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不需要氧气管可以正常呼吸后,林婧感觉浑身软绵下来,加上药物作用,还是支撑不住睡了过去。医生什么时候取掉的输液管,什么时候停的机器,她一概没有感觉。
一夜无梦,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许霄趴在床边,头枕在胳膊上,就在她腿边的床沿上睡着。
看看周边,急诊室的床铺都满着。他就这样守了自己一夜。
他的腿长,蜷缩在低矮的床下,脚因为无处放置,脚腕弯曲着和小腿形成锐角,看着都累。
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但室内大亮,隔壁的窗帘是拉开的,有清晨柔亮的阳光照进来,照在许霄的后背上。淡橙色的阳光下,能看到他棉质衬衫表面上细密的棉毛,看上去绵绵暖暖的,有一种想抚摸的冲动。
许是感觉到了阳光的暖意,他动了动,趴着的头侧了过来,但还没有醒。才一晚上,他的下巴已冒出了一片胡茬,蹭着胳膊,看起来痒痒的。他的头发在胳膊弯里被挤压出弧度,在光地下像被染出一圈银边。他的睫毛还是那么密,但只能看到一只眼睛的睫毛,另一只挡在胳膊里,被高挺的鼻梁挡着。
那个鼻尖,是她年少时最喜欢看的地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许霄总是坏笑,问她:“你知道为什么你喜欢看我鼻尖吗?”
她当然不知道:“好看就要多看几眼。”
许霄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坏笑更浓:“因为鼻子跟身体的另一个部位大小是成正比的。你喜欢看我的鼻子,证明你本能地被我的雄性魅力所吸引。”
林婧问:“哪个部位?”
许霄哈哈大笑:“等以后你就知道了。很快,等毕业告诉你。”
但彼此没有等到毕业。而成年后的林婧,也自然懂了他说的是哪个部位。成年后的尺寸大小,应该跟少年时也不一样的吧。肯定的。他的皮肤也不一样了,没有了少年的稚嫩,多了男人的粗糙感,应该再加一个字,男人味的粗糙感。
况且,少年时他的那个部位,她又不是没见过,虽然只见过一次。
许霄又动了动,又把脸完全埋进了胳膊窝里。他的脖子长,那样弓着,一定极为不舒服。
看着他的后脑勺,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酸楚。
如果没有如果,时间倒退多少年,林婧此时应该会用另一只手去抚上他的头发,抚摸他的后脑勺,心里应该会涌起恋爱当中人的甜意。但是此刻,她心中苦笑,他和许霄算的上是什么关系呢?
他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再一次闯入了她的生活,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如急风骤雨错闪不及。欠他这许多次的人情,又要怎样去还?
眼光缓步走过,换了位置,照在床边。他的身上没有阳光了。林婧不忍心打扰他,但又想给他盖上件衣服,但只要自己一动,就必然会吵醒他,左右为难。
旁边的护士看出来她的为难,走过来说:“没事,可以叫醒他,你们可以出院了。我正要过来叫醒他去办手续。”
“我可以自己去的”。
林婧刚说话,许霄就醒了,几乎是一瞬间坐直了身子,朝她的方向倾身过来:“醒了?”
护士笑着:“也是辛苦你男朋友了。你跟我来办下手续,可以出院了。医生这就过来,还有些事情要说。”
被误会地理所当然,他做为“男朋友”的动作一气呵成,神情那样自然。
等许霄回来,林婧说你把缴费单给我,我把费用转给你。
“怎么转给我?你得先通过我的好友申请。”许霄拿手机在空中摆了摆。
林婧有些尴尬:“经常有些莫名其妙的人加微信,这种情况多了,不认识的我就不加了。”
“连我的头像也认不出来吗?”许霄不依不饶。
“确实没有,抱歉。”
许霄拿过她的手机,打开微信,扫了二维码,自己点了通过验证。
“走吧,你推荐一家早餐店”,许霄把手机还给她。
不说还好,他一说,林婧的肚子像在积极响应似的开始咕咕叫。她说:“去怀昱胡辣汤吧,当地的胡辣汤,你有没有吃过?”
“早上吃那么荤的东西,你不觉得腻?”许霄这些年在上海江浙一带生活,早餐已经习惯了淡口味的。
“这里的胡辣汤是素的。”
“素胡辣汤?”许霄有了兴趣。
出医院前,林婧去了趟洗手间。等出来时,披散的长发已经被精心束起。病愈后素颜的林婧,脸色有些苍白,但比起之前对许霄的冷漠,在身旁并肩走的林婧,多了些柔顺。
早上六多,昱洛城才刚刚苏醒,街上机动车并不多,有三三两两骑着自行车的人从城门进出。初升的太阳奔到高高的城门楼顶,给城墙撒上一道金光。
城墙根下的早市却熙攘热闹,卖菜的摊贩吆喝着新鲜便宜,简易的煎饼摊上热油滋着生活,肉夹馍摊上铁刀密集地剁着圆木案的卤肉,树荫下鲜花车上满是芬芳。
林婧和许霄顺着摊贩中仅空出来的路走着,体会着市井热闹,一路并无话。转了一个弯,早市近尾。林婧靠墙边走着,转着头数着墙砖。许霄看着前方的风景。
“翁城,翁城,这一定是瓮中捉鳖的由来吧”,许霄恍然大悟的样子,对着仰身看着翁城城墙。
林婧斜眼看她,带着点顽皮的笑意:“那肯定是这样的啊,你真以为是翁里捉了个鳖?”
