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很快就要到五一假期,要迎来一波客流高峰,这是林婧来昱洛后将要迎来的第一个客流高峰假日,也是林婧团队工作考核的关键指标之一。
工作虽有条不紊地进行,但大家心里都绷着一根弦,验收他们业绩的,可不止他们的上司,还有当地有关部门。
王彬打电话说城东另一个老住户也松口了,让过去谈。林婧布置好工作就赶到了城东。
这家老住户姓方,是这一批老住户中最顽固的住户之一。其实他家的房子并不如廖家的年数长,属于清朝末期的房子,但方家祖上是个和洋人做生意的富商,院落结合了西洋风,在昱洛古宅群落里显得格外独特。
“我呀,早就想到廖家要改主意了”,方家先生一见面便说:“他儿女都不在身边,迟早的事。但我们不一样,我们这一大家子都住在这,只要不让我们搬走,我家院子你可以随便造。“
林婧笑着说:“这么好的院子,可不能随便造。”
方老先生嘿嘿一笑:“我就这么一说,你们都是拿房子来赚钱的,肯定能好好整。”
此前来方家,只是看了第一进的门屋,方家人连第二进的厅堂都不让看。这次来整体看了一遍,林婧大有收获。虽然是清朝末的房子,在昱洛城的古宅文化吸引力排不上名次,但它足够大,完全可以做成一个艺术品展览馆。此前林婧本想着是集合五六个相似的院落做展览馆,但现在看来,方宅一院已完全具备这个条件。
再往后走,竟然还有个库房,但已落灰破旧,看来已长久没人打理。
“里面都是些老破家具”,方老先生一副嫌弃的样子:“不值钱。”
“我可以看看吗?”林婧问。
方老先生回房里找了半天钥匙,没找到,回来拿了把钳子,咔嚓一下拧断了锁:“这锁子都绣了,也用不着钥匙。”
厚厚的灰尘、遍布的蜘蛛网、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吹进来的烂碎叶子…椅子凳子桌子柜子交错叠着,高高堆起,椅子缺半条腿,桌子面破了洞,柜子门摇摇晃晃,看上去确实不值什么钱。
走两步,灰尘腾起来,呛人。林婧连咳了几声,手在鼻子前扇扇,又往里走了几步,后面还有一张摇摇欲坠的老床。
光线从窗户的破洞里透进来,在空中射出一条碗口粗的光线,灰尘微粒在阳光中翻滚。
几人先退出了库房,林婧问方老先生:“没问问收古家具的吗?”
“带人来看过,说还不值修复的钱呢。但卖了废品,又太可惜。老辈人也留了话了,不让扔。”
林婧说:“那都挪出来,做个家具展厅,把古城其他遗存的愿意展出的家具都放在一起。”
她让方老把窗户都打开,从外面静静地看了好大一会:“或许它们没有了商业价值,但民间家具研究价值,不是用钱可以计算的。”
王彬最佩服林婧这一点,她是真正为古城着想的人。她在意古城的文化,在意每一个物件所能流传的历史价值。她跟此前的来的人不一样,此前开发的人将城西那条街修整出来,只留了保存较为完好的几座院落,其余的好多都拆掉了,用青砖新建的仿古院落堆在一起,整齐是整齐,但失了味道。
王彬也去考察过一些其他地方的古城,很多都是原址新建的仿古建筑,外部是仿古建筑,内部却与现代无异。
林婧不是,她心里有一座古城,真正只属于昱洛的古城。王彬觉得自己被林婧影响了。
林婧说让方家人当艺术馆的管理员,保护好方家的房子,还有昱洛的每一件艺术品。方家人大为高兴,一直把林婧送到胡同口才回去。
林婧在胡同周围四下看着,廖家和方家同意了,这是很好的开始。但廖家和方家之间,还隔着十几个古旧院落,要等着一家一家都同意,那要等多久?这十几个院落里,并不是每一个都可以像方家一样发挥它们的价值。时间流逝,中间有的院落,早就经过了各辈后人的拆除重盖,有的家庭破落,房子早就被改的不成样子,没剩下多少古宅的遗迹,还有的私搭乱建,墙体早已损坏,无论修整还是拆除重建,都需要投入很大一笔资金。
林婧轻轻一声叹息,招商引资也要看项目,有钱人也不是傻子冤大头。
王彬说:“先回去吧,别着急。”
正要离开,从胡同里窜出一个男的朝她们冲过来,准确地说,是朝林婧冲过来,不由分说地上来就骂:“你们这些黑心的外地人,就知道坑老百姓的钱!你怎么不去城西,拆老随家的房子?哼!你们不敢,人家老随家在上头有人,你们就知道欺负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
林婧吓得后退几步,王彬挡在她前面,吼回去:“你想干什么?”
那人身瘦臂细,只穿了个背心,像挂在身上似的,颜色发旧泛黄,还有不少破洞,他胳膊抬起来指着林静骂,张牙舞爪,就像一只挂在网子上的横行蜘蛛。
看王彬出来挡,又转而对着王彬骂:“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吃里扒外,给这帮外地奸商当狗腿子!我告诉你王彬,要不是看你是昱洛人,老子早抡锤子揍你了!”
林婧恢复了一点平静,拨开王彬上前说:“费老,有什么事您好好说,您家的房子不一定拆。而且拆不拆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还得看上面部门的整体规划……”
对方没料道林婧知道他姓费,愣了一下,但很快又开始破口大骂:“谁要跟你好好说!一个姑娘家家的,不好好在家里呆着,竟想着出来拆人家房子,我们这点祖上的东西都被你这个丫头片子霍霍完了!我今天给你把话撂这,我的房子,谁都别想动!谁要动的房子,老子跟她玩命!”
