了,王香苗却挑起刺来了,杨新洲看了眼媳妇儿,见她没有生气,心里松了一口气,然后便跟娘解释道:“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战友,住在一块儿热闹。”
王香撇嘴:“那你咋不说事儿还多,三个女人一台戏,一家人住一块还闹矛盾呢,别说这么多家住在一起了。”
杨新洲又瞄了一眼媳妇儿,才回他娘的话:“娘,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王香苗剜了他一眼,对江楚珊道:“珊珊啊,等生完孩子,如果觉得这里住着不好,咱们就回家去,不在这儿受委屈。”
杨新洲哭笑不得,哪里有亲娘挑拨儿媳妇和儿子分居的,不成,他得好好跟他娘谈谈,媳妇儿可不能跟她回去。
“杨副营长,你家属来了?”
三人走到这一排房子的中间地时候,这边有个房间的帘子一掀开,走出来一个梳着胡兰头,穿着带补丁衣裳的女人,她正端着盆子出来倒水,见到杨新洲他们,便笑着打招呼。
杨新洲笑着回道:“是呢,这是我娘,这是我爱人江楚珊,娘,珊珊,这是一营长家的嫂子。”
江楚珊扬起笑容,甜甜道:“嫂子好,我初来乍到的,往后请您多多关照啊。”
女人顿时手足无措地回道:“好好好,关照,一定关照。”
等杨新洲她们一行人过去,她也不去倒水了,赶忙走到另外一个挂着门帘子的的房间,跟着里面正在补衣服的女人说道:“哎哟,茴香,你猜我遇到谁了?”
茴香抬起眼皮笑道:“我又没聋,你们说话的声音,我都听到了,桂兰,那个杨副营长家的,长得好看不?听着声音挺好听的,说话也好听,细声细气,文绉绉的,一听就是个文化人。”
桂兰回道:“好看,白生生的,一点也不像农村出来的。”
说完往一边努了努嘴:“比城里人还白呢。”
茴香也惊讶:“比安静还白?”
桂兰白他一眼:“我还能骗你。”
茴香哼笑一声:“这回被比下去了,看安静还咋跟个大公鸡一样,整天仰着头,看不上咱们农村人。”
接着桂兰又说道:“不过杨副营家的怀着身子呢,看着月份还不小。”
茴香惊讶了:“怀着身子,这大冬天的,又快要过年了,怎么还来随军了?”
桂兰也纳闷:“也是哦,不过她婆婆倒是跟着来了。”
突然一声哭声传来,她赶紧站了起来,边走边喊:“小祖宗啊,你就不能让你娘松快会儿。”
这边杨新洲已经领着媳妇儿和老娘来到了他们的房子,一室一厅的这间,里间放着一张大床,挨着床的,是两个木头箱子,既能够当衣柜,又能够当桌子用,外面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木头桌子,还有两条长板凳,然后,然后就没有了。
杨新洲把行李放在木头柜子上,说道:“娘,珊珊,你们别嫌弃简陋,这些都是部队给配的,咱们如果不满意,可以去附近的村子找木匠自己做。”
王香苗撇嘴:“亏我还以为你是干部,能过多好么,结果瞅着还不如家里呢。”
杨新洲一本正经道:“当兵是为了保家卫国,又不是为了享受的。”
“老杨,回来了没有,赶紧的。该去开会了,大家都等你了。”
杨新洲抬手看了看表,一点五十五了,营长说两点开会,他给忘这茬了,于是歉疚地看着他娘和媳妇儿。
王香苗朝他挥手:“赶紧去开会吧,我去给珊珊烧泡脚的药水去。”
江楚珊也对他说道:“正事要紧。你赶紧去吧。”
“那好,有啥事儿不明白的,就去找一营长家的嫂子,她随军都三年了,对这片熟。”
等他一走,婆婆去给她烧泡脚的药水,而她则把军大衣一脱,放在一旁的箱子上,虽然屋里有暖气,但是她也没敢脱棉袄,拿起水壶掂了掂,里面还真有水呢,这个杨新洲想得还挺周到,把自己的杯子,还有婆婆的杯子烫了烫,然后各自倒了一杯水。
这才去拆行李,里间的床上只铺着杨新洲的一床部队发的被褥,只占了一半的地方,而且又薄,看着还挺可怜的。
等弄完这些,她婆婆就烧好泡脚的药水,她正好泡了脚再去床上歇会儿,她是没有精力布置家里了。
“谢谢娘,娘,这屋里就一张床,您睡哪儿啊?”