许霄:“鳖和龟是有区别的你知道吗?”
这是没话找话,林婧不搭腔。
怀昱胡辣汤老字号到了。店里已经坐满了人,老板店外支起了桌子,一直支到城墙根底下。
林婧点了两份胡辣汤,一盘水煎包,找了城墙根最边上的一个桌子坐下。许霄看店门口有放的自取的小菜,端着盘子拼了三样小菜回来,坐下便惊讶地说:”果然是素的。”
桌上有醋、盐、辣椒粉和另外三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瓶瓶罐罐,林婧舀了小半勺辣椒粉要往碗里放,许霄挡住:“你刚从医院里出来,还是别吃辛辣的。”
林婧想想,把勺又放回了辣椒碟。本来手已经要碰到醋瓶,又收了回去。
桌子很小,比街边烧烤摊常见的那种小方桌大不了多少。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林婧不知掉要说些什么。已经分手七年的两个人,若不是因为昨晚在急诊室共度一夜,是很难有机会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的。
许霄并没有在意林婧无话,他似是对素胡辣汤充满了好奇,迫不及待把还很烫的胡辣汤送进嘴里:“这里面有粉条、海带、白菜叶这是什么?”许霄勺子舀起一块乳白色的东西问林婧。
“那是面筋”,林婧正夹起一个水煎包,韭菜馅的,平常上班都尽量不吃,今天休息,可以放心吃。
“面筋不是蜂窝状的吗?就面皮里面放的那种。”许霄还在研究那块面筋。
呃。
一份胡辣汤并不多,不一会儿许霄已经喝掉半碗。他夹起水煎包咬了一口,夸张地哼了一声:”这个味道,这个味道跟咱们上学那会简直一摸一样啊,韭菜鸡蛋馅。”
林婧埋头吃饭。都是韭菜鸡蛋馅的,肯定到哪儿都一样,味道还能变到哪里去。
许霄又在那自言自语:“既然有这种水煎包,那很有可能也有咱们老家那种芝麻饼,我去问问。”
许霄想也不想就往店里冲。
林婧没拦着他,跟那日冷峻的飞行员不一样,他今天就像个没见过什么的大男孩,那个背影,那快步奔向美食的动作,恍若当年。
上学那会,校门口就有家饭店,早上卖早点,中午下午卖面,打卤面、河洛面、油泼面、阳春面,南北特色都有。那时候一碗河洛面只卖两块钱,穷学生精打细算,女学生又饭量小,老板允许要半碗面一块钱,再花五毛钱买一个小芝麻饼,一块五就吃饱一顿饭。许霄说半碗河洛面全是汤,只能就吃个水饱,不耐饿,每次走的时候还要再给林婧带走一块芝麻饼。
但这里是昱洛,怎么会有老家那种芝麻饼。
许霄自然空手而归,表情失落。就像当年,有时候芝麻饼卖的快,他去的时候已经卖完的那种表情。
而林婧的脸色,已经在不经意间变了。刮沙尘暴她去找许霄,从猥琐流浪汉追赶中逃出来后,吃的第一口东西就是芝麻饼。
此时,那饼上的粒粒芝麻在她脑中闪现,像狂风中刮脸的沙粒,像磨破脚底的石砾,一颗颗一粒粒,汇集在一起,汇出流浪汉肮脏奸笑的脸和蒋灿依偎在许霄怀里刺痛她的脸。
她低头快速扒拉着碗里的食材:“趁热喝吧,吃完回去了。”
很快喝完了胡辣汤,她抽出纸巾擦了嘴:“水煎包吃完,回去没法热。”
许霄见她就要起身,不紧不慢地夹起一个水煎包慢咬。确实凉了。
她不看许霄,侧身盯着路边行人看。一个学生模样的人,背着猫包在等红绿灯。透明的猫包,猫咪好像发现了有人看她,也朝林婧的方向探头探脑。
林婧不禁露出一丝笑。
许霄嚼着水煎包,不动声色地看她,虽然昨晚上趁她睡着,已经看了那么久。但自从重逢,林婧都冷脸对他,或者职业假笑对他,如此这般发自内心的暖笑,还是第一次。她笑起来真好看。
像当年,他们吃饭,芝麻饼太火,每次都抢不到。许霄给老板提前交了一个月的定金,每次别人排队拿不上,他从后厨拿出一个来塞到林婧手里时,林婧脸上的笑,那样自豪美好。
应该多让她笑。
林婧的电话响了,她回过神来接电话,绿灯亮了,猫咪的主人也跟着人流去了马路对面。
“喂,没事了,挺好的,不用不用”
等林婧挂了电话,许霄问:“是王彬?“
嗯?林婧惊诧。
“你电话漏音”。
林婧检查电话,她从来不知道电话漏音。
许霄放下筷子,直视着她,:“他不是你男朋友。如果是,怎会不知你是过敏体质,杏仁、桃子、西瓜”
原来,他在和崔昊视频通话时,看到王彬给她倒果汁。
人流渐多,有路人擦着桌边经过,碰到了桌子。林婧顿了顿:“我没说他是我男朋友。”
许霄直直看着她的眼睛,不允许她有躲闪:“我们好好谈谈。不要拿旁人当挡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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