林婧看他眼睛瞪得通红,腮帮子鼓着,情绪过于激动,不是继续谈事的好时机,想着我只是来做商业运营的,又不是政府或房地产商搞拆迁的,没必要跟他在这继续僵着,就准备走。
不想一时转向,脚迈出去,迈到了费老房子的方向,费老以为林婧要硬闯胡同,大叫一声:“你要硬闯是不是?”,他咚地朝林婧推了一把。
林婧单薄的身体哪经得住他那一推,被他一下子推到了地上,结结实实摔了个面朝天。王彬赶紧去扶,扶起来才发现,刚才林婧手撑地使劲,地上全是玻璃渣子,手被玻璃划破,血登时流了出来。
费老一看流血了,结结巴巴:“你自己撞的啊,可不能赖我。”
王彬瞪他一眼:“还不赶紧开车送人去医院!”
费老慌神地左右晃了两步,跑回去开出来老年代步用的小三轮,林婧也没推辞,让王彬开着小三轮送她去了医院。
县城人少,没有省城那些大医院繁杂的挂号化验排队手续,林婧到医院很快就找到了医生,清理了伤口上了药。还好都是小的碎玻璃渣子,伤口不深,只是创伤面积大,右手整个手掌都需要包起来。
“不然找崔总给你请两天假,休息休息”,王彬关切地对林婧说着,手伸过去想要扶林婧的胳膊。
林婧正在窗口等着,欠了身子躲开一些:“只是手划破了而已,哪有那么娇气。明天航拍广告的事还得敲定呢。”
“你呀,就是太好强了。你们公司那么多人呢,不能事事都让你操心。”
林婧笑笑:“那么多人,不都让我派出去做事了吗?不然,我还能在医院呆这么大半天?”
两人朝医院门口走,王彬说她去开车,送林婧回宿舍,也快下班了。林婧说不用,她可以打个车回公司,现在才三点多。
王彬执意要送,说让她等着,说着便去开车。
外面晒,林婧在医院门内等着,玻璃被擦得透亮,医院外来来往往的人看得清晰。
从身边走过五六个护士,其中一个说:“听说那个直升机救援的事刚谈下来了。”
“是啊,电视台的都来采访了呢!咱医院以后有直升机了!”
“你们看见刚才那个飞行员了吗?简直不要太帅!”
“那么显眼,怎么会看不见!刚才小穗还花痴扒在院长办公室门外看呢……”
“怎么就花痴了?急救飞行员和白衣天使,多配!”
几个护士带着迷妹的眼神嬉笑着走远。医院走廊,院长办公室走出来几个人,边走边寒暄着进入商谈的尾声。
在医院门口,和林婧碰了正面。林婧一眼便看见了许霄。
不仅是林婧,此时医院大厅的任何一个人都被这个身高一米八五,身穿黑蓝色飞行员制服,被一队白大褂簇拥着的人所吸引。
来不及躲开,也没必要躲开,他几大步已经走到了离林婧不到十米的地方。他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林婧。
前几天他还不理她呢。
风从门口吹进来,捏着点细细碎碎的樱花花瓣,吹落林婧脚下,像是从她深粉色的裙子上抖落下来似的。
再过一个节气,春天就要结束了呢。
“这位不就是上次直升机从悬崖解救的那位林小姐吗?”医生团队里有人认出了林婧,惊喜地奔过来。
“赵医生您好”,林婧赶忙笑着迎了上去。赵医生是上次给王彬治疗的主治医生,也给林婧做了检查。
记者眼疾手快,还没等赵医生和林婧进一步说话,话筒已经举到了林婧嘴边:”林小姐最有发言权了,您能就上次的紧急救援说几句吗?”
林婧还没开口说话,许霄一个大跨步走到林婧身边。猝不及防地,他的衣袖就挨到了林婧的,毛茸茸的兔儿草一般透过衣料挠了胳膊。
“这位小姐受伤了,现在不适合采访,还是治伤要紧“,许霄半侧着身子,厚实健壮的胸膛让记者不自觉地挪开了话筒。
林婧抬头看他,只看到他的侧颜。那密实的微微冒头的硬胡茬,还有隆起小山峰似的喉结,跟上学的时候不太一样了呢。
记者缩回话筒,略略尴尬:“对,治伤要紧”。
“不要紧,我已经包扎好了”,林婧轻挪开一步,说:“正好借这个机会表达我对飞行员的感谢“
王彬从医院门进来,正好赶上林婧弯着腰说谢谢。他赶忙走近了,扶住了林婧的胳膊,极为关切的眼神看了看她的手,又跟着一块对赵医生和飞行员说感谢。
许箫耸了耸眉毛,回到赵医生团队里,说:”直升机也有达到不了的地方,也有无法施救的环境。还请大家注意安全,尽量不要去危险的地方,尤其是明知道糟糕的天气状况”
他说的是林婧坠崖的前一天,昱洛刚刚下过小雨,山路是可以预见的湿滑。
呃,果然如她所猜想,他认为林婧是和其他驴友一样,乱爬野山给大家添麻烦。
许霄做了个请的动作:“那就请林小姐继续接受采访吧。”
应王彬和记者的邀请,林婧和赵医生还有许霄一起拍了张合照,随后林婧像之前准备过稿子似的,端站好,当着记者和满大厅医生护士病人的面,表达了对畅达公司和医院医生们由衷的感谢,对昱洛古城直升机急救业务的期许,对未来昱洛古城发展的展望,对昱洛人民民生的关切
许霄在旁抱臂冷观,七年时间,人肯定是会变的,当年那个小白软兔子般不懂世事小姑娘,竟也变得如此世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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