“隔壁啊,隔壁屋有一张小床,我睡那儿就成,通着暖气也不冷,别说这有暖气的屋子就是暖和。”
“对了,这里的茅厕跟家里也不一样,是冲水的,比咱们家的干净。”
听着婆婆说着部队的环境,江楚珊听着心头也松了,除了住处不是单门独院的,其他的倒是勉强还算可以。
“娘,厕所在哪儿,我想解手。”
泡脚前还是上趟厕所,别一会儿刚躺下就起来,王香苗赶紧说道:“我扶着你去。”
厕所就在他们房子的东北角,是一个自动地冲水厕所,虽然马桶方便,但是总比旱厕强,刚进去就碰到一个穿着黑色呢子大衣,高跟鞋,梳着低马尾,长相艳丽的女同志,她看到她们进来,特地打量了打量她们,刚开始还没有什么,后来听到她和婆婆说话,一口土话,便隐晦地翻了个白眼,高昂着头出去了。
“珊珊,这女同志真好看。”
王香苗由衷地说道,江楚珊笑着点头附和,心想人虽然好看却看着不大好相处,遇到女同志不过一个插曲,她们回到房间后,她泡了脚,趁着热乎劲,便钻了被窝,打算眯会儿,她真得很累。
而王香苗则拿起钱票去找了桂兰嫂子,还有茴香一起,去附近的村里买菜,还有生活用品了,虽然她不会普通话,但是跟着桂兰她们边说边比划的,倒勉强能够沟通,三个人很快就有说有笑的了。
晚饭做得很简单,玉米糊糊,白面馒头,炒白菜,以及桂兰和茴香送的咸菜疙瘩,而江楚珊则多了一碗鸡蛋羹,王香特地给她蒸的。
“娘,您怎么不给自己也蒸一碗?”
“我好好地吃那干啥,我又不需要补身子。”
反正无论江楚珊怎么说,她都摆手,在她看来每天白面馒头吃着就奢侈了,马上就要有俩孙子了,她得省钱养孩子。
杨新洲是晚上十点左右回来的,那会儿江楚珊正好解手回来,俩夫妻倒是能说说话,半年没见,夫妻俩都有一肚子的话跟对方说。
“珊珊,辛苦你了。”
都躺在床上后,杨新洲抱过媳妇儿的肩膀歉疚地说道,他不说还好,一说江楚珊便委屈的眼睛都红了,然后拿起杨新洲的手就咬了一口,把牙都给咬酸了,这次杨新洲没有夸张得喊疼,而是等媳妇儿把嘴松开后,拿另外一只手给她抹眼泪:“乖,别哭了,等生了这胎就不生了。”
江楚珊红着眼睛瞪他:“你想生,我也不生了。”
“哎哟,孩子动了,他们是不是知道我是爸爸。”
杨新洲看着媳妇儿肚皮上的小手印,兴奋地像个孩子,江楚珊看他大惊小怪的样子破涕为笑,接着杨新洲就陪着肚子里的孩子玩儿了起来,直到他们不动了,杨新洲才失望地躺到一边。
江楚珊这才跟他说起杨文明的事儿:“你能不能帮我查查,他在大队,我总要担心他会使坏,如果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就怕他心狠,家里两边的爹娘年纪大了,弟妹又小,万一他耍狠,连个帮手都没有。”
杨新洲把玩着她的小手,慢吞吞道:“他确实是个麻烦,放心,交给我,我保证他不敢作妖。”
说着他低头看了眼媳妇儿,眼睛正好看到睡衣领子里的风景,眸子便开始深沉了,喉结滚动了下咽了下口水,江楚珊很快就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本来还想问他准备怎么做呢,吓得赶紧闭上眼睛:“我好累!”
杨又不是禽兽,媳妇儿一路奔波又生病,刚痊愈呢,他就是再想,也得顾及她的身体,不过虽然不能办事,但是抱着媳妇儿睡觉还是能的,而他一动,江楚珊以为他要办事,挣扎间胳膊肘便撞到了他的眼睛,顿时乌青一片,不过他没有注意,反而对着媳妇儿道:“别动,我就抱着你睡。”
江楚珊不挣扎了,由着杨新洲抱着进入了梦乡,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杨新洲照常早起去训练场出早操,结果没有想到,他今天倒是很是出了一把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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